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層·颶風之崖。
這一層,估計代表的就是風之神和昔日風之紀元的區域了,當然,可能并不完全相通,畢竟迷宮與其說是復刻當初的紀元,倒不如說是寄存那些紀元信息的‘冥界’。
是的,冥界。蘇晝就是這樣看待迷宮的。
一開始,因為地球上各種娛樂文化和游戲小說帶來的奇怪觀點,蘇晝還真的以為迷宮是末世出現的副本,就是單純的用來打怪升級,但是隨著對塔爾塔迪斯世界的了解,他便發現,迷宮的要素,卻和寂主代表的冥府和輪回,有著極其明顯的聯系。
首先,迷宮位于地底,而且其中生存的生物,很可能,甚至就是歷代紀元生命的亡魂和生物信息再現。在迷宮中生活,也的確就是在冥界生活,只是因為外界的大地陷入死寂,某種意義上,整個世界都化作了死寂的冥界,所以這些地底的冥界才和地表打開聯系,互相聯通。
而且,水之神和獨角鯨人,也明顯是從迷宮中復蘇的,他們當初死去,很明顯并沒有完全被紀元轉換的過程消滅,剩余的一部分被保存在迷宮中,等到大地復歸冥界之時,再出來,和外界交流,然后互相交戰殺戮。
這是某種意義上的,冥界和現界的戰爭,也是一部分神話里出現過的要素。
除卻地底和冥界這等相關要素外,輪回也是很明顯的——紀元轉換,新的紀元正在誕生,舊有的紀元神祇也同樣復蘇,哪怕是和元素輪回無關,這一過程本身,就是輪回的象征。
所以,颶風之崖,和其他世界各地的迷宮第七層,代表的很可能就是古老的風之紀元的冥界。
而生存在颶風之崖中的魔獸,很可能就是當初風之紀元的智慧生命。
只是,依照蘇晝所見,這些魔獸大多都是些巨大的昆蟲,讓他不禁暗暗思索,難不成風之神也是某種巨大的昆蟲不成?
“只要別是蟑螂就好……”他嘟囔著這種明顯不太可能的猜想,就這樣跨過了第七層和第八層的出入口,一處隱秘地,一場在兩座山崖之間的地底熱泉。
數百度的高溫水蒸氣,在巨大的熱泉周邊彌漫,足有數百米長寬的泉水湖早已沸騰,它從一處裂隙中噴薄而出,形成了數十米高的熱氣噴流。
哪怕是能夠抵抗得住這高溫的超凡階,倘若不是必要,恐怕都不會刻意進入其中探索,畢竟被這種高溫蒸汽沖擊,簡直就像是將皮膚烙在燒紅的鐵棍上。
而蘇晝穿過它,感覺卻像是洗了一個熱水澡,鱗片之間的縫隙都清洗的干干凈凈,讓他忍不住趁勢在里面沖了一下,就是正在休息的雅拉抱怨了一句:“這水質有點硬呀,蘇晝你在這里沖澡的話,鱗片上會長水垢的。”
“當一條龍,要非常注意保養鱗片,不能活得這么粗糙。”
“真的?”覺得有點小題大做的蘇晝微微一驚:“這么講究的嘛?”
“那當然!”
