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順府一場奇特的大雨前后發生了太多奇怪的事情,尤其以雙拱橋村村民的所見所聞為最。
老百姓也不是傻子,加上各地一些雨中見聞相互交流,一個頗有神話色彩的故事開始流傳,以計緣聽到的版本為例,除了一些關鍵細節不對,甚至能稱得上是“劇情神還原”。
所以,廣洞湖墜龍的事情最終還是傳了開去,并且越傳越玄乎。
六月初四,麗順府知府大擺次子滿月宴,除了麗順府各處的大小官員來賀,婉州地界上很多有頭有臉的人物也送上賀禮,就是州府那邊的知州大人也備有賀禮派人送上門。
尹兆先也是難得鋪張一次,準備來個大場面,本想包下麗順府一家大酒樓,可考慮到大酒樓的物價和自己俸祿支出,還是決定在府中辦酒席。
在府上居住的時間里,尹青和林鑫杰等人也都住在計緣所在的那一片廂房。
宴席當天尹青起了個大早,穿戴華服去幫助自己父親負責迎賓待人等工作,知書達理心思靈活的他,處理起這些事情來也是得心應手。
而作為只需要參加宴席的賓客,計緣和林鑫杰、雷玉生以及莫休就不需要早起了,計緣更是習慣性的睡到了日上三竿。
林鑫杰同雷玉生和莫休一起,在洗漱完之后,來到計緣所在的客舍外等候,這是一個多月以來的日常了,算算時間差不多剛好是計緣起床的時候。
“吱呀”
今日著一身青衫長袍的計緣打開門,從里頭走了出來。
“計先生早!”
林鑫杰、雷玉生和莫休異口同聲的沖著計緣躬身問禮。
計緣笑了笑,也包手左右拱禮。
“你們早!”
對于這三人對自己這樣有些過分的尊敬,計緣也是知道原因的,不外乎如今在尹青手中的那封信。
不提親眼見過那封信的一些神異之處,就是那一手字也值得幾個書生一直這樣尊敬禮遇,最好是能感動到計先生,隨手贈送幾份墨寶。
當然尹文曲尹公的墨寶也是很珍貴的,但那畢竟是朝廷命官,就算是尹青的親爹,幾人也是不敢造次,更不敢每天都去露臉的。
雖然多次央求尹青啟動親情攻勢去向自己老爹求墨寶,不過尹青不敢開這個頭啊,他心思細膩,知道如果這樣,等回了惠元書院就不得安寧了,他爹又不是批發字畫的,所以常常以家訓為由推脫不敢開口,讓他們自己去向父親求字。
這親自去求和尹青去幫人要可是大有文章的,而且尹青深知以父親的個性,自己同窗去求字多半是會給的,這樣就算以后回了惠元書院,那些人也纏不到尹青自己身上來。
可惜莫休等人哪怕經歷過山中狐貍精勾人的危機,面對“偶像”依然是幾個慫貨,比起計緣上輩子的瘋狂追星族差了幾十條街的氣勢,幾次私下共餐的會面機會都大氣不敢喘,只有尹兆先關心的詢問他們學業生活的事才敢開口回答。
計緣見三人精神抖擻的樣子,率先走向廊道沖著三人道。
“一同去用早膳?”
“好。”“嗯!”
三人也就趕緊應聲一起跟上,邊走邊同計先生聊一些趣事也問一些見聞。
在三人心中,計先生親切溫和風趣幽默更兼學識淵博,和計先生聊天十分長知識,很多想不通的事經過計先生一說都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其實這些天計緣又何嘗不在觀察這三個書生,雖然還顯稚嫩,但也不失為是可造之材,穩不穩得住兩說,至少現在品性都很端正。
在待客廳吃完早膳餐點時候,計緣率先放下手中的勺子,看看還在吞咽餛飩的三個書生,頗有些隨性的沖著三人說了句和前言不搭也與早膳無關的話。
“三位雖年不及弱冠,但都是惠元書院的高才,不妨提前去參加科舉吧,過些年地方政務上會很缺人的。”
林鑫杰又是第一個跳出來說話,笑嘻嘻道。
“計先生也覺得現在官場陳腐,需要我們去大展宏圖是吧?”
計緣笑笑點頭。
“那計先生覺得我們能考上嗎?用不著當什么狀元,能當官就行!”
