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謙微微顫抖的手拿起桌上的紅酒，喝了一口，平復了一下心情。
嗯，總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是怎么回事呢……
在飯局上被突如其來的噩耗打擊到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似乎已經有一定的抵抗力了呢。
但是，身經百戰的裴總肯定不會就這樣放棄抵抗。
這個事情裴總不拍板，那就還有回轉的余地！
裴謙放下紅酒杯：“你們確定要跟那些家具品牌和房企合作嗎？”
“不再考慮考慮了？”
“這個想法，似乎不是很完善吧。”
至于具體要考慮什么，裴謙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他自己考慮的是怎么能少賺錢甚至不賺錢，只是找不到合適的借口。
當裴總想不出來的時候，就需要反向利用員工們的腦補效應了。
宋凱愣了一下，點點頭：“對啊裴總，為什么不呢？”
“房企可是出了名的有錢啊！”
“至于家具企業，雖然很多品牌的知名度不高，但利潤很高，有很大的降價空間，我們幫顧客拿到更低的價格，自己也能拿分成，何樂而不為呢？”
裴謙臉都黑了。
我會不知道房企出了名的有錢？
我會不知道很多家具品牌利潤很高？
你要是再這么強調下去，我就更不能同意了！
宋凱一臉茫然，梁輕帆也陷入了沉思狀態。
場面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裴謙覺得似乎也不好這么一直冷場下去，就想打發他們回去先吃飯，這個事情暫且擱置，慢慢考慮。
畢竟考慮越久，賺錢越晚，能往后拖一拖就拖一拖。
但就在這時，一直在旁邊默默聽著的呂明亮發話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兩位是新加入騰達，所以做事的風格還沒有向騰達精神靠攏，也難怪聽不出裴總話中的深意。”
宋凱和梁輕帆愣了一下，隨即展現出一種謙虛好學的表情：“呂總能否指點一二？”
裴謙也看向呂明亮，頭上飄出一個問號。
請你們來只是吃飯湊數的，你別擱這給我瞎解讀啊！
哦，是呂明亮啊，那沒事了。
如果是林晚、黃思博、包旭這種人，裴謙可能會考慮打斷他們，不讓他們繼續說下去。
因為這些人一解讀，往往就要出事！
但是呂明亮的話，還是深得裴總信任的，可以允許你多說兩句。
呂明亮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其實我剛聽到這種盈利模式的時候，也感到很驚訝，確實很出乎意料。”
“但仔細想了一下之后我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你們現在想到的盈利模式，在裴總這里可能只是他原本構思的一小部分而已。”
裴謙：“……”
梁輕帆和宋凱肅然起敬，更加認真地聽著。
呂明亮繼續說道：“恭喜兩位，你們已經進入到了裴總的思考領域，認識到了騰達集團目前第二寶貴的財富：信任。”
“騰達長久以來堅持誠信經營、從不弄虛作假，在顧客中建立了良好的口碑。所以，即使是進入一個新的產業，顧客們也會傾向于信任我們。”
“‘騰達的產業也許會貴，也許性價比會差一些，但絕對不會坑人。’這是顧客對騰達的信任，也是我們第二寶貴的財富。”
宋凱小心翼翼地舉手問道：“不好意思打斷一下，那我們第一寶貴的財富是……？”
呂明亮有些莫名其妙，心想這還要我明說嗎？
但是他發現宋凱確實沒猜到，只好有些無奈地解釋道：“當然是裴總的頭腦。”
宋凱恍然，猛點頭。
對啊，這么簡單的問題我竟然沒想到！
裴謙：“……”
一時之間不知道能說些什么了。
呂明亮繼續說道：“正是因為顧客對騰達的信任，騰達才能在各個新的領域中無往不利。所以這種信任本身就是有價值的。用樹懶公寓品牌去和其他的家具廠商、房企合作，其本質就是用顧客對我們的信任，為這些企業背書。”
“在理想狀態下，這確實是一種共贏：我們作為中間人，幫消費者和廠商搭建互信的橋梁，廠商少賺點，薄利多銷，消費者獲得了實惠，我們也能從中獲得收益。”
“但問題是，我們如何確保這種合作始終處于理想情況下？如果廠商跟我們剛開始合作得很好，但慢慢地發現這樣賺錢很容易，只要稍微偷工減料一點就可以獲得大量利潤，而消費者也很難發現……”
“那么，我們如何保證跟我們合作的企業不變質？”
“一旦這種事情被曝光出來，那等于是污染了騰達的水源、動搖了騰達安身立命的基石，得不償失。”
“不要相信這些企業跟騰達一樣有良心，住家集團安心房的教訓才過去沒兩天吧？”
梁輕帆和宋凱恍然大悟。
這確實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其實他們兩個多多少少也意識到了一點這方面的問題，但一方面是因為目前只是合作的倡導階段，還并未正式達成協議；另一方面是他們想到了卻沒有給到足夠的重視，把其他企業想得太善良了，所以沒有深入地考慮這一點。
