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后,當晉繡再次來為阿澤送飯的時候,發現阿澤已經在駕馭著一陣風在崖山上和兩只山雀追逐嬉戲在一起了。
“阿澤——吃飯了——”
朝著那邊喊一聲,阿澤很快就朝著屋子的方向飛來。
“晉姐姐,我會飛了,飛起來真的很快,比我在山中跑得快多了!我能和你一起飛了!”
阿澤仿佛一掃長久以來的陰霾,興高采烈地飛到晉繡身邊,對她講述著自己的興奮感,而那兩只山雀也沒有飛遠,同樣在他們周圍飛來飛去,一不留神還會被阿澤所御之風吹走,但很快又會飛回來。
“哈哈哈哈,晉姐姐,你看,我和它們成為朋友了!”
“阿澤你真厲害,將來一定能修煉得道的!來,快看看我今天給你帶什么好吃的了?”
九峰山的仙修自然不用天天吃飯,就算是阿澤也同樣如此,而晉繡畢竟自己也需要修行,但還是每隔兩三天就會帶著好吃的來看阿澤。
“哈哈,有燒雞和百靈果,還有糯米團子,謝謝晉姐姐,都是我最愛吃的!”
兩人有說有笑回到了那邊屋中,這次晉繡也陪著阿澤一起吃,等她收拾完碗筷的回去的時候,臉上都一直掛著笑容,看到阿澤恢復活力,掌教又準許他修行正法,很長時間以來的擔憂一掃而空。
此后不算長的一段時間里,阿澤的進步簡直肉眼可見,晉繡知道若是外人站在她這個角度看阿澤的修行進度,說不準會生出嫉妒。
仿佛是要將這么多年來被壓制的天賦徹底釋放出來,不光御風這種飛舉之法的門檻對阿澤絲毫沒有阻礙,就連其他一些御法也進步神速,更能御物隨心,甚至已經能在心中觀想靈紋從而增幅法力對靈氣的控制,甚至能掐出印決,打出法印之術。
這一天,晉繡陪著阿澤在崖山一處小瀑水潭邊修煉,后者在盤坐中忽然睜開眼,雙目之中似有電流閃過,下一刻雙手掐訣相合,然后右手食指、小指、拇指,三指成陣,驟然朝前點出。
“撼山!”
“轟——轟隆隆……”
三指點在身邊小瀑布的山壁上,爆發出一陣猛烈的巨響,而隨后跟上一陣輕微的地動山搖,就連瀑布的水流都震散,在阿澤和晉繡頭頂下了一場蒙蒙細雨。
晉繡吃驚地看著阿澤,站起來走到他所點的巖壁處,發現有一個頂邊較為圓潤的三角形凹陷,仿佛巖壁被人生生壓進去這么一小塊,偏偏里頭巖石絲毫未碎,只是顏色深了一些。
而此刻,山上還一陣隆隆作響,就連飛鳥都有不少受驚起飛。
“阿澤你好厲害!我都只能掐法決施法,你已經能掐印訣了!好羨慕你的天賦啊……不過,這是什么印訣?”
晉繡又是驚又是喜,同時也十分疑惑,阿澤修煉的法門都是她精挑細選的,雖然有印訣的典籍卻也多為幫助擴寬仙法知識面的理論理解性質的書文,怎么會能使出印訣,且這印訣明顯不太像是九峰山有的那些。
阿澤也十分高興,直接回答道。
“晉姐姐,這不是九峰山的印訣,這是計先生的印訣,我只能擬得形似卻沒有真髓的,若是先生來用,巖峰絕對早就被震飛出去了!”
“計先生的?他教過你印訣?不對啊,怎么可……”
晉繡的話忽然頓住了,她想起來了,當年她和阿澤在九峰洞天凡間的一處陰司內,見識過計先生用過一式印訣,那會她后來追問過,被計先生告知是撼山印。
“阿澤,難道你就是當年看過那印訣,時至今日還記得,然后用出來了?”
“只是用九峰山的印訣理論再自己拼湊當時的感覺試一試而已,真的想修煉,就算計先生愿意教也不可能隨隨便便能成的。”
晉繡瞪大了眼睛,忽然覺得自己一顆成仙求道之心承受了千鈞傷害,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我覺得你的天賦若是真的在九峰山傳播開來,山門中的那些前輩肯定搶破頭都要收你為徒的!”
“哈哈,是嗎,晉姐姐別夸我了。對了,晉姐姐,掌門給你的令牌我能看看么?”
“這個有什么好看的?”
晉繡雖然這么問著,但直接從腰間解下了令牌遞給了阿澤,后者接過令牌,發現這漆黑的令牌溫溫的,也不知道是令牌本身如此,還是晉姐姐的溫暖的。
“有這個,就能去經樓挑選典籍了么?我什么時候能自己去呢?”
晉繡見阿澤很渴望的樣子,想了下道。
“掌教真人好像也沒說你不能去,如今你都會飛舉之法了,周圍又沒有阻隔的禁制,崖山束縛自然形同虛設……這樣吧,我們現在去我常去的經樓,帶你認認路!”
“真的可以嘛?”
這下輪到阿澤瞪大了眼睛,而晉繡則輕輕敲了他一下額頭。
“你晉姐姐也是說話算話的仙人,還能騙你?走!”
“嗯!”
