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山劍修被人堵在家門口比劍卻久戰而不能勝之,這種情況別說從古至今從未有過,長劍山修士便是想都未曾想過這種可能。
計緣同樣很清楚之前三場斗劍對長劍山修士帶來了什么影響,不過從一來到長劍山開始,他就展現出興師問罪的咄咄逼人的態度,剛剛因為長劍山修士的劍術太過精彩,敬佩之下都已經算是緩和了,要逼人出手還是得強硬一些。
所以外在表現看起來,就是等了一會之后見沒人站出來,計緣又笑了笑,看向長劍山一眾修士道。
“若無人上前,那么計某還是那句話,請長劍山諸位道友莫要包庇門中敗類,還陸道友一個公道,還死去的鏡玄海閣閣主和諸多無辜修士一個公道!”
“你放屁!我長劍山根本沒有你說的人,若我山門中有人做此等為正道不齒之事,用不著你計緣前來興師問罪,我長劍山早已經清理門戶了!”
一名長劍山修士忍不住出言反駁。
計緣搖了搖頭。
“識劍明人,此前與計某斗法的幾位道友確實剛正,但若說整個長劍山如此那可未必,我計緣雖是一窮二白的散修,但在修行各界也略有名聲,做不出冤枉好人的事……”
計緣話音一頓,然后再次沉聲開口。
“我計某人今日既然站在這前來問罪,那你長劍山中,就必然藏著這么一號諸位口中所不齒的敗類!其人所作所為,不只是構陷陸道友和害了鏡玄海閣,更會涂炭生靈禍亂天下!”
這話說得可謂是非常非常重了,比之前初到時的重了不知道多少,同時計緣時刻留心著長劍山修士的各種氣機變化,全神貫注法眼全開,只要有人露出一點點馬腳就絕對不可能逃過計緣的法眼。
只可惜哪怕是這種時候,計緣依然沒能發覺長劍山中誰有問題。
倒是因為計緣的這番話,長劍山中終于又有人沉不住氣了,長劍山掌教身邊的一名背著劍匣的修士看了看周圍,一咬牙就準備邁出云端同計緣斗劍,只是步子還沒跨出去,身邊的掌教真人就看向了他。
“師弟有把握?”
“并無太多把握,只能和他拼命了!”
修士恨恨地回答,長劍山掌教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那便已經輸了,也罷,計緣劍術早已超越出神入化之境,不至洞玄,根本無法跟得上計緣的劍道……”
嘆息間,長劍山掌教踩著云一步步走向前方。
“師兄……”“掌教!”“師尊!”
“掌教真人!”
看著長劍山掌教緩緩走來,雖平穩踏云而行也并無拔劍的舉動也無任何劍氣,卻給計緣一種鋒芒緩緩破開迷霧的感覺。
‘終于來了!’
計緣的心微微收緊,他等的就是長劍山掌教出手,真仙級數的絕世劍仙出手,動輒就可能取人性命,即便是計緣也不得不小心應對,不過計緣的外在表現依然風輕云淡。
長劍山掌教真人心中帶起一陣陣波瀾,計緣無疑是他修行至今所遇的最強大的對手,沒有之一,而且此場勝敗更是關系到長劍山的榮譽,哪怕以他的境界也難以心如止水,但等他走到計緣面前,一切雜念已經全部消失。
“計先生,鄙人戎雲,前來領教你的劍法,先生不必留手!”
戎雲向著計緣拱了拱手,計緣神色嚴肅,同樣拱手還禮。
“與戎掌教斗法,計緣若不想身首異處,自然會全力以赴,請賜教!”
兩人相距十丈相對而立,言罷禮畢卻無人率先出手,但僅僅是站在空中,就有一股極為壓抑的氣息四散開來,類似凡人感受夏季雷陣雨前的氣悶,卻又要強烈得多。
陸旻屏住了呼吸,獬豸也是眉頭直跳,以前他總是只認計緣的劍法,但這會卻不得不令他改觀,這股壓抑的氣息之中蘊含著可怕的鋒芒,壓抑之下又仿若呼吸一口氣都能切割肺府。
果然當今天地的能修真得道之輩都絕對不能小覷。
而且這一次,和計緣于涂逸比劍大不相同,這次不但不會收束法力,甚至未必不可能下殺手。
下意識地,獬豸拉著陸旻駕云緩緩后退,和他們同樣動作的還有長劍山的諸多修士。
兩大真仙斗法,還都是劍仙,離得太近可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也就是在眾人推開后不久,計緣和戎雲忽然一齊出手。
“錚——”這是戎雲袖中長劍出鞘的聲音。
“嗡——”這是青藤劍的鋒鳴。
兩人竟然不約而同地不躲不閃,同一時刻出劍點向對方,目標全都是中門,在相聚不過十丈的情況下,兩大真仙同時出劍,幾乎就是在出劍的同一個剎那,兩柄劍的劍尖就相撞在了一起。
“咣——”
兩柄仙劍,一柄青藤纏繞為柄,一柄白玉鑄鞘,劍尖相撞的時刻,無窮劍意和劍氣剎那間形成恐怖的風暴。
“唰——嘩——”
這是一片白芒構成的風暴,風起之刻讓所有人看不清斗劍雙方的身形,但很快所有人就沒工夫關心斗劍雙方的事情了,因為那可怕的劍風已經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襲到身前。
“小心——”
“躲開!”“快避——”
長劍山那邊的修士紛紛施法抗衡,有的則主動閃到一些人身前出劍抵御,有的則合力抵擋,而那些長劍山弟子們雖然離得較遠,但也已經在長輩帶領下退入山門禁制。
呼……呼……
風暴襲來,所過之處大洋浪濤化為泡沫,海中礁石好似被細密漁網切割的豆腐,紛紛化為碎末乃至齏粉,天野視線皆被掃凈,法云霧氣消散無形。
像是意識到自己同對手斗劍帶來的影響太大,計緣和戎雲幾乎同時飛向高空,二者身形完全因為劍意劍氣沖擊交匯而一片模糊。
觀戰者只能看到一片片劍光在其中閃耀,除了用法眼看,也不敢用神識感知,因為觸及交戰范圍的外圍都會被劍意絞碎,容易損傷心神之力甚至可能損傷元神。
計緣運劍速度做到了此生到目前為止之最,戎雲同樣也是經歷得道以來最艱難的一戰。
狂風是劍意劍氣所化,天空時而應劍意化出白云,時而化出黑云,時而黑白交匯化為陰陽交融之勢并且不斷轉動。
“轟隆隆……”
云層中雷聲響起,但跳動的卻不是閃電,而是一道道可怕的劍氣,在云中化形為霹靂不斷跳動,劍光閃電相互交織纏斗,象征這兩大劍仙之間的交鋒,這種交織在一起的劍光雷霆劈落海中,往往使得大海一下就在悄無聲息間被劃開可怕的溝壑。
絕大多數觀戰的人都知道,他們別說是插手這場斗劍了,哪怕是挨上一下這種可怕的雷霆,都難有把完好無損地接下。
獬豸的眉頭跳動就沒停下來過,只覺得這劍仙斗法果然兇險無比,敢在長劍山山門外叫陣的這也就是計緣了,以現在的了解程度易地而處,他獬豸都不想這么做。
“獬前輩,計先生能贏嗎?”
