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字粘上之后,幾下扣不下來,梁平樂退開幾步瞧了瞧,發現居然貼得十分方正,不由在那里嘖嘖稱奇。
“爹,娘,姐夫,你們都過來瞧瞧,這‘福’字自己貼門上了,揭都揭不下來。”
這番舉動自然引來了家里人的好奇,張富和妻兒以及梁家人都紛紛走到門口,看著這張貼得極為工整的福字。
眾人在納悶這件事時,定定看著這福字,隱約之間,忽然見到有淡淡流光一閃而逝。
“咦!爹娘,外公,舅舅,這字上有光哎,肯定是寶貝!”
小孩子的聲音響起,令邊上的人也頓時恍然。
“是啊,我好像也看到了!”
“原來不是我眼花?”“這,這不會是寶貝吧?”
梁春蘭趕緊問自己府君張富。
“相公,我們家那邊,貼‘福’字的時候也是自己粘門上的嗎?”
“不知道啊,爹直接刷了漿糊再貼的,但也貼得方正好看,我們不是急著來這嗎,就沒細瞧……”
梁平樂在一邊興奮道。
“哎,姐夫,你們家那邊肯定也是的,這兩張字都是計先生寫的,又說了那番話,這字可能是個寶貝,我聽說一些德才高深的文人,下筆猶如神助,一篇文章就是至寶,這兩字一定也是的!”
老梁一聽立刻就道。
“哎呦,那這字貼在門上,風水日曬的不就可惜了嗎,萬一壞了呢,是不是找人裱起來更好啊?”
“對呀!可揭不下來了啊!”
“揭下來干嘛啊,這是新年福字,計先生都讓貼著呢,那就貼著唄。”
“對對對,別本末倒置了!”
不論怎么說,眾人心情還是大好,門上的福字也是越看越順眼,就算回到屋內去聊天了,時不時還會出來瞅兩眼。
至于寫福字的那個人,此刻可是在鯨背上前往茫茫外海,身后早已經看不到陸地了。
計緣看著遠方蒼茫大海,即便眼中的世界依然模糊一片,但那種寬廣開闊的感覺卻好似如同踏云飛入九天之上一般。
‘既來之則安之!’
想到這,計緣心中也再無芥蒂,反倒是升起一些興趣,本就是出來走走看看,雖然計劃中是要先走一走東土云洲,如今既然要去海外,路雖遠得有些出格,但好歹算是去長長見識。
“巨鯨將軍,你一直如此自稱,還不知曉你的姓名呢。”
“嘿嘿,計先生有所不知,我就叫巨鯨將軍,以后若是有機會需要通名報姓,也可以叫巨鯨,不知道有沒有巨這么個姓氏,若是沒有,那我正好就是第一個!”
這巨鯨顯然還是比較樂觀的,尤其是接到計緣和應若璃之后顯然心情極佳,說話語速都非常輕快。
計緣聽聞也笑了笑不再多說。
“茫茫東海不知路遙,跨洲越界非一日之功,計先生,若璃娘娘,你們若是不嫌棄,也可到我的肚子里來,里頭還算寬敞。”
海浪翻滾中,巨鯨將軍游動速度飛快,大聲會知頭頂兩人,他的塊頭大尋常鯨類十數倍不止,腹內就算不是內有乾坤,也絕對空間十足,但計緣和應若璃都沒這嗜好。
計緣沒說什么話,應若璃只是輕聲道。
“游你的水吧,我們就不用你擔心了。”
計緣搖了搖頭,一甩袖,飛出一張墨色的木桌案,隨后又飛出筆墨紙硯等文房四寶,那支不時閃過隱晦神光的狼毫筆赫然也在列。
“此情此景,倒是有些像云中游夢,江神娘娘請自便,計某就寫寫字。”
計緣鋪開紙張,以鎮紙壓住,一邊的應若璃則自然的走到了一側,伸出纖纖細指往硯臺處一點,聚攏一絲細流之后,一手扯住長長的袖袍,一手取了邊上的墨錠慢慢研磨起來。
“計叔叔,此去出了東海,距通天江不知多少萬里,您老叫江神娘娘,別人聽了也容易多想多猜,說不準就有什么麻煩,還是叫我若璃吧!”
龍女說得確實在理,雖然計緣一直以來都叫敬稱叫習慣了,但自己和老龍一家也算是關系莫逆了,倒也沒什么。
不過也不至于現在就叫一聲嘗試,計緣道了一句“言之有理。”,就取了狼毫準備沾墨了。
龍女微微一笑,拿開墨錠,看著計緣引筆在硯臺上點了點,粘上一些新磨的墨,隨后在紙張上提筆書寫。
起筆正是《云中游夢》,只不過這一次,既不是替衛家抄錄的普通行文,也非原本書冊的意境,而是加入了計緣自己的感受。
字跡寫入紙張,墨干即逝,顯然是天箓書。
計緣是沒有學過正統的天箓成書之法,但本身就有仙器在側,心意相通之下,久而久之對于天箓書那一套的感悟也就水到渠成,不需要特意學習了。
這一次,計緣寫得很慢很慢,雖無異象叢生,但邊上龍女看得也極為認真。
時間已經是臘月末尾,待到除夕當晚,計緣依然略微彎腰在桌案上慢慢書寫,每當墨汁用光,龍女自會立刻磨墨。
“轟隆隆……”
“嗚……嗚……嗚……”
天空中有雷暴肆虐,狂風在周圍席卷,海面上的海浪翻騰的厲害,只不過風雨都打不到計緣的桌案上。
“轟隆隆……”
“嘩啦啦啦啦……”
暴風雨傾盆而下,計緣也已經寫到了云中游記的最后幾個字。
最后一個字落下,計緣抬頭看看天空,電閃雷鳴狂風呼嘯。
“今天乃是除夕夜,于我的修行也有些干系。”
龍女正看得桌案上的文章入神,聽到計緣的話,也抬頭看看天空。
“計叔叔,要我散去這天空雷云么?”
