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狐貍全都跑了,跳出屋外的武者們當然還是不甘心的,但或許是因為被剛剛的臭味熏得太厲害,此刻依然有些頭腦昏沉呼吸困難。
直到又過去十幾息后,鐵溫才領著眾人,施展輕功跳躍到各個屋頂或者其他高處搜尋狐貍們的位置,只是此刻找來找去,再也沒有了那群狐貍的蹤跡。
“大人,它們好像都跑了!”
“怎么辦?”
鐵溫臉色難看至極,一雙如鷹爪的鐵手捏得拳頭咯吱響。
“到底是妖怪,我們武功再高,還是著了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回那宴會廳看看,然后立刻離開這里。”
“是!”
幾人在屋頂上縱躍,沒過多久再次回到了之前看到狐妖夜宴的地方,三個原本倒在室內的人已經被留守的同伴救出了室外但依舊躺在地上。
“他們怎么樣?”
鐵溫看著地上的三人,見他們胸口還在起伏,應該是沒死,他一發問,也留在這里的江通立刻回答道。
“他們并無大礙,只是被熏得昏了過去,又因為昏迷期間吸入了過量的臭氣,所以現在才沒醒來,但脈搏平穩呼吸有利,應該無事。”
“嗯……”
鐵溫點頭視線掃向自己的手下們,他們這里傷得最重的只有兩人,一個傷在腿上,一個傷在手上,全都是被咬的,傷口深可見骨,來源于狐貍群中的大黑狗。
所幸對于公門武者來說只是皮外傷,沒有傷筋動骨,敷上藥幾乎不損戰斗力。
“那只狗妖呢?”
“應該是也和狐貍一起跑了。”
再回頭看了看宴廳,鐵溫不由又嘆了口氣。
“哎,距離無字天書僅僅一步之遙!若是能得此書將之帶給皇上,加官進爵豈不唾手可得,哎,可惜啊!”
鐵溫話語中透露著強烈的不甘,并且在表面的話之外,心中還有話語沒有說盡,在獻給皇上之前,說不定還能偷偷看看天書,或許就是一份神仙機緣……
可惜機會已失,鐵溫也一眾高手再是不甘心,也只能壓下心中的不快。
“江公子,今夜之事雖然出了點插曲,但我們的會面也還算成功,此地不宜久留,我們也該就此別過了。”
江通看看受傷的兩個大貞密探和另外三個被熏暈的,邊低聲建議道。
“有幾位大人受傷,行動不便,不若去我江氏的府邸休養一陣子,等傷好了再行動?”
“嘿,不用了,我們會帶上他們的,倒不是信不過江公子和江氏,只是這確實不是什么大事,來此之前都早已有了覺悟,對了,等我回朝,今夜之事必然寫成密卷,江公子來日必然也是我朝貴人,希望能在密卷上簽個字幫忙佐證,證明我等并非沒有力戰。”
鐵溫這話說得雖然好似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著想,是為了證明自己功績,但表現出的意義卻讓江通欣喜。
“一定一定,他日自會為鐵大人佐證的!”
鐵溫再次點頭,向著江通拱手。
“江公子,后會有期!”
“諸位大人,后會有期!”
雙方相互行禮之后,鐵溫命人背起被臭昏過去的三人,同眾人一道離開衛氏莊園向北方遠去,只留下了江通等人站在原地。
良久之后,江通身邊的家族高手才低聲提醒道。
“公子,他們都走了,我們也走吧?”
江通點點頭,視線掃過周圍的建筑,瞇起眼睛道。
“衛家這荒廢的莊園這么大,興許那些狐貍沒逃遠,興許就藏在這邊呢?你們說,是也不是?”
“呃,確實有這種可能性,可那些畢竟是妖怪啊,沒有鐵大人他們在,我等單獨在此還是冒險了些吧?”
家族高手說的話不無道理,江通也是聞言打了個冷戰。
“言之有理,差點被貪念所誤,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先回去了再做打算!”
沒過多久,江通等人也離開了衛氏莊園,偌大的莊園再一次安靜了下來,沒有酒宴,沒有喧鬧的狐貍和貪酒的狗,更沒有密謀的探子。
計緣還是斜著躺在小河邊的楊柳樹上,手中不斷晃悠著千斗壺,視線從天空的星辰處移開,看向一側方向,一只大黑狗正緩緩走來,前頭還有一只小紙鶴在引路。
大黑狗一邊走,一邊還時不時甩一甩腦袋,顯然剛剛被臭出了心理陰影。
“哈哈哈……那滋味不好受吧?”