莫休很期待的也來了一句。
計緣依舊笑笑。
“只要沒參考,那必然是考不上的。”
“哈哈哈….”“對,計先生說得對哈哈哈……”
三個書生嬉笑幾聲,還沒真正意識到計緣說得話側重點在哪里。
大貞京都所在的京畿府,皇城之中,早朝過后,御書房內除了坐在龍案后的元德帝,還有幾名親信大臣,吳王和晉王等幾個皇子,以及幾名從婉州來的密探。
元德帝頭發花白,在龍案后喝著茶,其他人都只能站著。
“說吧,婉州那邊最近有什么進展。”
“是!”
最中間的一名密探上前一步,沖著皇帝行禮。
“稟告陛下,我等根據尹知府的線索和留下的各種暗線,不打草驚蛇不聲張顯露,行遍婉州各府各處,發現果如尹知府所言,多數地方表面繁榮,實則民不聊生……”
“咚咚咚……”
元德帝聽著敘述,手指敲著桌案,熟悉他的大臣和皇子明白,以敲擊頻率能看出他已經稍顯不耐煩了。
終于,密探開始說到元德帝最關心的問題。
“各府各縣官員,廉政者稀少,貪墨金銀者眾多,以尹知府所列案例,一個掌管百戶的小小里正握田五十頃,每年榨取私利甚至能到數百兩白銀之巨,上層官員獲利層層遞增,其中利益難以計數。”
“簡直無法無天!”
吳王忍不住怒斥一聲,作為自認將來得位最正的皇子,有些想法和自己老爹差不多。
“讓你說話了嗎?”
老皇帝看向吳王冷聲道。
“兒臣知錯!”
吳王趕緊向老皇帝認錯致歉,但臉上的怒意猶存,除了晉王,至少屋內這些皇子雖然多少了解婉州“油水大”,可顯然還是低估了。
老皇帝敲擊著桌案,雖然聽完了密報,但還是隨口再問了一句。
“婉州還有什么值得說的事嗎?”
這一刻,幾個密探并沒有第一時間說話,但在幾個呼吸之后都相互看了看。
晉王皺起眉頭,而吳王則又忍不住大聲呵斥一聲。
“有就快說,難道想期滿君上?”
“我等不敢!我等不敢!”
幾名密探嚇得趕忙低頭躬身,向著元德帝告罪,最后還是那個領頭的硬著頭皮開口,在京畿府打算大辦水陸法會的今天,對于皇上如今關注的那些個方向,他們怎么可能沒有耳聞。
可婉州那件事駭人之余也能容易令人遐想,有些不太敢說。
“啟稟陛下,除了地方政務上的事情,如今婉州還有兩件事……其一是尹知府夫人又誕下一子……”
“哦,寡人都快忘了,尹愛卿乃國之棟梁,需得備上一份賀禮送去。”
老皇帝前半句笑著思量,后半句則是沖著身旁老太監說的,隨后又再次看向密探,等著他的后話。
密探看了看周圍的大臣和皇子。
“其二……其二便是如今在婉州地界上傳得沸沸揚揚的廣洞湖墜龍一事……”
元德帝愣了一下,盯著那密探道。
“墜龍?”
說都說了,密探也就不再顧忌什么。
“正是,如今婉州地界上知曉此事者甚眾,尤其是雙拱橋村一代的村民更是親眼所見,傳聞四月二十那一天,麗順府驟然間烏云遮天電閃雷鳴,鄉人皆聞有龍吟聲起,還能聽到一種如老牛鳴叫的聲響,隨后有龍滾著烏云從天際墜下,砸在雙拱橋村村頭谷場……”
密探抬頭小心的看了一眼皇帝,見對方死死盯著自己,咽了口口水才繼續道。
“當日風雨暴起恍若傾盆,雙拱橋村村民更是不時就能聽到形如牛叫的龍聲,能看到村頭位置于雨中浩渺的龐大龍影,卻在短時間內盡數被龍吟聲震懾而昏迷……其后突現一場大水,沿著一條河溝漫波涌向廣洞湖,沿岸百姓親眼所見者不知凡幾,盡道龐大龍影藏于大水中游動……現如今,雙拱橋村村頭龍游溝壑痕跡猶在,河溝更是為龍游之故擴寬數倍……卑職說完了!”
密探說完之后依然不敢看皇帝,而后者則出神般愣愣自語。
“有龍?有龍……墜龍……婉州乃墜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