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緣心中想的屏障,自然是那一座沉重無比又神奇無比的兩界山,守在山上的自然就是間接助計緣悟出萬金油異術游夢之法的真仙高人仲平休。
早在遙遠的一千多年前,仲平休得到天機閣一支的部分道統,補全了他自身修行上的缺陷才能夠得道,可以說與天機閣算是緣分不淺,但同時那一支同天機閣又早已脫離甚至隱藏,如今連天機閣內的人都不知道有這么一支存在。
真要算起來,現在的仲平休,算是整個天機閣祖師級別的人物,修為無人能及,年紀就更不用說了,計緣這會想著若是有一天仲平休愿意見天機閣的人了,天機閣的人該如何面對,是喊著要求歸還道統,還是拜祖師?
這次計緣離開,時間大多花在路上,回到葵南郡城的時候正是第四天夜里,泥塵寺中已經十分安靜,計緣自然不可能走正門了,所以直接從天上降落往自己借住的僧舍。
還沒落地呢,計緣就感覺到院外有人,確切的說是院外的地下有人。
計緣落到院里,坐在走廊上看著院門口方向。
“進來吧。”
院外地下等候的本方土地忽然聽到計緣的聲音,頓時精神一振,都不知道計先生什么時候回來的,但也不敢愣神,直接從地下浮現身形。
一道青煙從地面升起,在院外化為一個拿著木杖的矮小老頭,邁著小碎步走到了僧舍院內,看到走廊上坐著的計緣,頓時恭敬地躬身行禮。
“小神,拜見計先生。”
計緣沒有起身,但也坐在走廊上拱了拱手,算是回了一禮。
“土地公,你守在這里,是有何事要找計某嗎?”
“呃,呵呵,計先生回來好幾日了,小神還沒有拜見過先生,只是特來拜見,并無其他意思。”
計緣點了點頭。
“好,天色已晚,既然見過了,土地公早些回去休息吧。”
土地公睡不睡覺都無所謂的,但計緣都這么說了,他也不好留,只是尷尬笑笑,再次行禮。
“那,那小神告退……”
看到土地公慢慢地退出去,計緣笑了笑,在對方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說了一句。
“土地公若有什么難處,不妨說來聽聽。”
土地公腳步頓住,面露喜色,趕緊轉身又回到院中,彎腰再次行禮。
“計先生,小神知道您法力通玄,小神有一件事如鯁在喉,不求先生必定幫忙,只是想同先生講一講。”
“說吧。”
“是!”
土地公看計緣沒有不耐煩,便走進幾步。
“計先生,您當初給小神十二枚法錢……”
“用了?”
聽到土地公猶豫著,計緣就問了一句,后者點了點頭。
“全都用完了?”
計緣又問了一句,后者表情尷尬,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小神自然知道法錢絕非尋常寶物,關鍵時刻是能救命的,但小神修為低微,此等寶物其實用不了這么多,留下幾枚供奉著就能管住百年,剩下的,小神想要借之換來些有助修行的物件……”
土地公小心地觀察著計緣的表情,生怕計先生對于他準備讓出法錢生氣,不過所幸計緣面色淡然,還點著頭說道。
“不錯,這也是一種修行之道,并無什么問題,那么你換到心儀之物了?”
土地公面露憤恨,拳頭都攥緊了。
“小神領先生法旨要看護小黎豐,自然不敢走開的,所以在一個多月前,派遣我一位后輩前往杜奎峰,想要換取一些合適的東西,最好是能換到個土行石之類的寶物……”
計緣眉頭微微皺起,這杜奎峰是什么地方他不知道,但他清楚自己的法錢有什么樣的“購買力”,土行石可不夠格啊。
“你那后輩帶了多少過去?”
“六枚法錢……雖然那邊無人認得此寶,但還是換得了一枚小碗大的土行石,品質尚可,內含土行精元豐富,雜質也不多……”
計緣忍不住嘆了口氣,雜質不多?居然換的還是有雜質的土行石。
“土地公,你可知曉計某的法錢,百枚之數,便可在仙道名閣靈寶軒之內,換得一枚拳頭大小的山神玉,六枚你就換了一枚有雜質的土行石,哎……”
土行石雖然也算是不錯的土行靈物,但根本無法與純凈的土行凝萃相比,更無法與山神石等上品土靈寶物相比,與罕見的山神玉更是云泥之別。
雖然計緣知道當初他換得山神玉絕對是占便宜的,但這也是他個人而言,對于別人來說,法錢也是物以稀為貴的罕見至寶。
“什么?山,山神玉?”
土地公整個人都給嚇懵了,山神玉這種東西,傳說乃是大山神大土靈精怪死后心血凝結,內含道蘊,已經不是單純的寶物了,簡直是靈物!
“哎呀!”
