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錦忍不住問道:“那你們后來是怎樣得救的?”
“得救?”黑皮不由笑了,“哪里來的得救?都死啦,只有我因為運氣好融合了一顆砸到我身上的星能之石,成為了星之子活了下來。”
明明他笑得那樣平淡,語氣也平常之極,但阿錦就是覺得難受極了。
看到他這模樣,其他人卻是覺得有趣,一時間,都打算逗一逗他。
“這算啥啊,我有一次出任務,為了救平民受了重傷,不得不臥床休息。當時我的同伴有事不得不先離開,便把我交給了當地的鄉親照顧,結果你們猜怎么著?那老頭老太把同伴留給我的口糧都卷走了。當時要不是靠著靠窗的那棵酸梨樹,我估計得活生生餓死。”說話的是一個白皮。
“我比你更慘,遇上了一戶邪教家庭,為了保護他們受傷昏迷,結果活生生痛醒,發現他們在割我的肉。”說話的黑皮小哥一臉一言難盡。
這下,其他人都來興趣了,割肉?
“他們割你肉干什么?”有人好奇地問道。
“都說他們是邪教了。”黑皮小哥翻了個白眼道:“他們覺得吃了我的血肉,他們就也能變得強大,甚至是變成星之子。”
之后又有許多人說了自己被平民坑的經歷,說到后面,阿錦等少年的頭都抬不起來了。
見狀,眾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實也是有好人的。”有人開口道:“我第一次出任務,任務結束后,有個小女孩感謝我救了她媽媽,把珍藏的糖果都送給我了。”
“是啊,我以前受傷昏迷,就是一個老太太將我從荒野中帶了回去,她為了給我買藥,把買給孫子的金腳鐲都賣了。”
……
卷卷安靜地聽著眾人你一眼我一語的述說,阿錦等人的臉色果然好了起來,但是她的心情卻是有些五味陳雜。
歸根究底,平民和兩族的人是沒有差別的,有好人自然也有壞人。
真正導致雙方矛盾和沖突的,說到底是力量的不平等。
沒有人愿意一直無條件付出,也沒有人愿意一直被施與。
前者是因為人都有私心,后者是因為人都有自尊。
這是目前不可調和的矛盾。
長嶺大草原這邊的環境不比天澗那邊,是沒有固定居所給他們居住的,于是,土屬性星之子再次上線。
因為地勢關系,他們并沒有建過于高巍的房子,只是建了一個個中空的小土包。
雖然看著不怎么美觀,但卻絕對堅固。
卷卷才剛睡下,土包外出現了腳步聲,她將頭探出,果然是里達。
她嘆了口氣,動作輕巧地爬出土包,跟著里達走出了營地一段距離。
“找我有事?”她問道。
里達抿了抿嘴道:“你想去看看孩子們嗎?”
卷卷一怔,“現在?”
“是的,現在。”里達笑道:“現在是最適合的不是嗎?這些巨獸沒個兩三個月根本恢復不過來,正好,我們可以離開一段時間。”
卷卷用有些古怪的目光看他,“你就不擔心過后我把你賣了?”
“不會。”里達一臉肯定道:“我很確定,你不會這樣做。”
雖然真正說起來,他和卷卷之間的相處并不多,了解也并不多,但是,她是一個怎樣的人,里達不說一清二楚,但也知道個七七八八。
他知道,卷卷其實并不是一個合格的強者,她的心比這世上許多人都要軟,總是有一些在他看來有些不合時宜的同情心——哪怕她竭力偽裝,也沒有將同情心付諸行動,但里達還是看出來了。
但并不是說她就軟弱了,只是她的強大,并不在于攻擊性。
她身上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柔和,眉宇間似乎帶著輕愁,笑起來又比任何人都要燦爛美好,就像一天中最柔和的晨光,溫暖卻不刺眼,是這世上最好的姑娘。
卷卷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抬手將碎發撥到耳后,“你對那些孩子,到底是怎樣的打算?”
里達拉著她坐到了一邊的草堆上,微微笑道:“我打算將阿錦他們送去,他的制藥能力很有用,不但可以幫孩子們淬體,有個小病小痛,他也能幫上忙。”
“我指的不是這些。”卷卷抿唇道:“他們的以后呢?你想讓他們長大后做什么?”
里達有些懵,“他們長大后做什么,不是應該他們自己決定的嗎?”
卷卷有些無力地問道:“你想讓他們當平民?”
“當然不是!”里達想也不想道:“若是如此,我又為什么要讓阿錦給他們淬體?”
卷卷卻道:“那你想要他們長大后回歸家族?”
里達道:“他們可以自由選擇。”
卷卷默然許久后才道:“你應該知道的,若是以后回歸家族,他們等到成年后再回去,先不說家族會不會愿意接納他們,即便接納了,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總會格格不入,他們的觀念想法和其他族人都會有差異。”
“但若是他們以后不回歸家族……有件事我們不得不承認,固然這世上大多數人都在受苦,我們這些家族之子也不能例外。但是,比起旁人,我們已經算得上是幸福了。在外面,只會吃更多苦,生命亦更沒有保障。”
這次輪到里達沉默了。
“那你想要我怎樣?”他深深看著她道:“我不可能為任何人的人生負責,我只負責我自己的人生,頂多再加上你的人生。”
“是因為你在乎孩子,所以我才要把他們藏起來,我不能讓你的軟肋被任何人抓在手里,不能讓任何人借著他們傷害你。”
卷卷問:“你不在乎孩子?”
她其實是有些心虛的,自己在乎孩子嗎?應該是……有一點在乎的吧。
畢竟,孩子是父母的責任。
這是她上輩子根深蒂固的觀念。
“也不能說不在乎。”里達揉了揉太陽穴道:“比起其他人,孩子自然是重要的,但也僅止于此。他們的重要性,是有限度的。”
“只有你,才是重要性與我并肩的唯一一人。”
男人的目光是那樣的認真,但卷卷內心卻只覺得莫大的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