但現在聽到呂明亮的這番話，兩人瞬間警醒。
原來裴總是在擔心這個！
他們不由得看向裴總，發現裴總正在舉著酒杯沉思，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不由得更加肅然起敬。
然而，裴謙實則是在思考另外的問題。
他在聽到“動搖騰達安身立命的基石”的時候，稍微有那么一點點心動。
聽起來這么干似乎很容易虧的樣子！
受到系統的限制，裴謙自己的產業是絕對不能弄虛作假、以次充好糊弄消費者的，但如果是裴謙不知情的情況下，跟騰達合作的其他公司出現這種情況，系統似乎并無明確規定。
也就是說，這似乎是一個漏洞……
但這個念頭只是稍微一閃而過，就被裴謙給徹底摁死了。
我只虧錢，不昧良心。
讓那些以次充好的垃圾企業打著我的旗號招搖撞騙？那絕對不行！
讓他們有多遠滾多遠！
不過，聽完了呂明亮的這番話，裴謙突然又想到了一個新點子。
既然梁輕帆和宋凱為樹懶公寓開拓了新的業務范圍，那我也得反過來薅你們一把羊毛！
就像ROF裝機的時候，張元本來是打算利用摸魚網咖的品牌效應搞個裝機品牌賺錢的，但裴謙卻反過來利用ROF裝機搞了個1024程序員節，達成了突擊花錢的目的。
當然，之后的事情就不用提了。
至少在當時的情況下，這個決策還是很成功的！
正好可以順著呂明亮提出的這個問題，借題發揮一下。
按照系統的潛規則，當某個產業能夠建立良好口碑的時候，那么系統會大幅放寬這個產業的盈利要求，就比如逆風物流。
想到這里，裴謙說道：“樹懶公寓可以考慮跟家裝品牌和房企合作，但必須有很嚴格的要求。”
“專門招人成立一個考察組，在合作之前，深入調查各個品牌的真實情況，掌握它們實際的利潤和經營狀況。”
“考察組要定期輪換負責的區域，防止舞弊的出現。”
“考察組出門考察的一切費用，包括衣食住行全都由我們來負擔，并且絕對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即使是合作達成后，考察組也要定期隨機匿名抽查，也歡迎顧客積極舉報，一旦發現有不符合標準的情況，立刻終止合約、追責并負擔顧客的全部損失。”
“所有條款要在合作之初就條理清晰地寫到合同中，如果不接收這些條款的，那就不允許跟騰達合作。”
“只要合作出了任何問題，那就是你們兩個的責任。”
梁輕帆和宋凱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是！裴總！”
顯然，這個標準一出，恐怕真的跟騰達合作的家具品牌和房企會變得少之又少，甚至十不存一。
誰會簽條條框框這么多的合約？
這些家裝品牌和房企，本身就是躺著賺錢的，有樹懶公寓的招牌固然好，沒有的話，也不耽誤人家掙錢。
現在就為了用你樹懶公寓一個招牌，結果還要接受你的各種監督，發現問題還要負責賠償，憑啥？
但是梁輕帆和宋凱卻覺得裴總的要求很有道理，因為不簽這種合約，根本無法保證這些合作企業會信守承諾。
這個世界上，像騰達一樣能夠始終堅定地不要眼前利益、只要長遠利益的企業，實在是鳳毛麟角。
但這也恰恰是騰達最讓人尊敬的地方。
呂明亮也不由得微微點頭，很好，這兩位負責人，也逐漸感受到騰達精神的真正含義了！
裴謙喝了口紅酒壓壓驚，萬萬沒想到，樹懶公寓竟然搞出了這么大的事情。
本來以為這就是個絕對絕對會撲街的項目，現在看來，還是自己欠缺了一點點想象力。
又或者……是這個世界的想象力太豐富了？
那么問題來了，這樹懶公寓，還要不要繼續開下去？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樹懶公寓確實是能燒錢的，因為買樓一下子就可以花出去大量的錢，這些錢一時半會收不回來。
但是，樹懶公寓這個模式也是存在很大風險的，就像今天這樣，某個業務冷不丁地一拓展，可能就又是一個未經發現的龐大市場出現了，盈利直接甩到自己的臉上。
裴謙不由得陷入了糾結。
“哦，對了裴總。我這邊還有一個東西，要轉交給您。”宋凱突然想起了什么，從口袋里取出一封信，遞給裴謙。
裴謙愣了一下，伸手接過。
“您好：”
“我是一名‘甲醛房’的受害者，其實早在樹懶公寓出現之前，我就已經跟‘甲醛房’斗爭了很長時間，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卻收效甚微。”
“沒辦法，普通人的聲音還是太小了。”
“我非常感謝網絡上的好心人，為這件事情發聲；同時也感謝樹懶公寓，能夠為我提供一個更省心、更安心的解決方案。我不需要再去跟住家集團扯皮、維權，而只需要放棄住家集團，選擇樹懶公寓就夠了。”
“衷心希望樹懶公寓能夠早日走出京州，讓全國的租客們都能租上放心的房子！”
沒有落款，自然也無從知道到底是誰寫的。
裴謙沉默片刻，將這封信折好，重新放入信封，然后遞還給宋凱。
“把這封信保存好，不要弄丟了。”
“樹懶公寓一定會努力讓所有的租客，都租上放心的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