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能被人類理解的一切都不存在,虛空中是一片荒蕪的廢墟,只剩無盡的星塵和碎屑懸浮。
就像是一個個被摧毀的世界,所剩的那些微不足道的殘骸。
這星塵一般的殘骸,正在冰凝一般的虛空中,在某種力量,以及物質互相的引力而匯聚著,就像是小小的水滴之間不斷匯總,合并。
最終,它們重新聚合,凝聚成了一個小小的新世界雛形。
緊接著,便開始燃燒。
火焰,燃燒著,劇烈的熾炎燒毀了一切多余的東西,一切混沌與不能辯明的殘渣,以及虛空中雜亂的多余信息,這使得新生的世界歸于純粹,歸于秩序和穩定。
最終,世界的源頭熾烈燃燒著,產生了一股無盡向上的狂風。
最初的火焰燃燒,凈化了黑暗與混沌,熾熱的力量產生了狂風,是為,火中之風
這便是最初的第一個紀元
第一紀元,火焰中凝結的灰塵,匯聚成了大陸,在這狂風的最頂端漂浮著,世界在這狂風中飄蕩,是為空島時代。
巨大的昆蟲在其中游蕩,其中的佼佼者,得到了那狂風之心的存在,便是它們的神明與王。
而后,隨著火焰逐漸熄滅,狂風的最頂端,炙熱的熱氣冷卻了,熱風冰凝,凝成了水,它化作無盡的暴雨,是為,風中之水
空中的世界隨著暴雨而墜落,朝著熄滅的世界源頭墜去,無盡的水伴隨著無盡的狂風和暴雨,凝聚成了大海,世界在海中飄蕩,是為深海時代。
無窮的海中巨獸在其中孕育,而其中的幸運者,得到了那海洋之心的存在,便是它們的神明與王。
緊接著,隨著狂風逐漸止住,從世界最高處墜落而下的雨水停止了,而在海洋的最深處,水正在凝結為大地,整個海洋都在凝結凝固,是為,水中之土
無盡的大海逐漸凝固,巨獸們在無法游動的泥漿中窒息,最終化作地底的尸骸,而板結的海洋隆起了山脈盆地,化作城陸地和叢林,無數走獸在其中繁衍,其中的最智慧者得到了大地之心,便是它們的神明與王。
最后,隨著所有的水都轉換為土,萬物瀕臨干竭,灼熱的火焰在地底巨大的壓力和摩擦下誕生,再一次熊熊燃起的火焰,即將燃燒整個天地,再誕火焰的世代,是為,土中之火
——風之紀元,火熄滅了,天地不再有風,所以空島墜落,狂風凝聚出雨,孕育出大海的水之紀元。
——水之紀元,風停息了,天地不再濕潤,所以世界板結,大洋轉換為土,孕育出大地的土之紀元。
——地之紀元,水凝結了,天地不再豐饒,所以大陸干竭,地心坍塌出火,孕育出火焰的火之紀元。
——火之紀元,地燃盡了,熊熊燃燒的火焰產生了煙,余燼制造出風和灰塵凝結出的大陸,這初始的輪回再次反復,一次又一次地孕育出全新的風之紀元。
四大元素交替混合,雖然看似是單一的時代,但總是能和其他元素產生關聯,這互相的轉換過程,便是一個無盡的循環。
在這無盡的紀元輪回中,總是有那么一些幸運兒,有那么一些智慧者,有那么一些強大的生物,成為了被智慧生命,稱之為神明的存在。
祂們便是紀元的象征,是那一紀元生命共尊的愿望,正因為如此,因為子民那無盡的思念和信仰,被銘記于紀元之中的神祇,將會一次又一次地從冥府中蘇醒,企圖以自己的力量,更替這輪回的過程,再造屬于自己和子民的紀元。
世界,溫和地呼應祂們的愿望。
無論是誰,無論是什么元素,只要能夠在紀元的最后,找到下一紀元的核心,那么祂就能如愿以償。
畢竟,不管再怎么更替再怎么轉換,輪回是不會停止的,這循環往復的永劫之輪回,從不會因為更替了幾個過程,越過了幾個步驟,就出現什么改變。
盡情改變吧,隨意地去改變,是摧毀世界也好,再造世界也罷,重塑世界的權限就在這里,源頭的元素我也贈予你們,這便是屬于你們的世界和樂園……只是,你們何時才能超越這世界和樂園呢?
