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翻細說，聽得師長們時而嘆息、時而歡喜、時而感慨萬千，也替葉子皓捏了一把汗。
其實這幾個月來，師長們也有門道通過京城人脈打探消息的，會不時有近況傳來。
但，到底都只是旁觀者，不如此時葉子皓親口說來清楚。
“世人都道你這狀元來得太容易，卻不知你所付出的艱辛，你所面臨的困境和詰難。”
楊先生感慨地說。
“再難的過程，都不如已得之的結果，如今子皓已是狀元，今科狀元出自靖陽，這就足夠了，值得了。”
老院子便笑了起來，很是欣慰。
在他有生之年還能見到自家學里出一個狀元，他還有什么遺憾的？
葉子皓見狀，連忙說起他今天來的另一個目的。
正好師長們說到話頭上，他自然要趁此機會一提回報縣學的事情。
沒想到他竟大膽到要拿御賜金錠子換白銀，大家都錯愕地瞪著他。
“有何不可呢。”最后，先開口的是老院長，笑吟吟地點頭。
“圣上賞賜你黃金，又不是不準你用，便是賞給你用的，如今你卻拿來扶持家鄉后進學子，此舉更應受到表彰。”
有老院長開口，也就代表了縣學的態度。
師長們聽了這才松了一口氣，便也紛紛笑了起來。
“好，且看你計劃是否成功，到那天我們都去做個見證。”
“一畝良田最高也就賣到三十兩，三千兩能買到百畝良田，你肯贈與縣學，確實能幫助許多寒門子弟了。”
“縣學自己也有百畝免稅官田，是用來維持縣學經營和師長們薪俸的，如今再加你贈予的，咱們靖陽以后怕還要再供出許多頭榜呢。”
師長們教過那么多學生自然清楚。
很多富家子弟若肯讀書自有進益，若不肯讀書，多是玩耍所致或要接掌家業而無心入仕。
而寒門子弟多想通過科舉出人頭地，奈何家境所致，要么做工分了心，要么半路而廢。
如今有人相幫，總要多幾分把握的。
當下師長們自己先開的口，就談起了如何善用良田為學生起到真正實質的幫助，又如何才能將這百畝田也變得免稅的官田。
而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拿到葉狀元的贈予之后，上奏朝廷表彰并予免稅獎勵。
畢竟東黎重文，此舉正是扶持士學啊。
葉子皓聽著師長們的商量，心中已是驚訝又驚喜，沒想到師長們這么快不但支持，還要行動起來了。
那他們之前擔心的有人抓把柄彈劾他一事，怕就很難成立了。
大家說話到快中午時，老院長留葉子皓吃飯，葉子皓卻只能遺憾致歉。
因為他要去周家吃飯，外甥周振和的百日酒，說好他何時回就何時吃的。
他昨晚剛回，周家來不及辦宴，便約定了今天去，葉家、周家、徐家，都會在縣城聚一聚。
下午還要去徐家看月母子。
師長們聽后便只能作罷，但也約定了明天中午到縣學，老院長作東再聚，葉子皓立刻躬身答應了。
身為狀元依然以學生之禮敬待師長，他的恭敬讓師長們都很欣慰。
那些個科舉回來的大人們，沒一個回來縣學拜見師長的，只有葉子皓來了。
昨晚師長們說起，都有些不太相信，但楊先生卻堅持說葉子皓一定會來。
他們打了賭今天早上就在縣學里等著，如果不來，楊先生請酒，如果來了，老院長請酒。
只是他們之間的賭約，自然不好意思和葉子皓說起來。
葉子皓從縣學出來，就看見趙沐揚趕著糧行的馬車正等在外面，不由一笑。
他還有些擔心，自己此時若走去糧行，會不會誤了中飯？
上了車，就看到葉青凰抱著孩子坐在車廂里，頓時大喜。
小吉祥正被娘親逗得咯咯笑，看到爹爹回來更開心了，立刻張著小手臂撲搓不已。
“臭小子，你這么重，不許在娘懷里蹦噠，累著你娘了。”
葉子皓立刻接了過來，讓兒子站在自己腿上。
路上，葉子皓便低聲說了與師長們談到的話題。
沒想到這么順利，葉青凰也很高興。
但想了想，又能理解了。
身為師長，當然希望自家學校里多出幾個狀元，而不希望像葉子皓這般有才學的后進，卻因沒有葉子皓這般供得起的家庭而放棄前程。
葉子皓雖是農門子弟，但家里并不貧窮，家有二十畝田，爹又是木匠，又娶了個能繡花賺錢的媳婦兒。
來到縣城里租了院子卻不是一味花錢，而是借著縣城的優勢繼續在賺錢，糕點生意就能讓他攢下不少盤纏。
當然，除了他自己有靈活的頭腦，也因為他有個同樣聰明能干的媳婦兒。
別人沒有這樣的優勢，若只是一味死讀書，不知經濟文章，也是很難的。
但至少眼下，葉子皓提供了一個機會，而縣學經驗老辣的師長們，立刻就把握了這個機會。
聰明人打交道，就是這么簡單。
糧行的馬車到是沒那么招人注意，馬車一路進了糧行側院里，他們下車時自然不用擔心外面的影響。
雖然今天有不少人來糧行詢問葉子皓的事情，但周子康除了解釋本月三十上午以白銀換金錠子的事，就大力推銷海產干貨。
早上葉子皓去縣學后，葉重信和趙沐揚就去把干貨都搬到糧行來賣。
路上已經商量好的賣價，周子康直接寫了價格貼在門外，還讓伙計在街上吆喝了幾嗓子。
陳飛和陳賢兄弟倆今天都在縣城里挑擔賣糕點，也將糧行有海產干貨和珍珠賣的事宣揚了出去。
如今陳飛也是熱門人物，他在縣城街頭以葉案首表弟的身份，挑擔那么久自然認識很多人，或者說很多人認識他。
一路都有人向他打聽京城的事兒。
而他隨便吹了吹，就繼續說起他們回來路上經過海邊，進了一批貨回來，賺點去青華州的盤纏錢。
雖然大家都是縣城人，但很多人都是一輩子沒出過東華州的。
何況還是一路往南過了南華州，再到東商州的某個縣的某個海邊？
那么遠的地兒，對大家來說，不過就是比京城近一點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