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幼小卻又聰慧的孩子,正是對一切都充滿好奇的時候,也是對任何美好事物充滿憧憬的時候。
但之前的憧憬都是限于好吃好玩的,限于能看到摸到接觸到的事物,便是滿月時的那個故事,小元生其實也沒多大概念,畢竟討彩頭的說法比比皆是,前些日子一個大戶人家孩子出生,還到處說漫天彩云呢,可小元生看看也就是個陰天。
只是這會,父親魏無畏向小元生揭開的不只是一個秘密,更是打開一扇更加神秘多彩的窗口。
“當年你爹我初登家主之位,才使用各種手段讓家族上下信服沒多久,途徑寧安縣聽聞有俠士獵得罕見白虎皮,便前去購買,返回途中遭遇伏擊險死還生……”
輕聲細語的邊說邊回憶一陣,魏無畏回望兒子的表情又變得無比嚴肅。
“元生,記住我魏家命中的兩大貴人,其一是救了你爹我一命的神秘公門高手,沒有他就沒有我們魏家后來的造化…其人面有大片胎記,一身鐵刑功出神入化,嗓音低沉沙啞,應當是常年練習鐵刑功威喝所致…能將鐵刑功練到那般境界,必是公正嚴明之輩,行事雷厲風行,出手果決狠辣,且不為身外物所動,至今我魏家都沒能查到其真正身份……若有機會,此恩不能不報!”
說完這一段,魏無畏鄭重的詢問兒子。
“記下了嗎?”
魏元生也繃緊了小臉點頭。
“記下了!爹爹,那還有一個貴人呢?”
魏無畏就像是和大人交流一樣,見兒子點頭后才繼續開口。
“嗯,貴人之二其實并非凡人,乃是我魏家的指路仙人,正是這位仙長的存在,才讓我魏家有了更進一步的可能……”
魏無畏從懷中摸出了一塊玉佩,也吸引了自己兒子和妻子的視線。
“這玉佩你也見過了,不過此刻并非它真正的面貌,當日我險死還生,對神神道道之事也心念動搖,聽聞寧安縣中的奇異傳聞,遂請縣衙差役帶我去見一見縣中奇人,這就是你爹我第一次也是當前唯一一次見到計先生……”
先生入住縣中兇宅,自此陰森不再滿坊飄香…赤狐見先生拜求而救之…持玉佩現光明點名玉懷,使得魏家明確信心…離縣前棗樹一夜掛果以送先生……
這一件件的事情并不是多夸張,卻在鄉人百姓和親歷者茶余飯后的閑談議論中,在平靜無波的生活中隱約透出非同一般的神奇。
魏無畏說完這一部人,很罕見的露出一種懊悔的神色。
“只可惜當時我有緣見先生一面,雖已知先生神異,卻還理解得遠遠不夠,真正令你爹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是在春惠府外的春沐江邊,那可怖的老龜竟然羨慕一只野狐,其中甚至難掩嫉妒和憤恨,哎……”
春沐江邊,當時魏家眾人的緊張和危險時刻,以及老龜當時的激動情緒,魏無畏都一五一十道來,不光小元生第一次聽,就是其母都是首次知道當時兇險真相,不由抱緊了孩子。
畢竟是水中妖物,魏無畏也直言當時老龜明顯有些情緒失控,若當時魏家應變得激烈些,恐怕兇多吉少。
“這老龜也算對我魏家有恩,不過大家是各取所需,我魏家年年的酒水都不曾怠慢。”
事情講到這里,魏無畏才結合老龜所言,揭開家族玉佩的真正秘密,求仙玉懷山的機遇就在這二十年內,而魏元生就是魏家希望。
魏無畏口中的秘密說得差不多了,魏元生滿臉興奮和好奇也帶著一些憂慮懼怕。
“爹爹,那我倒時候就要去那個什么玉懷山求仙么?”
“嗯,爹會陪你一起去,若是爹也能留在那邊最好,萬一若是不行,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魏無畏對自己這個兒子還是相當滿意的,像這樣的孩子應該怎么著也能進玉懷山的,他甚至不敢讓小元生摸家傳玉佩,很懷疑一摸直接會有玉懷山仙人過來帶走兒子,還是得讓小元生在家中長輩呵護下學習兩年為好。
“對了,爹爹以前說過我滿月時的仙果,那個是怎么來的啊?”
