芩谷的意識在身體每個角落仔細檢索——若是不把這聲嘆息的來源搞清楚,她就無法踏實的掌控這幅身體。
如果是原主的靈魂還在,因為靈魂本位的關系,只要對方愿意,隨時可以讓一個外來者離開,這對于只是意識進入身體的芩谷而言非常危險。
如果是別的什么靈魂,那就更危險了。不僅會排斥,甚至攻擊也有可能。
于是她只留下一絲維系身體正常活動的意念,畢竟這是一個和平文明小時空的背景,而且還在原主哥哥的公司里,只要自己不像那位小姑娘一樣走路都要摔倒,基本就不會有什么危險。
然而當芩谷將意識的注意力收回識海查看的時候,在她沒有意識到的層面上,一股詭異的力量悄然覆蓋,然后不著痕跡地接管了這幅身體。
且說芩谷經過一番查找后,終于在識海最底層的角落里發現一團極淡的,并被壓迫成扁平狀的靈魂。
從上面傳來與這幅身體相似氣息,這便是原主的靈魂?
看上去就像一張透明又輕薄的紙片兒一樣,一口氣就能吹散的那種。
是原主的靈魂就好辦了,是留是離開都無所謂。
芩谷雖然放松了戒備,但腦子還是有些懵。
根據她這么多年來領取任務完成任務的經驗來看,自己被陷進蜂巢后的宿主原本都是已經死亡的。
換句話說,規則一般都是挑選無靈魂的無主身體。
就算是有,靈魂也暫時在另一層空間。
可現在是怎么回事?
原主的靈魂還在,讓她一個外來者干什么?
芩谷可不是一個稀罕別人年輕身體或者會眼熱對方富貴身份的人,所以在找出識海中還藏著原主的靈魂時,她第一個念頭就是退出。
——自己的人生自己過去,她芩谷忙的很,沒空幫誰過誰的人生。
——沒委托,沒酬勞,真把她當免費保姆啦。
芩谷這么想也是這么做的,朝那紙片兒一樣的靈魂說道:“正好,既然你本來還在你自己的身體里,年輕人你好自為之吧,我就不干擾你的生活了。”
那靈魂下意識緊張起來,并努力朝芩谷方向伸手作挽留狀,不過他的手還伸在半空,就看到芩谷本來要離開的身形頓在了原地。
準確地說是被一股無形的強大力量卡在了半空,最后又灰溜溜地退了回來。
芩谷心中更郁悶,究竟怎么回事?怎么覺得這天道的力量什么地方有些不對勁呢?
反正她以前就沒遇到過這種情況,腦海中閃過一種非常奇怪的念頭——莫非,自己現在所在并非原本的天道規則之下?
嘶,這樣的話,那她不是……
防御大戰呢?
她的時空小屋呢?
還有小木,小伊,懷安……
一時間,芩谷感覺思緒有些亂。
而那個扁平的紙片靈魂此時也頹然地收回手,看著芩谷,頓了頓才開口說道:“…那個,是我請求任務者幫我脫離眼前處境的”若是無法幫助他脫離,那么,對方就會和他一樣,被困在這里。
不,甚至是結局更慘,會被禁錮在靈臺上,靈魂逐漸消磨化作飛灰。
所以,紙片兒靈魂并不是誰強迫他變成這般,而是他自我壓制,盡可能地呆在識海底部。
至于身體的日常活動什么的,就算是沒有他這個靈魂去控制,身體也會如設定了程序的提線木偶一樣,按照預先定好的劇情活動。
之前來了幾個自稱應他召喚而來的任務者,也都努力想要扭轉那變態的劇情設定,可是結果是,他的身體仍舊不可控地向著既定劇情方向發展。
而那些任務者……沒錯,他們最后無一例外都化作飛灰,消失了。
他已經幾乎認命,被困在這樣一個無限循環的劇情中,靈魂被一點一點地凌遲,遲早會消磨掉他僅存的那一點本我意識,最終化為那詭異且強大掌控力量的一部分。
沒錯,就是“無限”循環。
因為當他完成了自己工具人的使命,促成了那蕩氣回腸的愛情后,他就會再次回到這個時間這個點,再一次重復工具人的劇情。
看著無數“任務者”像飛蛾撲火一樣葬送在這個靈臺上,他感覺自己就像壞蛋手中的誘餌。
心中生出無限愧疚。
他想過終止許愿。
然而這個詭異的游戲一旦開始便無法停止,他無法收回自己許下的愿望,更無法左右自己的身體。
沒想到就在剛剛,他在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同時又不死心的矛盾心理作用下,稍稍探出一絲靈魂感應自己身體又進行到那白癡劇情的哪一步了,他竟然看到自己身體竟然做出了超出劇情的事情。
而后,他發現了在靈臺上那個新來的靈魂。
在他的眼中,這個靈魂比以往的靈魂略不一樣,就像是一團復雜的絲線團組成的。
實際上這并不是芩谷本體靈魂,而是意識。
反正原主覺得對方這飄忽的“靈魂”實在太弱,恐怕很快最后也會被碾壓得渣渣都不剩。
是以,他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真是可惜了啊,這么弱的靈魂也即將為他殉葬了。
芩谷發現自己不能離開身體后,便安靜呆在靈臺上,不再做無謂的舉動。
看向角落的紙片兒靈魂,問道:“是你不想讓我走的?”
紙片兒:“如果是以前的話,我的確想挽留,抓著任何落入我識海空間里的稻草幫助我脫離這囚牢。可是現在,我可能比你更希望你能離開。”
他這個誘餌已經吸引了那么多無辜者葬送在這里了,但凡還有一點點良知都會覺得不安滴。
芩谷略微沉吟片刻,紙片兒應該沒亂說,或者也沒撒謊的必要。
或許對方一開始的愿望是讓她進入這個身體的起因,可但阻攔她離開的,絕不是他那張幾乎快要達到無欲無求的紙片兒靈魂能做到的。
唯一解釋就是某個天道的力量。
“你,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原主的靈魂即便被芩谷找到,也仍舊緊緊貼著識海底部絲毫沒有立起來的打算。
若是底上有個洞的話,她覺得對方會毫不猶豫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