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不用擔心,我剛接了兩幅繡品,一個半月完成,能賺十四兩。”
葉青凰連忙安慰老人,又把現在所賺實際六兩的原由說了一遍。
老頭為了他們葉家可謂操碎了心,舅舅他們也很幫忙,她不應該讓他們為了爹的債愁眉不展。
聽了她的話,趙樹生愣愣地瞪著她,半天沒找著聲音。
“凰丫頭真是可靠,但你也不能為了賺錢就不拿自己的身子當回事,今天回去可不能再繡了,先睡一覺。”
趙小華最先反應過來,哈哈大笑地叮囑著。
“可不是,一雙眼睛紅紅的,也要好生養幾天,你爹的債還清了,扎針還早呢,不用那么急。”
趙樹生也回過神來,一臉慈祥地笑著。
女婿幸虧還有這個養女,不然日子可咋過喲。
“我把杏兒留下來,洗衣做飯她還是做得來的,多少能幫你一些。”二舅趙雙華連忙說道。
“那真是幫大忙了。”葉青凰也不客氣。
這是舅舅的好意,舅舅家也不缺人干活兒,忽又想到一件事。
“燕兒不是想學繡花嗎,若是家里不忙,把她也留在這邊住到端午前節吧,我手頭有針有線,給她們姐妹倆都練練手。”
“如此甚好!”趙雙華一聽高興得很,黝黑的臉龐紅光滿面。
“你娘手藝好,你外婆常說青出于藍,以前說的是你娘,現在可就是說你了,有你教杏兒和燕兒,我們也放心了。”
趙樹生聽了哈哈大笑,山道上盡是老人爽朗的笑聲。
不過,趙樹生突然停住笑,問出自己的疑惑。
“凰丫頭,這些年糧價也不差,你們那么多地,怎么欠債總是沒還上?”
他的問題一出,趙雙華和趙小華也都奇怪地看向葉青凰,他們疑惑好久了,只是不便問出口。
“往年,大哥和二哥還是經常回家的,不然這么多地咋種得下來呢。”
“只不過,賣了糧,錢先被他們分走了一些,因為他們在外面要錢養家吃飯吶,剩下的分到了公帳上,就剩下不了幾個了。”
葉青凰難得露出諷刺的冷笑,目光暗沉下來。
“只是去年冬天,爹的病情加重,過了年,大哥和二哥他們出去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二月初,我為了找活兒干來到鎮上,在紫蝶繡莊問了下行情,才知我平日繡的那些小繡件,都讓好姐姐吞了錢。”
“她拿我一件的價吞掉了我十件甚至十幾件的錢,連奶奶也給瞞住了,讓我也以為,我的繡品不值錢。”
“從那時起,我就決定用娘教給我的手藝,重新繡花賺錢,至少幫爹把債還了。但我為還債賺的第一幅繡品錢,五兩銀子全部落入奶奶的手中。”
“奶奶為了不拿錢出來還債就和爹鬧,爹爭辯不過氣到吐血閉氣,差點死了。就是那天,欠下了一兩多的醫藥錢。”
“……”雖說這些已成往事,但葉青凰此時當著長輩的面說出來,還是一肚子辛酸委屈。
聽得父子三人都黑了臉,心情陰郁不已。
雖說這些事他們都已聽說了,但此刻聽凰丫頭說明來由,還是很氣憤。
初八當晚,他們晚飯后去了趟葉氏家廟,看著霞丫頭跪在地上哭求他們救她。當時差點心軟了,只是霞丫頭對趙家的無情,也讓他們心寒,訓斥了她幾句就離開了。
現在聽凰丫頭說起這些事,心里還是一陣寒意滾滾。
為什么葉重義差點死掉,拼命救他的卻是養女,骨血至親一個親娘、一個親女,卻能如此無情地離開?
看著大家心情沉重起來,葉青凰連忙收拾了心情,又露出笑容。
“外公,舅舅,你們不必擔心,我爹破除困境的日子不遠,現在他只有一個難題,那就是姐姐的親事。”
“族里把姐姐帶走,一邊是要教她規矩,一邊也是怕她繼續呆在家里,會給我賺錢增加麻煩。”
“族里允許每天給我們安置晚飯直到五月結束,我猜,對姐姐的管教,也就到那時了。”
“因而,給姐姐說親的事,恐怕族里正在想辦法,希望到那時,姐姐能知錯,能有個好歸宿,而爹,想必也會把賣糧的錢,給姐姐把嫁妝留下來。”
聽了葉青凰的話,趙樹生嘆了口氣,感慨地看著她。
“凰丫頭真是辛苦,都到這份上了,還在安慰我們,可嘆你姐姐根本不懂得你的心,不領你的情……”
想到前晚在家廟,霞丫頭一直在罵凰丫頭,說都是凰丫頭的錯,都是凰丫頭在欺負她。
身為姐妹,一個在背后抹黑妹妹、一個在背后維護姐姐,這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葉青凰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她還能說什么呢,能維護現狀已是不易,她也怕再說下去,就只剩下壞話了。
葉青霞,這么多年就沒有留下幾件可以讓人稱贊的事情。
只是以前有奶奶在家,罵著管著,有所收斂罷了。
回到家中還是上午,院子里只有兩個舅娘在曬麥子,葉青凰卻立刻眼尖地發現了不同。
一個五歲小孩子站在院子一角,正看著一群小孩子在玩耍,但他小臉板著,表情十分不高興。
而葉青喜也板著臉站在不遠處,正在訓斥那個小孩子。
葉青凰心中一嘆,原來大哥大嫂回來了。
先前在鎮上看見,她還特意躲避,卻還是沒躲掉嘛。
“外公!舅舅!”突然,一道熱情的聲音響起。
葉青凰撇了下嘴,扭頭看過去,就看見大哥葉青楓正挑了一擔麥子回來。
接連兩天,剩下沒打完的麥子已經不多了。
昨天撿完麥穗子,今天把剩下的麥子打完收回來,明天就可以燒麥茬,后天牽牛下田。
兩耕之后蓄了水,就等月底月初插稻秧。
因此,今天趙樹生帶著三個兒子去鎮上賣糧,主力走了,剩下趙沐揚和趙沐秋兄弟在田里善后。
誰知葉青楓回來了,知道外家都來幫忙收麥子,連忙道了謝,就挑了籮筐去田里了。
見他肯回來干活,葉重義紅了眼眶,終是沒有說什么。
只不過對于他若無其事地招呼聲,趙樹生率先黑了臉,“哼”了一聲就走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