講究蛇和不那么講究的人,很快就穿過一處高熱地底水域,在這里,甚至能聽見巖漿流動的聲音。
第八層·迷霧領域。
充斥著可以阻隔精神感應和靈氣感知的神秘靈氣迷霧,依然無比濃厚,但是這個時候,蘇晝以及能感知到,這就是水之神神力的力量。
正是水之神的神力,阻隔了其他人對這一層情況的感知。
而如今,吞噬了水之神惡魂,獲得了最大程度上水之力親和度的蘇晝,便可以輕易地破開水神神力的阻隔,輕松地探索這一片迷宮。
甚至,他冥冥中有一絲感應,有一種力量正在指引著他,前往某一個方向。
這非常像是某種恐怖游戲預感和flag的征兆,自然,蘇晝不會害怕——水神都被他打死了,祂留下的力量還能把他怎么樣不成?這句話話就先放著這里了,什么時候被打了臉,他就撤回。
沿途,并沒有遭遇什么魔獸,也沒有遭遇什么危機,順著指引,蘇晝順利的不能更順利地來到了一處古樸的建筑群中。
那是,和人類審美迥異,但卻同樣能體會到‘壯麗’和‘宏偉’之感的怪異神殿群。
這神殿通體以一種半透明的淡藍色水晶鑄就,并沒有明顯的門,但到處都有進入其中的入口,呈現一種上下左右全部都是出入口和通道的怪異通透之感。
比起置身于地底迷霧之中,它明顯更適合出現在靜謐的海中,漂浮在洋流之間。
蘇晝看著它,就能隱約想象出昔日無數游動的魚群,從四面八方進入這個漂浮在海水中的神殿的情景。
但這個想象只是一閃即逝,他已經大步邁入其中。
神殿之中,沿途擺放著眾多用淡藍色水晶雕刻而成的浮雕和雕像,似乎在講述著一個古老的故事,蘇晝自然是從頭開始看起,然后沿著這些浮雕,一點一點進入神殿最核心處。
在最初的最初,世間被狂風和黑暗充斥,一切都是混沌虛無
浮雕以凌亂的水晶線條表示狂風,以黯淡的深藍色結晶作為背景,表現黑暗。
而后,風中凝結了水,水化作雨,充斥了混沌,這最初的大暴雨降下了七千個晝夜,令混沌消退,而海隨之而生
神行于海中,在狂風的余韻與最后的大雨中游動
能看見,一座從灰霧中游出的巨鯨雕像,還有代表著暴雨和大海的浮雕,蘇晝自然能看得出來,那巨鯨便是水之神,只是頭頂的晶石還不是那么大,和后面的王冠形相比,就像是三顆小點。
不過,他有點奇怪:“居然沒有和風之神戰斗的痕跡嗎?也對,水之神最后的時候也說了,祂是這最近這個輪回中的第一代水之神,估計是新紀元中誕生的新生命,風之神和其他上一代的神靈都已經戰斗完畢,而且沒有贏家——但這樣的話,祂又是從哪得到的上一代水之神的信息?”
但很快,浮雕就為他解釋了這個疑問。
大洋盡頭,諸海之底,神為眾生丈量世界的大小,劃分九海的領地,為每一個種族命名
完成了一切的工作后,神得到了世界的祝福,即為九海諸洋之主
浮雕之上,一頭巨鯨四處遨游,祂為每一種遇到的全新海底生物命名,賦予他們水之紀元語言的稱呼——接下來,便是一長串的雕像,有貝人,有鯨人,也有魚人,美人魚,以及種種眾多海洋種族。
蘇晝耐心地將這些雕像一一看完,然后,他便看見,水之神在海洋的最深處,取得了一顆散發著光芒的什么東西,浮雕不可能表現的太清晰,但是水之神在得到這個東西后,頭頂的晶石就變得更加龐大,如同王冠。
那估計就是祂加冕為神的時刻了。
接下來的浮雕和雕像,無非就是水之神統治世界時的種種功績,比如說建立巨大的水中都市,協調萬族之間的和平,塑造出巨大的尊神聯盟國度。水之民的文明進度不是很快,但是卻也發展出了中古時代的魔法加工技術,可以將海水轉換為固態的水結晶,進行各種建筑和工具制造。
他們甚至在洋流的運動中,制造了巨大的潮汐水車,用以收集積蓄洋流的力量。
看到最后,蘇晝也沒看見什么值得一提的信息,這頓時讓他有些失望:“就這?”
他不是不為水之紀元的文明贊嘆感慨,可是那畢竟都已經過去一個紀元了,蘇晝如今最需要的,是和拯救這個世界,打破紀元輪回相關的信息,也就是紀元之初和紀元之末的信息。
而很明顯,水神神殿不會在這里銘刻紀元終末時的景象,而之前紀元開辟之初時,似乎也沒什么信息描述啊。
“你不妨再看一遍。”
就在蘇晝準備自己回頭再去看一遍的時候,雅拉也給出了同樣的建議,令蘇晝不禁微微點頭:“不愧是你!”
雅拉:“啊?嗯,不愧是我!”
雖然沒搞清楚為什么,但是蛇靈明顯也不是會謙虛的那種蛇。
而在差不多第四次觀看的時候,蘇晝終于察覺了一絲端倪。
“等等,這個大鯨魚是怎么出現的?”
他把握住了那一絲不對勁的感覺:“風中誕生了水,意味著風之紀元結束,水之紀元開始——這沒錯,但是這鯨魚是咋出現的?”
哪怕是水母,也是在地球誕生幾十億年后才出現的生物呢,退一萬步說,是魔幻世界觀不需要思考什么物種演化,可以有什么世界信息傳遞,虛空化生,天地孕育什么的,一股腦的都上了……但僅僅是水之神誕生這件事,也是非常值得說道說道的事情啊。
而且,正是這種看上去很簡單的設定,或許,才是這個世界背后真相的關鍵。
“而且,這鯨魚背后這么抽象的特效,怎么看上去有點像是灰霧啊?”