魏無畏下意識舔了舔嘴唇。
“那自然是計先生院中的棗樹,那棵樹顯然早已不是凡俗棗樹,近年來更是極少結果,且果色火紅,謂之‘火棗’,其中內孕神異,極為難得,你吃過的那一粒,還是你爹我會經營,從獨臂刀客杜大俠那里得來的。”
“既然知道在寧安縣,爹爹弄不到么?”
魏無畏看看自己兒子,也是笑了。
“元生,世間有很多東西用錢買不到,用武功也搶不到,那棗樹有一個少年看管,其人本身身份也了得,乃是大貞開國以來第二個三元及第狀元之子,更關鍵的是,當初他就常年在計先生身邊玩鬧,絕非尋常孩童。”
“光是這點還不夠,少年沒人敢得罪,但畢竟只是個書生,可那棗樹早已不是凡樹,有人想去偷棗,可吃過苦頭的…退一萬步說,那是計先生的果子,用不正當手段得手,將來定是會有報應的。”
“哦……”
這一夜父子談話到很晚,主要是要說的故事也是有些多,后面魏無畏將所有要講的都講了,魏元生聽完后沒多久,就在母親懷里睡著了。
第二日,老夫子再次和魏元生匯于后院其中一間書房。
只是這一次,令李老夫子更加精細,魏家小公子居然一改昨日頑劣,學習也用工刻苦了起來。
雖然難免還是會分心,可對于這么大一個孩子來說,已經異常難得。
看到這么一個白胖娃娃筆都捏不穩的認真學寫字,臉上的細汗和手指上沾染的墨汁都看得老夫子又喜又心疼。
又到了新一年的春夏之交。
并州長川府,東樂縣邊的云山此刻又是云霧繚繞,不過太陽已經升起,山中霧氣很快就會散去。
計緣從云山觀床榻上醒來,在房室內的桌上留下一張字條,就先行下山去了。
這是自當初解決黃家事宜之后,計緣首次真正離開云山。
茂前鎮邊的土地廟規模不大,但自建廟以來香火就不錯,黃家的大力支持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廟宇也就一個帶前后門的圍院,院內一間神殿,殿前一個香爐,三丈縱深,放著泥塑神像、供桌、蒲團等一應物件。
家住廟宇附近一個德高望重的老人充當廟公,鎮上也會適當給老人一點銅錢算是工錢。
今日既沒有哪家祭祀,也不是什么節日,加上時間尚早,土地廟里冷冷清清。
老人起得早,廟公也是如此,大清早就從廟里搬出一把竹椅,準備一會曬太陽,他這工作可比種田和別的長工上工輕松多了。
只是椅子才擺好,還沒坐呢就發現院里多了一個人。
這像是一個身材勻稱修長的白衫儒士,但看髻發又不像,正站在殿前看著土地公神像,不敬香也不參拜。
“呃,這位先生,你是要上香拜神呢,還是要祭祀求告啊?”
計緣轉頭沖著這廟公拱了拱手,道了一句“打擾了”,然后就轉身飄然離開。
“真是個怪人……”
廟公略顯佝僂的身子走幾步到廟院口,卻發現前后都看不著人去哪了,他同樣沒看到的是,這會廟中正有一只紙鶴盤旋,落到了土地公神像頭頂,并輕輕啄了兩下,有輕微漣漪在紙鶴與神像接觸的位置蕩漾。
僅僅兩個呼吸左右的時間之后,神像上土地公附身,看看廟里情況,廟公正站在院門口張望,似乎在找什么。
土地公抬頭看看紙鶴,略覺詫異,便收攝到廟內地府中。
紙鶴才一入土地之手,就有神音浮現。
“若不想只當一個小小茂前鎮土地,香火神道之路,塑金身前可止!”
土地公身子一抖,差點把紙鶴給捏皺了。
“上仙!”
計緣雖然看不到土地是何反應,但猜也能猜到一些,這會他正順道瞅了瞅黃興業。
在上次黃興業上山謝禮云山觀的時候,計緣就施法幫他隱匿了“人身神”,將來黃興業壽終正寢,這“神”也可以請一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