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閣的修士們此刻也紛紛站立起來,帶著驚色望著出現的種種畫面,他們中雖然并非每一個都是在天機閣地位崇高修為深厚的長須翁,但全都精修天機閣仙道法脈,自然理解能力也強,能推敲猜測出很多東西來。
而長須翁這等修為高深的修士,光是看有些圖像,就能自動生出一些特殊的畫面延展,畫卷從展露一角到緩緩拉開。
至于計緣,則遠比天機閣的修士體會得更深,他雖然不是天機閣修士,但看著這些畫面,帶著心中聯想,好似畫面就在一雙法眼之下活了過來。
那些天上宮闕和神人的場景,應該就是真正的天宮,但和計緣上輩子記憶中的天宮有很大不同的是,許許多多帶甲神人雖然看著是人軀,但腦袋卻是頂著一個妖顱,哪怕那些完完全全是人形的,畫面上大多也散發著妖氣。
幽冥則差別更大,看著并無所謂的地府,而是有一條條泉水匯聚成巨大的河流,其上有密密麻麻皆是幽魂,眾生鬼魂皆在河中掙扎。
不過天宮地府的場景雖多,計緣也就只是短暫停留,主要注意力還是集中到了其他更宏偉也更夸張的畫面上。
那些畫面上一些夸張的怪物,便同計緣一直偶有發現的蛛絲馬跡聯系起來了,正是眾多強大的遠古異獸,有很多計緣耳熟能詳的神獸和兇獸,也有很多只是看著眼熟但說不上名字的,更有不少根本不認識的怪物。
這些怪物有的十分神圣,有的張牙舞爪,有的爭斗在一起,還有的仿佛在撕扯蒼穹,圖像上散發出的氣息也十分恐怖。
計緣視線一刻不離各處墻壁,面上的表情也帶著驚色,心中更是思緒萬千,很多畫面并不算連續,但這些畫面已經足夠全面了,足以鋪設出一張相對完整的歷史畫面,或者說是歷史演變過程的畫面。
其實有些畫面,之前在兩桿星幡遙遙相見的時候,計緣就已經見到過一些了,算是有一些心理準備。
‘果然這世界曾經也是有不少洪荒異獸的,只是……’
計緣思緒沉重了一些,視線主要看著那些對著蒼穹怒吼,或者干脆攻擊蒼穹的兇獸乃至神獸,星幡中的漫天星辰仿佛也隨著計緣的視線覆蓋到一些圖上的畫面,那些星空的殘缺處,很多都能對上一些兇狠異獸對蒼穹的攻擊。
曾經衍棋三年中所見的景象,也一絲絲與天機殿內的事物有所重合,這種僅僅是計緣腦海中的聯想,卻帶動了天機殿的又一重演化。
光色再起,天機殿的墻壁好像在無限延伸,在九幽和天闕中間,仙、佛、妖、魔、鬼、怪、人……既出現了如今的眾生。
‘天地的界限要比已知更大,災劫災劫,亦災亦劫,如今的天地星空……是桃園,也是囚籠啊……’
思緒萬千的計緣轉頭看向一邊天機閣的修士,他們大多已經站了起來,離計緣最近的玄機子愣愣看著眼前的畫卷,著重盯著的是蒼穹上的大日,而這光芒萬丈的大日之中,仔細看能看到一只展翅三足巨鳥。
“這是太陽,這是太陽,是太陽……”
玄機子反復喃喃著,計緣走到其身邊,淡淡道。
“這大日中的,乃是三足金烏,太陽真靈是也。”
“三足金烏?”
玄機子轉頭看向計緣,此刻的計緣已經恢復了鎮定,所以玄機子看到的計先生依然臉色淡然。
“嗯。”
計緣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繼續看著眼前的畫面,再看向一道道立柱,這些立柱上也有畫面,但更多是一種象征,各個立柱有的金碧輝煌,有的殘破不堪,不少都好似充滿裂紋。
大約一個時辰之后,計緣和天機閣一眾修士一起走出了天機殿,大門在他們出來之后,就在一陣“咯咯吱吱”的聲響中慢慢自動關上,門上的兩個門神也依然肅立,一動不動好似畫像。
待計緣等人一起下了天機殿的高臺,兩尊門神也逐漸消失在大門上,只留門色朱紅。
計緣的面色和進入天機殿之前并沒有什么不同,而天機閣所有修士則和之前相差極大,不論是玄機子練百平這等長須翁,還是其他修士,一個個面色憂郁,幾乎都把憂心忡忡或者茫然無措寫在臉上。
計緣看著他們這樣子既覺得有趣,卻又笑不太出來,其實天機閣的人即便看了天機殿中的事物,也并不能領會天地劫數的事情,但不代表他們不明白處境的好壞,而且就算從看到的畫面來說,得知還有這么多恐怖的“妖獸”也是坐立難安的。
“計先生,此事,先生有何看法?”