倘若說,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永恒快樂的伊甸,便是一次永恒而無止境,‘昨日重現’的輪回,那么當原人夫婦受到蛇的誘惑,吞下了他們過去絕不會吞下的,‘有毒’的禁果,進而能夠分辨善惡后,他們是否就能算是打破了輪回呢?
固然要承受苦難,要被從樂園中放逐……但……為什么不呢?
這小小的天地,輪回的世界,重復著元素交替的紀元,一代又一代生命在其中繁衍又腐朽,重生又死去,就像是神所立下的伊甸。
而蛇來了。
與它的立約者一起。
蘇晝,注視著這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一切,他感覺自己就像是置身于絕對的虛無黑暗之中,而在他的眼前,塔爾塔迪斯世界無數次的輪回全部映入青年的眼簾。
無盡的重復,無盡的輪回,每次長的幾萬年,短的一萬多年,新生的生命,因為灰霧和冥府的存在,一次次地快速誕生,進而孕育出全新的文明——可是,一萬年的時間,絕對不可能讓一個單獨的文明發展到察覺到真相的地步,也無法讓他們找到如何以一己之力,超越這輪回的方法。
這就是輪回。
無論是地水火風,還是金木水火土。
無論是陰陽輪轉,還是光暗交替。
哪怕再加入更多更多的元素,變得再怎么復雜多變。
輪回就是輪回。
說到底,所謂的輪回,就是重復發生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是日光之下的舊事,是必將再有的已有之事,想要超越輪回,就必須作出前所未有之事。
究竟何時,你們才能超越輪回?
冥冥之中,有這樣的聲音響起。
蘇晝抬起頭,青紫色的龍瞳環視著無盡的黑暗,而在這黑暗之中,他能看見星光搖曳,遙遠亙古彼端的氣息被接應,諸天萬界傳來了巨大的振動,無盡響徹,龐大到仿佛要震碎宇宙的巨大靈音,從世界的周圍響起。
——誕生之黎明,歸亡之暗夜——
——腐朽的最末,新生的最初——
——萬物的孕育者,命運的賦予者——
——禮贊寂主!
——生之源頭,死之歸所,冥府之王,輪回之主!——
一個巨大的,重重疊疊的同心圓光輪亮起,仿佛重疊無盡,無論怎么看向中心,都只能看見一個又一個圓,既看不到盡頭,也看不見邊界。
圣潔又寂靜,仿佛將帶給萬事萬物安息永眠的寂靜之光從遙遠彼端傳導而來,具象在了蘇晝身前。
他看見了。
那是一團寂靜的霧氣,一團無形,無質,雖然緩緩飄動,但是卻給人一種亙古不變的寂靜感。
而此時,蘇晝也看見了,被這一團灰霧擁抱著的世界。
元素的輪回,世界的交替,紀元的轉換與重生,全部都發生在這一團霧氣的擁抱之中。
蘇晝甚至可以看見,這灰霧之外究竟是什么——那是他在天神刻印的幫助下,穿越世界所曾看見過些許的‘冰凝虛空’。
完全凝固的虛空,所有世界的光輝都如同冰晶,被凝固在原地,而灰霧也在其中,安靜的擁抱著這一個小小的世界。
正是這灰霧,凝結了昔日無數世界破碎后的星塵,凝結了那無盡的世界碎屑,將其重鑄。
祂并沒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只是,萬物因祂而生,也因祂陷入了輪回。
偉大的存在并沒有幫助他們成長,也沒有幫助他們抵抗這最終的結局,它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幫助他們從冥界中歸來,一次又一次的為新的紀元播種新的生命,讓他們重新開始,一次又一次。
究竟何時,你們才能超越輪回?
那冥冥中的聲音再次響起,而這一次,巨大的,仿佛能撕碎宇宙的靈音同樣隨之響徹虛空,那仿佛無數聲音,無數人同時開口的聲音震蕩著靈界,令原本以為自己早就可以忽視靈音的蘇晝也感覺自己仿佛要被這狂亂的聲音撕碎了理智,陷入瘋狂,過了許久,才恢復清明。
蘇晝終于明白了,這便是寂主。
侵蝕值百分之八十,近乎徹底突破封印,僅僅是化身的灰霧,便籠罩了世界,基定輪回的偉大存在。
龐大的靈音轟鳴著,仿佛無數人同時重復著一具具完全不同的話,無法理解,仿佛也沒有任何意義。
“既然你期望他們超越輪回……那為什么就不能給他們一點提示?”