兩人先后站起來,然后御風離開崖山,前往九大峰上其中一個經樓,阿澤的心情一直比較忐忑,直到飛離了崖山并無任何阻隔,才又變得開朗起來。
令牌一直被阿澤抓在手中,也不知道是經樓本身并無守備還是因為有這令牌,他入內毫無阻隔,里頭偶遇什么九峰山弟子也無人多看他一眼,出入很輕松,更帶回了不少典籍。
等回到崖山的時候,阿澤的心情明顯比之前更好了,而晉繡直到要回去了才向他伸出手。
“好了,令牌還我。”
阿澤抓著令牌有些猶豫。
“晉姐姐,能不能放在我這里,下次去經樓我們再一起去好么?”
晉繡皺了皺眉頭,這令牌是掌教真人給她的,按說不能隨便借給別人,但這令牌本來就是為了給阿澤行個方便的,本質上與其說給她,不如說確實是給阿澤的,讓他自己拿著似乎也沒什么問題。
再看看阿澤那央求的表情,明明是個英朗的成人了,卻還做出如此孩子氣的樣子,看得晉繡想笑。
“好吧,不過小心不要亂闖一些長輩靜修之所或者是傳法禁地,會受重罰的!除此之外,想出去轉轉應該是沒問題的!”
“嗯,我知道分寸的!”
晉繡和阿澤相視一笑,隨后后者便御風離開了崖山,她有些被阿澤刺激到了,覺得自己修行不夠努力,要回去向師父師祖請教一下修行上的問題。
只是等晉繡飛遠之后,阿澤臉上的笑容卻逐漸淡了下來。
‘晉姐姐,對不起!’
幾乎在晉繡才離開了半個時辰,阿澤就已經收拾好屋中的東西,將用得著的以才學會沒多久的納物之法收起,然后將九峰山的所有典籍和法決全都整整齊齊擺放在桌上,還留下了一封書信。
書信算是阿澤留給晉繡的私人信件,也是一封道歉信,第一件事就是故意極為坦誠地寫他偷了晉繡的令牌,如此不辭而別也十分傷心,此后全文則盡是真情流露,但并不講自己會去往何處,只云將會浪跡天涯……
做完這一切,阿澤換上了那套自從他成年之后只在晉繡面前象征性試了一下,卻在之后再沒穿過的九峰山弟子法袍。
“呼……”
深呼吸一口氣,下一刻,阿澤腳下生風,直接御風離開了崖山,混在云霧中飛行許久,繞著九峰中的一峰飛了一圈后,從那個方向直接飛往記憶中的方位。
阿澤飛得并不快,一直到遠方空中淡淡的禁制靈文越來越近也是如此,甚至心中十分冷靜,連心跳都沒有任何變化。
阿澤依稀記得,當初他還小的時候,見過前方靈文顯現之處,九峰山弟子從霧氣中憑空出現或者憑空消失。
一道道隱晦的靈紋仿佛就生長在天空,隨著風云拂過,偶爾會光芒流動,阿澤的心中越來越緊張,但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雖然把九峰山的典籍法決都留下了,但早已經將內容全都強記在心,更知道出洞天該如何做。
‘收心,收心!觀想天地界壁,觀想山門通道為我而開……’
阿澤飛行的速度絲毫不降,在某一刻,前方的云霧變得濃郁起來,更仿佛在呈現圓形旋轉,飛行之中有一種略微失重和暈眩的感覺,更好似四面八方都時而傳來一種奇特的壓力。
這種感覺持續了一小會之后,阿澤忽然感覺到身子一清,周圍的風也忽然大了不少。
“呼……呼……”
阿澤低頭看去,下方是緩緩流動的白云,能透過云層的間隙看到大地,慢慢回頭,有九座山峰好似懸浮在天際之上,看著十分遙遠。
“我,我出來了!”
阿澤死死捏緊了雙拳,身體因為太過激動而顯得微微顫抖,但他沒有大聲咆哮以宣泄自己的情感,而是法力一催御風遠去,他沒有亂飛,反是朝著并不太遠的阮山渡方向而去。
為這一刻準備了很久的阿澤十分清楚,阮山渡雖然是九峰山管轄,但也有天下各方往來修士,更有各方界域擺渡之物。
阮山渡在阿澤眼中極為熱鬧,一切新奇的事物都令他目不暇接,但他心思多看什么,而是直奔停泊之處,見到一艘巨大的飛舟正在登客,便直接朝著那邊走了過去,當務之急是直接離開這里,至于如何去想去的地方則到時候再說。
那些登船的人有凡人有修士,阿澤都沒看到他們需要付什么船費給什么票據,他清楚若他不需要什么休息的屋舍,即便是仙修,有時候也能白蹭船,所以他就厚著臉皮一直往前走。
船邊有幾個身穿金色法袍的修士,還蹲著一只奇怪的仙獸,樣子好似一只灰色大狗,毛發不長卻有四只耳朵。
在阿澤將要走過去的時候,那仙獸忽然看向了他,張嘴吐露人言。
“小道友,你的心很亂吶!修行之時切記清心,可勿要走火入魔啊!”
“多謝前輩指點,在下一定銘記在心!”
阿澤對著仙獸行了一禮,然后快步上了船,回頭看看那仙獸,對方似乎也在看他,但并未有阻攔的意思。
“呼……”
阿澤長出一口氣,趕緊離開登船口,向著飛舟深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