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霸天將燕飛屋里的窗戶全都關好上了插銷,然后才退出燕飛的房間,將門輕輕關好的同時在外頭手指頭一勾,就將里面的插銷也上了,他雖然來這南道縣時間不算太長,可總算也是對這里的淳樸民風有了一些了解,睡覺還是上鎖的好。
除了有一些呼嚕聲傳出外,客棧走廊里靜悄悄的。
牛霸天望了望遠處計緣所在的那個房間,猶豫了一下后,終究沒敢現在過去,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間,很快房間里就響起了帶著一絲牛鼻音的鼾聲,竟然是真的睡著了。
計緣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眼睛沒有睜開,但思緒卻在流轉中。
看這牛妖的行事,除了本性不壞這個必備基礎外,估摸著還有兩種來歷可能,一種是妖生之始就受到過純良之輩的教導,還有一種嘛,最開始若是家牛成精,也會有一定影響。
第二日清晨,燕飛揉著略感刺痛的頭從床上醒來,看看周圍,在短暫的一小會中有些茫然,隨后才想起昨晚上發生的事情,從夜追兇到遇妖邪,再到晚上的一頓酒。
“嘶……我昨晚上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燕飛邊想邊搓揉著緩和頭痛,雖然不敢說自己是海量,但喝酒從來都沒醉過,昨天愣是喝得不省人事。
“咚咚咚,咚咚咚……”
敲門聲伴隨著,老牛那憨實的聲音響起。
“燕兄弟,你醒了沒?天已經大亮了,計先生一會就要出門了。”
“醒了,我馬上出來!”
一聽計先生要出門,燕飛不敢耽擱,調整氣息調動真氣緩和宿醉的感覺,然后掀開被子就下了床。
衣服昨晚本就沒脫,用房內臉盆里的清水洗了把臉后,燕飛就趕緊開門出去了。
一出門看到的自然是等在客棧房間廊道上的牛霸天。
“牛……牛前輩早!”
燕飛恭敬的拱手問禮,記得昨天喝醉的時候叫對方“牛哥”,但現在就開不了口了。
“哎呀燕兄弟怎么又叫得這般生分,咱兩昨晚上就差斬雞頭燒黃紙了,還是叫牛哥或者牛兄好些,走走走,快去樓下,買了些餐點回來。”
兩人一起下了樓,計緣已經坐在一張方桌上喝粥了。
桌上簡單的擺著一鍋粥和幾碟小菜,外加一些還松軟的餅子。
“計先生早!”
燕飛更加恭敬的對著計緣行禮。
“早,坐下吃飯吧,吃完我便打算離開南道縣繼續向北,不知燕大俠有何打算?”
燕飛聽得臉上一陣發燥,若說昨天他還能坦然接受計先生口中的“燕大俠”,那么今天這三個字聽起來就顯得格外刺耳,他知曉計先生肯定不會有諷刺他的意思,可架不住自己覺得別扭,還不如牛霸天的“燕兄弟”來的順耳。
不過這種感覺只是一瞬間的事,現在更重要的是計先生要走了,燕飛略作猶豫就嘗試著問了一句。
“計先生,您打算去哪,可是有什么要事?”
“暫時是沒有,就是往北而已。”
燕飛點點頭,再次詢問道。
“那,若是方便,燕某可否也隨行一陣,先生放心,燕某絕非不知好歹之人,只是想陪先生走上一段路。”
計緣看看一邊低眉順眼一言不發的牛霸天,然后再看向燕飛。
“燕大俠請坐下喝粥吧,你想跟著就跟著吧,等計某覺得不方便了,自然會和你說的。”
“哎哎對!來來來,燕兄弟快快坐下喝粥,這粥滋味好啊,來,牛哥我給你乘上一碗大的。”
牛霸天殷勤無比的去了一個碗,攪動著砂鍋給燕飛滿滿乘上一碗,然后再放到燕飛的位置前。
“計先生,這小菜還合胃口不?老牛我專程跑去外頭找的!”
計緣看了看牛霸天,難得對他笑笑。
“挺好的。”
這一笑老牛心理就有點底了,也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粥,才同燕飛道。
“哎燕兄弟啊,我和你真的是聊得來,咱才認識,牛哥我還有好多話想同你聊聊,不過現在先喝粥,咱們路上說,路上說……”
反正只要燕飛跟著計緣,牛霸天就不愁沒有借口賴著。
在喝粥的時候,燕飛無意間發現計緣在看書,但余光瞥見書頁上卻都是毫無字跡的空白頁。
牛霸天顯然也注意到了燕飛那略顯疑惑的神情,屁股挪近他一點小聲解釋一句。
“若老牛我所料不錯,計先生看得便是仙道中的天箓書,乃是模仿仙靈之意成書的靈文,別說燕兄弟你,就是我老牛也看不見字跡的,但那上頭準有字,是什么仙道妙法就不得而知了。”
燕飛咽下一口粥,看看牛霸天也小聲道。
“連牛,牛哥你也看不到?計先生說你修行不淺的……”
“哎燕兄弟,這你就不懂了吧,我乃是妖修,和仙修之士又有極大不同,那種對于道妙的理解就差了許多,現在這狀態,我也就能看到個書名,當然若是定中修煉之刻,我應該也是能讀的。”
計緣瞥了一眼老牛道。
“不是什么仙道妙法,只不過是寫著些有趣故事的《外道傳》。”
“哦哦哦……”
老牛了然的點點頭,一邊燕飛連忙詢問。
“牛哥只知道《外道傳》?”