而蘇晝從不會因為對方是強大的存在,就感覺到畏懼。
面對化身于自己身前的灰霧,他向前一步,在這黑暗的虛空中大聲說道:“倘若有那一點點提示的話,他們肯定就會嘗試吧?但凡是有一點點希望,作為互相信任的根基,各的文明絕不至于非要互相以死相爭,哪怕無法坐下來溝通,至少也會知道,互相廝殺不是唯一的結局!”
“亦或是時間更長一點,不用太久,只要文明遍尋世界,發現再無其他可探索之地時,他們必然會嘗試朝著世界之外探索——只要開發出異世界探索的技術,那也算是超越了輪回吧!”
而雅拉也出現在蘇晝的肩頭,祂一句話也未曾說,但是紅色的蛇靈出現在寂主面前這件事本身,就是意義。
提示早已給出,而他們已經超越了一部分輪回。
而那冥冥的聲音,與巨大的靈音交替響徹:只是在超越個人生死的輪回之上,還有文明覆滅新生的輪回,還有紀元交替循環的輪回,還有世界腐朽新生的輪回。
在其之上,還有靈氣起伏波動的輪回,還有有靈無靈的輪回,還有世界集群黯淡又閃耀的輪回。
多元宇宙一樣要腐朽,一樣要重生。沒有生,也就沒有死,沒有腐朽,也就沒有新生的意義,沒有輪回,也就沒有突破輪回,就像是沒有枷鎖,便談不上掙脫的意義。
“那也不必刻意制造苦難,讓無盡眾生循環這覆滅又重生的結局!”
蘇晝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對誰,對哪里說話,那浮現在他眼前的灰色霧氣仿佛亙古不變的永恒,除卻那冥冥響起了聲音,這黑暗虛空中仿佛什么都不存在,又仿佛什么都沒有改變。
他只是用不知是無奈還是嘆息的語氣道:“還是說,只有苦難,才能讓人超越輪回?”
混沌之蛇的眷顧者啊,有朝一日,你必然可以將你所愛的文明和世界擺放在你的手心,把你的種族,友人和所有的熟悉者,全部都放在‘絕對安全,絕對幸福,永恒長久’的小瓶中,然后就注視著他們永恒的延續下去吧,就像是某個存在,制造的安樂天堂一樣。
但是那又有什么意義,歸根結底,那和夢有什么區別?有朝一日,夢醒了,幸福就破碎了,被你捏在掌心的萬物,也都會傾覆。
冥冥中的聲音,平靜的回答著蘇晝的問題,祂是如此地溫和,如此的耐心:這不是苦難,這就是一場試煉,而且,我當然可以讓所有人,依照他們想的那樣幸福。
可是,純粹的幸福是制造不出超越者的。
不是超越者,所有的幸福都是虛幻的夢,不談無數世界眾多諸天萬界中隱藏的無盡災禍,單單就是我自己。
我只要一個念頭,一不小心的一個念頭。雖然,我不可能會有一不小心,但是,就是這樣的脆弱,他們就是這樣的脆弱,如同夢一般,只要我醒了,他們,我的孩子,全都會成為幻夢——他們的一切,包含幸福在了,都會消失無蹤,如泡影般破碎。
我不想這樣,他們是我的孩子,他們應該更加堅強,我想要他們,可以永遠陪伴我身旁——所以他們必須成為,超越一切輪回的超越者。
轟鳴的靈音,響徹虛空,那是前所未有的靈音,是任何亡魂的集群都絕不可能發出的聲音。
而此時,蘇晝察覺了,這在灰霧,在寂主身側響起的巨大靈音,其實并非是祂本身存在發出的聲音,而是祂的低聲喃喃。
那靈音其實是名字——是寂主旁觀的無盡輪回中,每一個個體,每一個生命,每一個有著名字,沒有名字的生命,他們真靈的真名。
偉大的存在,銘記了所有的真名,祂喃喃著這些名字,銘記著所有的一切,從最初到最末。
寂主究竟存活了多長時間?再被封印之前,祂究竟孕育誕生了多少生命,多少世界,多少宇宙?
祂究竟記憶了多少名字,又為何一直重復這些名字?