土地公回神之后更是懊惱至極,又是抓胡子又是捶膝蓋。
“好了,你讓后輩要的土行石,對方還給你了,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你若是想讓計某幫你去要回來,計某可沒那閑心啊。”
土地公都說了,人家不認得法錢,那這買賣計緣覺得土地公虧了也就虧了,人家就算看出來法錢是好東西,但土地公能不知道?買賣既成就沒什么好反悔的了,說實話,計緣是真沒想到真的有誰會去賣他送的法錢的。
“哎呀先生啊!”
土地公拱手對著計緣拜了又拜。
“小神豈敢勞煩計先生做這等丟份的事情啊,只不過,都怪我那后輩當初說漏了嘴,讓人知道我這還有法錢,日前那杜大王忽然派人來找到小神,說是想再換走小神剩下的六枚法錢,直言價錢讓我滿意,小神自然不允,可小神不允根本不成啊……”
計緣面色平靜地看著土地公。
“這么說對方是想要強買強賣咯?”
“誰說不是啊,可形勢比人強,小神不太敢和那杜大王有沖突啊……此事小神苦思冥想許久,令小神寢食難安。”
對方應該是用過法錢了,知道了法錢的不凡,甚至不惜對一個地祇之神用強了,這就不是什么公平交易了。
“說說那杜大王是什么來頭。”
土地公心中大喜,計先生這么問,那八成是決定管了,要是能把之前的那六枚法錢也收回來就再好不過了。
“回先生的話,那杜大王乃是一只修煉有成的野豬精,據說修行了得有六七百年了,杜奎峰是靠近南荒大山的一處山峰,杜大王在上頭效仿仙港集市,也建立了一個集市,周邊多有妖修散修前去,多年來也積攢了一些名聲……”
“哦?”
計緣面露思索,沒想到還真的是妖怪建立的集市。
“那杜大王說了,十日之內必然登門拜訪我,說要什么任由小神說,唯獨一點他說了算,就是必須得賣那剩下的六枚法錢,就讓那些個凡人流子拆了我那土地廟,打翻我的香爐,葵南城久失城隍,小神如何制得住他呀……”
“哼,豈有此理!”
計緣冷哼一聲,到底妖性難馴,勢大之后甚至敢欺負到神祇頭上來了,看著土地公道。
“這事計某管了。”
“多謝計先生,多謝計先生,若非先生回來,小神都不知怎么辦才好了……”
土地公很清楚,城里雖然有強大的護法在,但很難說是不是只護黎豐,他就未必能得益了,而且也未必制得住杜大王,而計先生是真正的仙道高人,能拘神隨心,更能煉制出法錢這等驚世駭俗的寶物,十個野豬精都拱不起土來。
一千多里外的一片深山里,杜奎峰看起來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但在一片幽暗的禁制之下,里頭是燈火通明一片,有許多個寬廣的山洞有門有窗好似窯屋,也有一些搭建起來的樓宇,有粗狂也有精致,有的還掛著燈籠。
這一片集市規模還不小,大大小小建筑連上山洞足有百余座,從酒肆到客棧再到易貨市場一應俱全,此刻也十分熱鬧,來往者絡繹不絕。
而在一個山洞的深處,一個坦胸露肚的肥碩漢子正斜躺在獸皮石榻上,咕嚕咕嚕往自己口中灌酒。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此事成了,我定能得到賞識,說不準還能更進一步!再去拿酒!”
“是是!”
一名下巴尖尖鼻子長長的手下這會匆匆從外頭進來,和出去拿酒的小妖照了個面,然后走到杜大王身邊低聲在其耳邊說了幾句,后者身子一抖,立刻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你說什么?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啊大王,我有位兄弟曾在一處仙港見過,那法錢被收在靈寶軒,被視為至寶,價值難以估量,據說此物極其稀罕,尋常人見都見不得,是得道高人秘法煉制,全名為乾坤如意錢,世間難尋!”
“啊?這可比老子想象中的更值錢啊,哎呀,那交上去的六枚……”
杜大王狠狠一拍大腿,懊惱不已,而邊上的手下嘿嘿一笑。
“大王,那南葵城土地老兒手中不是還有嘛,咱們趕緊去搶來不就成了,這次咱們就不用再……”
手下話還沒有什么,眼前忽然迎面飛來一片白花花的東西,根本不容他反應。
“啪——”
一側臉就像是被滾落的山石砸中,手下直接轉了兩個圈倒飛出去,“砰”的一聲砸在了兩章外的地上。
杜大王維持著一只手揮出去的姿勢,臉上怒不可遏。
“蠢貨!凡人說人蠢罵蠢豬,本大王野豬成道,你也把我當蠢貨?那土地老兒手中有十二枚乾坤如意錢,他一個小小土地神,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十二枚?還來我這換土行石?”
“小,小人不知……可,可他有,我們去搶,不,去換來就是了嘛……”
地上的小妖嘴角淌著血,顫顫巍巍站起來,捂著臉小心回答。
“蠢貨,蠢到不可救藥!不準和任何人提起這事,給我滾——酒呢——”
手下身子一抖,趕緊倉皇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