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荒郊野外自然算得上大片區域廖無人煙,但只要計緣愿意,當然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到達有人的聚居地,只是他并不急于這么做。
而正常景物的模糊并不能阻礙計緣眼中的精彩,雖然大貞和祖越正處于決定國運的生死戰爭之中,但對于自然萬物來說,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此刻正值初春,嚴寒還沒徹底過去,但計緣能看到的是大片大片春天的生機在枯草和樹干中醞釀,正是嶄新一年開始的時刻。
在荒野之中步行消食片刻,漫不經心走著的計緣來到了一處比較稀疏的小樹林前,這里樹大冠高,但視線能穿過樹林從前望到后頭,正好適合休息。
到了這里站定,計緣也不忙坐,而是從袖中取出一張人形紙符往面前一丟,頓時金粉之光劃過,身邊出現了一個魁梧的金甲力士。
一直在周圍四處亂飛的小紙鶴一看到金甲力士出現,頓時從遠方飛了回來,落到了金甲力士的頭頂。
“尊上!”
金甲力士還是一絲不茍的行禮,計緣則小步慢行,繞著金甲力士轉了一圈。
“你的情況稍顯特殊,但既已生靈,也確實不該讓你始終藏在袖中,畢竟你和小字們不同,為符紙之時幾無知覺。”
之前在幽冥鬼府內,計緣當然也察覺到了這金甲力士的一些視線方向,雖然對于辛無涯等鬼修來說金甲神將依舊高冷,可身為對金甲力士再了解不過的主人,計緣明白,金甲力士雖然多數時候對多數事都無動于衷,可也明顯會產生好奇了。
計緣繞著金甲力士一圈之后再次停在他正面,抬頭看著那一張紅臉,想了下道。
“先給起個名字吧,不若就叫金甲如何?”
小紙鶴看看計緣,再低頭看看金甲力士,后者低頭朝著計緣行禮,以慣有的威嚴之聲道。
“多謝尊上賜名!”
計緣笑笑,他這雖然有偷懶的嫌疑,但也并不覺得這名字多差,金甲力士雖然反應平平淡淡,可身上的氣息有沉有浮,顯然心中也是激動的。
‘正好金甲力士的名字,可以甲乙丙丁這么下去,算是挺好辦的。’
這么想著,計緣又摩挲著下巴盯著金甲力士仔細瞧著,正好看到小紙鶴不斷用翅膀指著自己,也是看得計緣好笑。
“沒把你忘了,你的名字就是鶴童兒了,至多你以后覺得稚氣,可以把末尾的‘兒’字去了。”
計緣再度看向金甲力士。
“記住接下來的感覺。”
說著,他伸手遙遙對著金甲力士的額頭一指,一道模糊的法光照射到金甲力士額頭處,最后幾息時間內,金甲力士的外表逐漸產生一些變化,個子慢慢降低了一些,身上那燦爛的金甲也模糊化了,甚至那通紅的膚色也淡化了不少,雖然依舊算是紅膚卻并非那么夸張。
在計緣收起手之后,面前站著的是一個高他大半個頭,且穿著一身麻布衣衫的紅面大漢,身形魁梧如同一座鐵塔,依舊十分有壓迫力。
小紙鶴早就在金甲力士開始變化的時候就飛到了計緣的肩上,看著對房變化的全過程,等他變化完了,則立刻從計緣肩上下來,繞著金甲力士飛著轉圈,最后才落到他肩膀上,嘗試啄了啄金甲的脖子。
此刻金甲也難得有了一些更豐富的動作,低頭看著自己,伸出手來查看,也嘗試捏了捏拳頭,頓時一陣“咯啦啦……”的骨骼和肌肉的脆響傳出,再側低頭部看向肩上小紙鶴。
“如何?記住了多少?”