狐貍和黃鼠狼之類成精的妖物,很多會選擇修行一種不登大雅之堂的特殊保命之術,也就是“放屁”。
雖然在很多修行之輩眼中這絕對上不得臺面,也對一些修行之輩并無什么效果,但不得不說有時候出其不意之下還是很好用的,尤其是道行弱的妖物遇上強大的凡人的時候。
計緣當然清楚這種臭味的威力,他作為一個鼻子比狗還靈的人,即便能忍得住絕大多數不好聞的味道,但怎么也不會想要去主動嘗試的。
而聽到計緣調侃,大黑狗更是委屈巴巴,剛剛簡直被臭的差點三魂出竅。
“嗚……嗚……”
“哈哈哈哈,行了行了,請你喝酒,計某的這酒可不是那邊宴席上的大路貨色,張嘴。”
計緣笑言之間,已經將千斗壺壺嘴往下,倒出一條細長的酒水線,而前一個剎那還萎靡不振的大黑狗,在見到計緣倒酒之后,下一個剎那已經化為一陣黑影,立刻竄到了楊柳樹下,張開一張狗嘴,準確地接到了計緣倒下來的酒。
“咕……咕……咕……”
大黑狗喝著酒,鼻梁皺起,一雙眼睛也瞇起,顯得極為享受。
“嗚嗚嗚……”
計緣收起酒壺,看著下面地上搖頭晃腦顯得十分快活的大黑狗,不由笑罵一句。
“真是狗中酒鬼!”
底下這大黑狗雖然靈性非凡,但說到底并非真的是什么厲害的,他剛剛倒下去的一條酒線,是里面混雜了一些龍涎香的烈酒,沒想到這大黑狗居然沒有當場倒下。
說來也有趣,大黑狗鼻子很靈,當然經常聞到酒的味道,但狗生中從來就沒喝過酒,也沒想過喝酒,結果今晚一喝,直接一發不可收拾,感覺找到了人狗生的真諦。
大黑狗在楊柳樹下晃悠了一陣,最終還是醉了,朝前撞到了楊柳樹,還以為自己其實是只貓,四只腳抓著樹想要往上爬,嘗試了幾次,將樹皮扒下來幾塊之后,搖搖晃晃的大黑狗直挺挺往后倒下,四只狗爪左右分開,肚子朝天醉倒了。
“一條狗居然能以這種姿勢睡著,長見識了……”
計緣看著楊柳樹下的一幕,嘴角揚起,視線又看向了邊上的小河。
由于老牛的緣故,以及之前的感觀,計緣對這條大黑狗天然就有好感,加上這狗也著實有趣,既然心性不錯,自己有確實喜歡,自然樂得幫一把。
取出狼毫筆,無紙張,也無硯臺,計緣以神為墨以河為書,一筆一劃順著水流的波動寫字,水流輕快,文字也顯得悠然自得。
整個衛氏莊園此刻徹底安靜了下來,但卻并非是寂靜無聲,蛙鳴和偶爾的夜鳥鳴叫聲傳來,反而更添幽靜感。
良久之后,計緣收起筆,手中捧著酒壺,看著天空星辰,漸漸閉上眼睛,呼吸平穩而均勻。
這么等了小半個時辰之后,圍繞在楊柳樹周圍的一眾小字都活躍起來,其中一個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大老爺是不是睡著了?”
“不知道啊……”“應該睡著了吧?”
“剛剛寫的什么呀?”“沒看清。”
“這狗知道自己運氣很好么?”“它大概不知道吧?”
“我猜它知道的!”
“對了,小紙鶴你能聞得到屁的味道嗎?”
“唧啾……”
“看他們那樣子,大家還是別嘗試了。”“有道理!”
“噓……小聲點……”
天蒙蒙亮的時候,大黑狗醒了過來,搖晃著略感昏沉的腦袋,抬起頭來看楊柳樹,上頭睡覺的那位先生已經沒了。
“嗚……嗚……汪汪……汪汪汪……”
犬吠聲在衛氏莊園的河邊響起,但偌大的莊園如同它以往的狀態一樣,荒蕪破敗,無人回應,倒是驚起了一群河邊捉蟲的飛鳥。
狂吠了一陣,大黑狗略感失落,同時口渴的感覺也越來越強,于是走到河邊低頭喝水解渴,等狂灌了一通河水之后終于好受了一些。
只是等大黑狗再看清河面的時候,忽然跳開一步,只見剛剛它喝水的位置水波蕩漾之間,相互匯聚成文字,計緣的聲音也隨著文字的浮現而傳出來。
“喜歡喝酒?那便努力修行,世間大多數美酒都是人間巧匠和修行妙手所釀造,釀酒是一種心境,喝酒亦是,修行向前,行得正道,對于喝酒絕對是最有好處的!”
隨著計緣的聲音消失,河面上的波紋也逐漸消失,變成了普通的水波。
計緣早年就在研究能不能將神意等依附于風,依附于云,依附于自然變化之中,如今倒確實有些心得了,纖云弄巧之中確實也有一番趣味。
大黑狗正愣愣看著河面,似乎剛剛聽到的也不只是那么短短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