玄機子猶豫再三還是詢問了計緣,后者想了下,直接低聲道。
“計某只能說,或許會比你們想的最壞的情況,還要壞上不知道多少倍,此乃大恐怖之事,難以明言。”
話音雖輕,但并非傳音,在場都是仙修之士,當然全都聽到了。
玄機子心中一振,趕緊回應道。
“是是,先生所言我等自然明白,正所謂天機不可泄露,沒有誰比我天機閣之人更能明白此言之意了。”
“先生可有什么能教我等?”
本來天機閣對計緣的期待值就很高,現在更是明白計先生恐怕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夸張,在初見一部分夸張至極的“天地真相”之后,天機閣的人都有些手足無措,也只能求教計緣了。
計緣搖了搖頭。
“好好修行,做好準備,嗯對了,天機閣的諸位道友可擅長殺伐攻堅之法?”
“呃……我等自然有些神通防身,只是閣中修士,大多心醉參悟天機窺探大道,亦善運籌天機化入丹中,至于攻伐之力,算不得威能強悍……”
話說到這里,玄機子語氣一轉又道。
“但我天機閣素來與諸多仙修正道交好,若閣中有事需要幫忙,各方道友都會賣天機閣一個面子。”
“行,這就夠了。”
計緣點點頭,見一眾人都不移步,便提醒似的說了一句。
“計某乏了,若無其他事,可否找個地方小憩?”
“噢,是我等施禮,師兄,我帶計先生去休息?”
“理當如此。”
“嗯,先生請!”
練百平趕緊和玄機子說了一聲,然后伸手引請計緣,后者點頭過后,隨著練百平一起朝著天機閣所在的屏障外走去,他回頭望了一眼,玄機子等人依然在天機殿外沒有挪步,只是朝著他的方向微微躬身。
天機閣內部自然應該是要商量此事,計緣不會也沒興趣唐突打擾,只是隨著練百平一起離開。
出了天機殿的數道陣法屏障,計緣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練百平看起來也是如此。
“呼……計先生,您真是出人意料,不,應該說實至名歸。”
“嘿。”
計緣輕笑一聲沒說什么,只是自顧自前行。
南荒洲一處還算繁華的人間城市之中,一名身穿灰衫的文雅書生正駐足在一個沿街攤位邊,看著其上的文玩字畫和書籍,就如同一個普通書生一樣,又摸又看,細細觀察字畫的好壞,看到不錯的,還會面露喜色。
正當書生提起一幅畫細看的時候,一名穿著白色錦緞的俊美公子哥慢慢也走到了攤位邊上,掃了一眼身邊依然看著字畫的書生。
“找你還真不容易,沒想到躲到這來了。”
書生放下字畫,看向公子哥露出笑容。
“這里熱鬧,方便躲藏,倒是你,居然還能回來,我還以為你死定了。”
“哼!怎么,居然沒穿你最喜歡的黃色衣衫了?”
書生笑出了聲。
“哈哈哈,在這塊地方,黃色乃是帝王之色,庶民豈可隨便衣著此色?”
一邊的攤主這會也嚷嚷起來。
“這書生,你看了這么久,到底買不買啊?還有這位客官,您看看這些東西,都是好東西啊,買點回去?”
俊美公子朝著攤主笑著搖了搖頭,而一邊的書生指著剛剛的那幅畫道。
“給我包起來,要它了。”
“呦,書生有眼光,這可是前朝名家趙喚的真跡,五兩銀子絕對童叟無欺啊!”
店家麻利地包好,然后接過了書生的銀子,隨便稱了下哪怕見到缺了一絲絲重量也笑容連連,目送書生和那俊美公子離去,心中喜不自勝。
俊美公子和書生,正是北木和化名陸吾的陸山君,前者看著陸吾抓著畫,好奇地問了一句。
“五兩銀子,真跡?”
“嗯,真跡。”
“嘿嘿……”
北木笑了一聲,心中已經決定馬上使個手段讓攤主知道是他自己看走眼,誤賣真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