計緣這么問了一句,金甲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轉頭看向計緣。
“尊上,我……沒記住。”
“那就再試試,你且先心中存思現形,然后周身掙力。”
計緣并無任何惱意,他本就明白金甲力士應該并不是十分善于學習。
聽到計緣的話,面前的漢子頓時當做是命令,渾身一震,周圍氣息也猛然發生劇變。
“咚……”
一聲撼響好似巨錘擊鼓震動心神。
下一刻,金甲身上淡淡金光由暗至亮,在一陣陣骨骼肌肉和金屬摩擦的聲響間,金甲頃刻間化為金甲力士真身。
在這一陣氣息變化中,計緣長發微動,但身形卻紋絲不動,倒是覺得這金甲力士恢復真身的過程還挺有氣勢的。
“盡量不要多想,感受我的法力是如何流動的,在你身上,確切的說就好比是在畫符,好了,留神。”
說完這句話后,計緣留了幾息時間讓金甲做準備,隨后再次遙遙對著其額頭一點。
下一刻,金甲的身形再次開始變化,和之前的狀況如出一轍,很快化為了一個身穿粗布麻衣的紅膚魁梧大漢。
這次金甲沒有在上看下看自己的狀態,而是開始就陷入皺著眉頭的苦思冥想中,計緣也不打攪他,等了半天之后,金甲終于開口了。
“尊上,我……沒記好。”
計緣早有心理準備,點頭道。
“不礙事,我們再來試試,沒誰是天生就會的。”
“領法旨!”
金甲繃直身子微微拱手,計緣放松可不代表他放松,確切的說這會金甲壓力很大,雖然金甲自己也還不明白壓力是個什么概念。
再次現出真身,再次變化身形……
計緣也算是有耐心的,如此往復了小半天,都不記得嘗試了多少次了,才再度問道。
“如何了?”
金甲沉默了兩息,不敢也不會逃避計緣的問題,老老實實回答道。
“尊上,我……還是沒記好。”
“那比最初的時候呢,是否覺得有所進步?”
金甲皺眉仔細想了十幾息時間,隨后才甕聲回答。
“我……并無覺出進步。”
金甲的頭頂,小紙鶴支著翅膀,輕輕拍著他的頭。
計緣也終于暫時放棄了,寬慰一句。
“以后再多試試就好了,你暫且就這么隨著我走吧,興許看得多見得多了,就能多一些進步。”
計緣說這話的時候,雖然在看著金甲,但余光和大部分注意力卻落在了金甲頭頂的小紙鶴上。
這小家伙安慰完金甲,自己身上卻有模糊的光色變化,短暫呈現出翎羽的變化,但很快又恢復了。
“你倒是一點就透,但也還差了點一絲。”
說著,計緣伸手往金甲頭上一點,點在了小紙鶴的腦袋上,后者拍了拍翅膀,就和喝了酒一樣搖搖晃晃飛不起來,在空中晃悠了一下之后落到了計緣的掌心。
計緣將小紙鶴一折,塞回了胸口的錦囊中,然后看了一眼金甲,邁出朝著東北方向走去,金甲雖然形態變了,但其余的卻沒有變,立刻跟上了計緣的步伐。
計緣行走的速度越來越快,雖然步伐依舊不緊不慢,但往往一步跨出后所跨越的距離卻很長,此等猶如縮地的行路方式,金甲卻能很輕松的跟上,和之前學習變化的狀態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和當初計緣第一次來祖越之地差不多,沿途依舊能見到一些荒村,但因為算是距離無涯鬼城很近,走到哪都沒發現什么死氣鬼氣盤踞的地方,也就是說連個孤魂野鬼都沒有。
由于之前讓金甲練習變化廢去了不少時間,所以很快天色也黑了,在計緣翻上一片小土丘之后,遠方出現了不同于星光的光亮,模模糊糊的視線中,能見到貼地的遠方略顯紅火,那是人燈火混合著人火氣的體現。
遠方明顯是南道縣城,計緣看了看所處的土丘,不由笑道。
“嘿,又是這塊地方,當初那會就是在這撞見的那蠻牛,也不知道他們兩現在如何了,今夜我們就在這里休息吧。”
這么晚了,計緣也沒打算夜入南道縣,而是就近找了塊大石頭,往上頭一跳,就托著腦袋躺了下來,仰面看著天上的星空。
金甲則就站在石塊邊上一動不動。
“學著做人吧,不習慣躺著可以坐著,沒人會站著睜眼休息的。”
“尊上,金甲不需要休息。”
計緣側身看向他,笑道。
“我可沒說你需要休息,只是讓你學罷了。”
金甲聞言,微微躬身拱手。
“領法旨!”
說完直接一下盤腿坐到了地上,這是他誕生自我意識以來,甚至可以說是誕生以來第一次坐下,不過一雙眼睛依舊睜著,并且一次都沒眨過眼。
“哎,你還有得學咯……”
在計緣嘆氣的時候,懷中的衣衫微微鼓動,已經重新清醒過來的小紙鶴再次鉆出了錦囊,舒展開身體,拍打著翅膀飛了起來,四下看了看后見計緣沒理會自己,就放心地往遠處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