她是水澤之神,又是龍蛟之屬,只要想要做到這一點并不難。
“先不急,這海上如此劇烈的雷暴倒也難得。”
計緣抬手往天空一揮袖,從袖口內射出一道金光,才一出現就隱隱有雷鳴聲起,隨后驟然飛入云層。
金色閃電在天際展開,化為四個雷光索繞的大字,正是“驅、邪、縛、魅。”
應若璃之前就聽自己兄長說起過這事,實際上是天水湖的高天明和兄長說過一些事,然后又傳到了她和父親的耳中。
此時一看天空,心中頓時明白那是什么。
‘計叔叔的敕令雷咒!’
像是為了回應龍女心中所想,在雷咒于天空展開的一剎那,雷暴的雷霆閃電一下子更加肆虐。
“咔嚓……轟隆隆……”
“轟隆隆…..”
“咔嚓……轟……”
一道道閃電劈到了雷咒上,速度越來越快,數量越來越多。
云層之下的天空和海面都被密集的閃電照亮,好似無數照相機不間斷閃拍,等到半刻鐘后,這籠罩視線盡頭的大雷暴已經弱了不少。
隨著計緣伸手一招,一道看起來并無多大變化的雷咒再次回到了手中。
這也是計緣對于這道雷咒最得意的地方,自身中五氣圓滿之后,計緣對這道雷咒也有新的感悟,一如當初吸納墨榮所散溢的水澤精氣和雷霆,雷咒如今也能牽雷引電。
前提是雷暴規模要足夠大,若是普通雷雨,說不定吸納的雷霆還及不上散開雷咒時的損耗。
“計叔叔,那我將這雨云散去?”
“有勞了!”
龍女笑了笑,直接一躍而起,在空中化為一條巨大螭蛟,除了蛟身上自身的紅光,還有多彩神光環繞,游曳著升天而去,直接鉆入了云層之中。
“昂吼————”
龍吟聲響徹云端,隱約能見到有巨大龍尾在云中掃過,牽引起云層都化成龍尾形狀。
“哞……哞……”
天空中的云層就像是是一盆平靜的水被人胡亂攪動,呈現出顛簸晃蕩的離奇感覺。
不一會,大雨已經停下,隨后云層逐漸消散,露出了背后的星空。
應若璃在天上盤旋一圈,雷暴云已散卻并未立刻落下,而是望向斜上方遠處,那里有一艘飛空之舟正在天空航行,觀其大小,前后縱深足有里許。
計緣的視線也同樣落到了遠方的飛舟上,剛才被雷暴所阻,連他也沒感覺到遠方有這么一條船,看那姿態和那周身隱隱流露的法光,不由喃喃道。
“想必是界域擺渡的一種了。”
另一邊,那界域之舟之前感覺到下方雷暴云中雷霆之力驟減,就覺得可能發生了不同尋常之事,隨后看到一條蛟龍在云中翻騰游曳,短時間將雷云驅散。
界域擺渡自然是修行之人所創的一種遠渡工具,但乘坐者未必就全是修行之輩或者修煉有成之士,除了修行低微的人,甚至會有很多凡人。
此刻在船舷邊上的一些人,驟然看到前方的螭蛟,頓時激動的大叫起來。
“龍!有龍!快來看啊,好大一條龍!”
“哪里呢?”“那呢那呢!”
“快來看啊……快去叫師兄也來瞧瞧!”
“我的老天,原來龍屬這么大啊,這是蛟還是真龍?”
船邊船舷邊匯聚起越來越多的人,有老有少有淡定有激動,更是很快有擺渡飛舟上的真人修士閃到人前大聲呵斥。
“全都安靜!不可沖撞海中龍蛟!”
另一名真人也身形轉換般浮現在之前那名高冠修士身邊。
“師兄,此蛟無角,虹光漫身,想來是一條傳說中的螭蛟?”
“錯不了,此類龍蛟之屬一般算是少有惡輩,只要不沖撞到對方,應該不會有事!”
討論一句之后,正見到那螭蛟轉目看來,兩人不敢怠慢,一起躬身拱手,算是行禮問候。
應若璃淡淡看了遠方飛舟一樣,從天空落下,再次化為人身落到了鯨背上。
直到這時候,飛舟上目力出眾的修士才發現,海面上還有一頭巨鯨,其上設有桌案,除了剛剛落下,化為一名身著秀袍纏繞飄絮女子的螭蛟外,還有一人,正負背抬頭在看著飛舟方向,其背后所負之手上還持著一支筆,顯然桌案書寫的正是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