陸旻雙眼已經被劍光刺痛得相當難受,眼睛發紅不說偶爾還不由自主溢出眼淚,但當世頂尖的真仙級數劍仙毫無保留地交手,千年未必有一回,任何一個劍修哪怕死也不會想錯過任何一分精彩。
獬豸同樣也不愿錯過計緣和戎雲的交手,仙道修士在“道”之一字上的體現遠比上古時期那種簡單粗暴的力量之爭要清晰,作為上古神獸雖然生來就有某項或者某些得道天賦,但卻不可輕視后來者。
“我承認這長劍山掌教確實了得,不過想勝過計緣他還是差了一些。”
道中境界,有的人一朝所悟念頭通達,有些人千百年苦修不得寸進,二者之間所差距離有時候很近,但有時候卻遠得看不到前路。
“卒——”“當——”
一陣令常人耳膜刺痛的聲音傳來,劍氣猶如千重浪花爆發,所有人都知道這種聲音代表這兩大劍仙又一次正面硬撼,散溢出來的劍光已經在重重光輪之外呈現彩虹一般的顏色,但這份美麗是致命的美麗。
計緣踏風成罡身如游龍,戎雲身形變化莫測動如閃電,雙方仙劍時而脫手交擊急飛,化為風云之中的閃電,上天入海一較鋒芒,時而握在主人手中人劍合一一同對敵。
計緣和戎雲雙手或成劍指或不斷掐訣,所用所化全都是劍招,身為真仙怎么可能沒有其他手段,但此時的兩人卻及有默契,不約而同地只施展劍法。
‘不是他!’
斗劍到了這般時刻,計緣已經明白戎雲不是他要找的人,再次對拼一擊,便試圖開口結束這場斗劍。
既然不是戎雲,這么斗下去就并無什么結果,計緣贏了的話長劍山臉面沒處放,輸了更不合適,這種情況下最次都可能是要吃上一劍元氣大損,最壞的情況甚至可能身隕。
“戎掌教,你我再斗下去并無結果。”
“怎么?計先生不是要來我長劍山興師問罪嗎?怎可不分個勝負!”
計緣有余力開口,戎雲同樣也能說話,并且劍鋒更盛了一分。
“計某只追敗類惡徒,無意與戎掌教斗個死活!”
“狠話你說了,好話你說了,戎某只有一句話,不分勝負休想收手!”
戎雲出劍雖然自帶怒意,出手也毫不留情,但同時又何嘗沒有一種酣暢淋漓的暢快在其中,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沒有如這樣般能全力出手了,而且還不用有任何顧忌!
更難得的是那種劍道之中體會!計緣想停手?抱歉,不論是為了山門臉面還是為了自己,門都沒有!
計緣提振精神,既然戎雲想斗,那便斗吧,他又何嘗不暢快,索性劍術更為灑脫,也不再顧忌什么,戎雲作為站在當世絕巔的純粹劍仙,理當見識到天地至道所化的劍道之妙。
下一刻,戎雲忽然發現,計緣的劍,變了!
青藤仙劍一改此前強大的殺伐之力,而是有生機蘊含在劍光之中,劍意劍光化龍而活,周圍現四季天時,現風云變幻……
戎雲覺得自己猶有余力,要繼續同計緣持劍相斗,但不斷同計緣交手卻再難碰撞出此前那樣的劍術交鳴。
‘我的劍……碰不到他’
這只是一種感覺,并非真實,實際上計緣依然在同戎雲交手,劍招劍訣也沒停下過,但戎雲心中的這種感覺卻越來越強,好似他之身持劍,卻置身于天地之中。
這是一種精神層面的感覺,一種自身的……渺小感!
“錚——”
兩柄仙劍再次撞在一起,劍身滑動而過,摩擦起的不是火花而是劍光,計緣和戎雲手持仙劍錯身而過,相互之間背對著站立在十丈外,計緣運劍反握背部,戎雲長劍垂落斜指大海。
當世兩大劍仙,靜止了下來。
一種比交戰之前更為緊張的情緒在所有觀戰人心中升起。
‘誰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