灰霧,便是如今正在吞沒整個世界的奇特自然現象,根據上一任大公派出的偵查隊反饋可知,如今的世界邊緣處,已經徹底被灰霧籠罩。
灰霧雖然沒有任何殺傷力,人類進入后也不會有什么負面反應,但是所在的范圍內,已經沒有任何生命,只剩下純粹的砂石和巖石這樣的無機物。
但是現在,蘇晝仔細觀察浮雕,他卻能看見,倘若將浮雕中抽象的東西,視作灰霧的話,那么水之神的原身,就是那條巨大的鯨魚,仿佛就像是從灰霧中誕生的那樣——它就是在世界之初,從灰霧中誕生的生物!
同理,蘇晝也可以懷疑,新紀元誕生之初的所有生物,也都是灰霧直接孕育的,而且還都是頗為完整,沒有演化缺陷的成熟體!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在一兩萬年的短紀元中,這個世界中的生物如何才能發展出最起碼的文明。
“這樣的話……”
此時,眉頭緊皺的蘇晝腦海中,出現了極其生動的影像:一個紀元終結,逐漸出現的灰霧開始籠罩已經整個化作冥界的世界,其中近乎沒有任何活物,而后,紀元交替轉換,新的世界在混沌的迷霧中誕生,而這個灰霧又會依照后續衍生的紀元屬性,誕生出新紀元的生物,緊接著又消散離開……
在加上配套的,紀錄每個紀元文明,甚至是生態圈信息的‘冥府迷宮’,那么這個世界的紀元交替本質……寂主在這個世界的化身……
如此想著,將疑惑隱藏于心中,蘇晝不再繼續觀看沿途的浮雕,他一路走向神殿的最中心。
宏偉的迷霧神殿最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正圓形大殿,它的四面八方全部都是通道,但有一部分鑲嵌入地底,而整個大殿的中央,是一個憑借魔力漂浮在半空中的神像,
很明顯,這是設計在水中,迎接四面八法而來的水之民設計的神殿,以人類的視角,的確有點難以理解,而迷宮的環境同樣并能完整地重現它的魅力。
蘇晝抬起頭,他能看見,那漂浮在半空中的,完全由魔力凝結而成的小號水之神虛影,不禁微微點頭:“這就是祂殘留于此的力量嗎?雖然量不龐大,但是,這個完全實質化的靈力,質量真的很高啊。”
蘇晝向來有一說一,理性分析,水之神殘留于此的魔力雖然沒有靈智掌控,但是那過高的靈力質量卻仿佛是活著的生物一樣,具備自己的生命,可以與周圍的靈力進行交互。他覺得,哪怕是當初和自己交戰時的水之神,恐怕都沒有這樣高質量的靈力。
倘若,讓對方拿回了這一部分力量,水之神,很可能就可以取回一定的霸主之力——那樣的話,哪怕是蘇晝再怎么憤慨憤怒,恐怕也只能被打得撲街在地,尸骨無存了,畢竟超凡戰斗這種事情,除了綠X人賽X人阿修羅之外,生氣是沒有用的嘛。
……感覺生氣有用的似乎有點多?
“果然,是‘水之主’啊。”
這時,共享蘇晝視野的雅拉點了點頭:“這個水之神,估計是在紀元之初,吞服了水之紀元誕生后殘留的一些初始創世元素精華,所以才得以在沒有任何傳承,從零開始的情況下,成就‘霸主’之境。”
“祂遺留在這個神殿中的部分力量,就是一點點‘初始水元素’的精華,倘若被祂取回,當真可以發揮出些許霸主階的力量,有神靈的威勢。”
“咦?”頓時,蘇晝看向這團水光的目光變得炙熱起來:“意思就是說,我拿了這個東西,也能加速成為霸主嗎?”