短暫的苦難,卻終將帶來永恒的超越,一世的死亡,會為下一世積累力量。
冥冥中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愛’:我擁有無限的時間,終有一日,在無限的時間之后,所有的孩子們都會歸來,那時,便不需要我去銘記,他們會超脫而出,陪伴在我身旁,得享超越者那真實不虛的幸福。
祂真切地期待孩子能突破一切,超越輪回。
蘇晝無法反駁寂主的話,寂主的愛并非是人類能夠理解的宏大,也不是人類可以拒絕的事物。
他想起了雅拉的話語。
——寂主眼中,生死輪回前后都是同一個存在,死亡不過是一時的休息退場,這一次結束了,還有下一次機會。
“倘若他們真的超越了,那么,他們最想要做的,或許就是擊敗你吧。”
注視著黑霧,蘇晝如此低聲自語,但是說到一半,他卻又失笑了起來。
因為,寂主已經被擊敗了,它是被封印在這里的。
而且,祂期待的,正是自己被擊敗,輪回被超越的事實。
光芒消散,灰霧退卻。
寂主將要結束這一次短暫的相遇。
祂只是想要看一看,這個幫助自己孩子超越紀元輪回的存在,究竟來自何方,而得到答案后,便心滿意足。
“寂主,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而這時,蘇晝問出了最后的問題:“哪怕是大道之樹,都想要依靠自己的眷族脫離封印,但是這一次,在塔爾塔迪斯世界,我卻沒有看見半點線索,沒有看見半點企圖脫離的征兆。”
正是因為無論是雅拉還是他都沒有發現,所以蘇晝才沒有那么急迫地前去尋找寂主,畢竟,連作案工具都沒有,哪怕是侵蝕度再怎么高,也不可能脫離的。
你們已經見過大道之樹了?和祂不一樣,我不想脫離偉大封印。
冥冥中的聲音逐漸越來越小,仿佛重歸無盡時空地彼端:我的道路被證明是錯誤的,我錯了就會改,等到我再次證明我的正確后,我才會離開。
對于我們來說,證明自己的正確,比一切都重要,甚至遠比自由還要重要。
混沌之蛇的眷顧者啊,不必重復祂的老路,想必,祂也不愿意讓你成為昨日重現的祂,再現一場輪回吧。
而紅色的小蛇輕笑著,祂這一次并沒有與老朋友交談,但是一切盡在無言中,祂們僅僅是相見,就是意義。
——蛇到來了,所以伊甸破碎,輪回被擊破。
人與蛇的旅途和故事,才剛剛開始邁步。
聲音消失了。
黑暗消退了。
蘇晝的意志,在一陣長長的墜落感中,重歸軀體。
睜開眼機你,現在,他仍處于塔爾塔迪斯世界,中央迷宮,第九層。
他的面前,是正在被改造的紀元核心,火焰之心。
初始的火焰,在蘇晝的修改下,已經開始閃動著四色的光芒。
能看見,那昔日如同太陽一般閃動的火焰核心,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溫潤的,四系靈光輪轉交替,宛如虹光一般閃耀的光球。
青色的風,藍色的水,褐色的土,紅色的火。
光芒交融在一齊,最終化作純粹的白光,猶如純粹生命的顏色,滋潤著萬事萬物,而整個迷宮第九層的無盡熔巖火海,此時也化作了純粹的光芒,蘊含著四大元素所有可能性的,光芒。
世界核心·四元素之心
“我們成功了嗎?”
能聽見風之神緊張的聲音,祂的本能告訴祂,前方存在的正是前所未有的‘希望’,只是早已習慣絕望的神明早已忘記希望的味道,以至于祂難以相信。
還有埃利亞斯捏緊拳頭,發出了喜悅的呼聲:“應該是成功了——你看,元素輪轉交替,如此穩定……”
“是啊,我們成功了。”
而凝視著這個在自己手中塑造而出的,世界級的元素平衡器官,也即是新世界的核心,蘇晝回過神來,他露出了復雜的笑容,但最后,仍然轉為堅定。
轉過頭,他看向風之神還有埃利亞斯,蘇晝平靜的說道:“但這不過是超越了區區一個輪回而已。”
“這永劫循環,無盡的輪回……超越它們的路,還長著呢!”
如此說道,蘇晝向前邁步——他啟動了這巨大的光團。
于是,全新的紀元,開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