沒想到老牛很光棍地搖了搖頭。
“不知道啊……”
計緣也是忍不住笑了一聲,這老牛確實有趣。
不過燕飛卻皺起了眉頭,看到這沒有字的書,他腦海中忽然想起些什么,但又及不清晰,思索了好一會才突然靈光一閃。
‘是了!無字天書!’
“計先生,這天箓書是不是很珍貴很神奇?”
計緣看看手中的書。
“書珍貴與否,看得是其上的內容,不過天箓成書較為繁瑣,內容上至少也不會無用。”
好吧,其實《外道傳》在一些人看來是無用的,但計緣覺著這就是好書,至少算是修仙之輩里很有娛樂精神的一部書。
燕飛點了點頭,理順了腦中思緒道。
“計先生,我曾經聽過祖越國的中湖道衛家,有一本無字天書,雖然在家中傳了許多代,但并沒有誰能看到上頭的字,也請很多交好的江湖同道觀摩研究過,同樣毫無所得……”
燕飛思索著繼續道。
“之前為以為無字天書之事應當是衛家自提身份的假說,江湖上信的人也不多,但此刻見到計先生手中之書,燕某以為衛家的書冊也可能是真的,先生可有興趣去瞧瞧究竟?”
無字天書?
聽到燕飛這么說,計緣當然很有興趣,既然是這衛家代代相傳,多少也應該有些原因,未必不可能是真的天箓書。
“那衛家所在你可認識?”
燕飛就等著計緣問這一句話呢。
“燕某知道大概位置,具體在哪等到了那自能打聽清楚,而且我燕飛在祖越國的中湖道還是叫得上名號的,請求衛家借書一觀不是難事!”
燕飛心中稍稍放松一下,這樣至少能幫上計先生的一點忙。
“好,既如此,吃完我們便動身去中湖道。”
祖越國國土面積只有大貞一半多一些,國內劃分為九道,除了稱呼上有所不同,其他和州府制度差別不大。
南道縣處于南元道和朝路道交界,而中湖道則就在京路道以北。
常人要去中湖道,靠一雙腿是不合適的,不過計緣三人都不算什么普通人,計緣和牛霸天自不必說,就是燕飛以往趕路也很少騎馬,若非極佳的千里馬,以他這等武功的武者,還是輕功來得更實在。
時至當年的四月初,兩人一妖一起花了二十天左右的時間走出了朝路道,跨入了中湖道的地界。
在三人行進期間,遇上過攔路劫匪,也撞見過悍匪行兇,住過黑店,宿過荒村,荒郊野外過夜更是家常便飯。
也難怪燕飛來祖越國磨劍,至少從這段時間的情況看,說句亂象叢生毫不為過,就連神道也是非常萎靡。
這過程中也是計緣和牛霸天相互加深了解的過程,這老牛確實曾經是一頭耕牛。
耕牛往往是一家人最重要的家產,是寶貝疙瘩,他一直被悉心照料,老牛成精之后一直在同一戶人家為他們耕種三代,最后那家人將這頭老牛賣給了別人,所以老牛便在半月后掙脫牛繩撞開牛欄離去,入了深山老林自己修行。
正是因此,老牛算是深受人世熏陶,和一般山野妖怪有本質不同。
當然這事老牛私下里只和計緣說,他雖然和燕飛稱兄道弟,但這種修行上的事很少同對方講,除非燕飛真的很想知道連連問起。
而牛霸天心中也確信計緣就是那種道妙真修,且真的對妖并無多少偏見,老牛靈臺還算清明,這是一種玄妙的感受,往往無法明言卻也往往最為靈驗。
這一天夜里,天上月明星稀,地面能見度極佳,三人點了篝火,坐在一處樹林邊休息。
牛霸天看看計緣依舊在翻書,終于有些忍不住了,悄悄湊近他身邊,只是還沒等他開口,計緣就先說話了。
“有事?”
牛霸天搓了搓手,臉上露出憨厚笑容。
“呃呵呵……計先生,您說有辦法能去除老牛我后頸的邪法,這個……”
計緣心中笑了面上卻神情淡漠,抬起頭看看這牛妖。
“怎么?不怕我趁機對你不利?”
“哎呦,看您說的,先生您要對我不利,還需要等那時候?現在您就制不住我?這老牛可不信,我也是定了決心了,求先生幫我!”
計緣點了點頭,想了想后問道。
“幫你解除邪法可以,那你如何回報我呢?”
“啊?”
老牛呆了一下,他從沒想過這問題,計先生之前也從沒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