在觀看過天池龍王的記憶,還有水之神惡魂中,那零星的有關于祂全盛時的記憶,對于霸主境界的力量,蘇晝要說羨慕,那是真的羨慕。而且,倘若有霸主的力量,那么這次塔爾塔迪斯世界之行,只要蘇晝到了,一個無辜者都不會死。
但是蛇靈卻搖搖頭,它現在窩在蘇晝特意為它塑造出的一處鱗片凹陷中,躺的舒服極了:“水之主的境界,歸根結底是依靠外物成就,算不得上是最正統的霸主。”
“真正的霸主,乃是自求偉力,無論是肉體,靈魂,還是技巧,亦或是純粹的靈力量,這四大關卡,突破了一個,便是霸主之境,無論哪一個都很強大,不遜于,甚至勝過這水之主的境界。”
“我不是貶低外物,畢竟外物的強大也是強大,只是蘇晝,你既然有著屬于自己的通天之途,又何苦走一個你手下敗將的老路呢?”
話說的在理,而且暗中吹捧了自己一波。蘇晝不禁點頭:“還是雅拉你博學,不過,那這東西也不能浪費吧?我該怎么收起來?話說,既然這東西是創世初始元素的殘留,那我拿走了,會不會對這個紀元的重生產生影響?”
“這東西又沒有靈智,你到時候直接找埃利亞斯借他的空間戒指裝一下不就行了,修成自我空間后,可以把它扔進去,作為‘水元素’的來源,無論是澆智慧樹,還是制造高檔圣水,都是好東西。”
對于蘇晝后面的一個問題,博學的雅拉不禁搖搖頭:“而且,你小看了世界的自我恢復能力,再說了,這玩意隱藏在冥界迷宮中,就代表和外界的紀元輪回已經沒有什么關系了,或者說,你拿走這玩意,是捋寂主羊毛,而不是這個世界的羊毛。”
那感情好。蘇晝再次抬起頭,凝視著半空中漂浮的那個淡藍色,如同有生命般的魔力神像。
巨鯨仿佛正高歌著。
既然已經找到了水之神神殿,且發現了足夠價值的寶物,也稍微解析了一方這個世界的輪回和再生,蘇晝的迷宮之旅收獲已經足夠豐富,便啟程回城。
而就在他走出迷宮,準備回奈瑟爾城,找埃利亞斯借空間戒指的時候,蘇晝突然停下了腳步。
因為,在迷宮的出入口處,有著一個非常古怪的人,似乎正在等待著他。
蘇晝很少說人古怪,因為這個世界上的絕大部分人都沒他古怪,倘若說,他經常稱呼自己的敵人為怪物的話,那么蘇晝的自我認知,其實也是貨真價實的怪胎——自己非常不正常,這點自知之明是有的,他向來都很有數。
既然自己是怪胎,那么蘇晝自然不會輕易說其他人怪物或者古怪。但眼前整個人,他實在是太古怪了。
那是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成年男人,他有著一頭灰色的齊腰長發,面容有些滄桑,長得還算得上是硬派的那種帥,胡茬也很明顯,看上去的確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人類男性。
但是,他的衣服,卻明顯的有一種違和感——無論是圍巾,帽子,還是大椅和靴子,都有一種‘從體內長出來’的感覺!
與其說那是衣服,倒不如說是衣服形狀的外骨骼鎧甲,連接之處,一點空隙都沒有。
“啊,您看出來了嗎。”
而這位古怪的灰發男性注意到了蘇晝的目光,他抬起頭,仰視著蘇晝巨大龍軀的頭部,這男人笑了笑,聲音頗具磁性:“我的偽裝果然還是有缺陷,在一個地方呆的久了,本地人總是會發現,但蘇晝先生您是第一個在一瞬間就看穿的。”
他說的是很少見的最上級敬語,這對于學習塔爾塔迪斯世界本地語言還沒多久的蘇晝來說,著實有點難以理解了,所以蘇晝本著‘別人對我有禮貌,那我也講禮,別人對我沒禮貌,那我重拳出擊’的態度,非常和善的用靈魂通訊回話道:“您多禮了,不過,雖然有些直接,但您是誰呀?又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是我臨時起意,沒有事先申請,冒昧來訪,請多見諒。”
這位灰發男人對蘇晝微微行禮,蘇晝也回禮,雖然雙方一個是帽子從頭發里長出來的怪物,一個是無翼巨龍之軀的龍身,但兩人的交流意外的溫和有理,倘若放在熟悉蘇晝網絡作風的人看見了,比如說邵霜月,定然會睜大眼睛,眼珠都被嚇得蹦出來。
但是,就在互相行禮過后,蘇晝卻突然感知到了一種前所未有,極其恐怖的危險感。
這種危險感,簡直和面對水之神時,如出一轍!
而這位灰發男人此時已經抬起頭,他將手按在帽子的前沿,對蘇晝微笑道:“如您所見,我的身份,依照這個紀元的稱呼的話。”
“便是風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