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邵啟明畢竟也是一位超凡階的修行者,再加上剛才他已經控制無人機啟用光學迷彩,開始收集周圍的信息,故而也很快聽見了遠方傳來的人聲。
聽著遠方還在叫嚷的聲音,他的表情頗為感慨:“上次在獸神界看見那些野獸說中文也就罷了,沒想到異世界也是說中文,看來中文果然是多世界通用語言。”
這是開玩笑。邵啟明自然知道,神木世界和地球關系密切,歷史在靈氣斷絕之前都幾乎是差不多的,語言類似這點根本不值一提。
“是旅游團。”蘇晝又聆聽了一會,確定對方的身份:“聽上去,太白山區當年的遺址被改造成景點和博物館了?但我明明記得,那個時候不是火山爆發嗎……”
不過很快他就自己說服了自己:“龐貝城都被挖出來了,挖一個遺址,亦或是重建一個紀念館也不費事。”
“走,我們遠距離觀察一下,看看這個世界情況究竟如何。”
無人機的攝像頭居高臨下,掃視附近的情況,并將視頻傳輸至兩人的代理終端中。
此地是一片山區樹林中,周圍正下著鵝毛大雪,可見度低,故而也無人看見他們兩人從天而降,而聲音傳來的方向偏東側,那里有一個很明顯的山道,索道吊車和休息平臺,吊車上也有不少人,看上去這個旅游景點人還不少。
在休息平臺處,有一批人正在集合,其中有大有小,應該是假期時間幾家人一齊帶著孩子過來登上旅游,欣賞雪景,一位帶著橙帽子的女性導游正在前排點數人數,但奇怪的是,她并沒有擴音器。
小孩子正在平臺上打鬧,手中揮動著充氣的小刀玩具,認真一看,蘇晝發覺,那似乎和原版的滅度之刃有點像……不過考慮到滅度之刃在這個世界的形象和代表意義,倒也不奇怪。
“那女人,有點修行底子。”
邵啟明控制無人機攝像頭聚焦,他看出,這位導游居然有覺醒階的修為在身,頓時微微皺眉:“難不成也是一個修行普及的世界?”
“都是百家,政策應該大同小異。”蘇晝仔細觀察人群,他察覺,在場絕大部分人身上,都有一些金屬制作的輔助器械,尤其是小孩子的腿部和背部,還有專門的一個小背包,和近乎外骨骼裝甲的輔助設施。
過了一會,他頗為驚奇的贊嘆道:“好家伙,真氣背包,輔助步行設施?這一批人人均都有修為,幾個厲害一點的都有覺醒階,當真不賴!看上去,神木世界的技術,果然是在真氣機械方面發展的。”
“接下來該怎么辦?”邵啟明說道,他繼續控制無人機朝著其他方向飛行,掃描周圍地形。
“先回老地方看看,去鑄刀博物館。”
蘇晝回復,他語氣平靜:“看看究竟過去多長時間,而他們的歷史又是如何記載的——通過游客,我們也可以更好的了解這個世界的現狀。”
由于之前考慮過神木世界的服飾問題,蘇晝和邵啟明準備了好幾套不同的服飾,其中正好就有差不多對應的。換裝完畢,兩人便繞到無人的后方,開始朝著山道盡頭處的博物館前進。
路過休息平臺時,那一批旅游團的人也集合完畢,而看見蘇晝和邵啟明路過的時候,一位約莫十幾歲的少年注意到了兩人的穿著打扮,頓時一愣,然后興奮地小聲對一旁的女子道。
“老媽,你看,那邊有兩個不用代步真氣機的人啊!”
少年的語氣很驚奇,而他口中的代步真氣機,便是覆蓋在他腿部的一圈流暢的金屬機括,能看得出,它能通過灌輸靈氣,進而輔助使用者的行動,可以更加省力的步行登山。
由于使用時需要無間斷地灌輸靈氣,所以這個器材對鍛煉靈氣控制力也有一定的作用,至少能讓人控制自己靈力輸出的穩定性,不至于一下用了太大的靈力,讓自己蹦起來。
蘇晝第一眼看見的時候,就覺得這個設計非常精妙,可以考慮帶回地球,作為一款民用器材使用。當然,也就僅此而已了,因為這僅僅是代步所用,地球一方有更好的靈力轉換方法,不過一般都用在外骨骼裝甲等戰爭器械上。
“莫議論他人!學堂是怎么教導你的?”
少年的母親低聲呵斥了少年一聲,她身上自然也有代步機,這位女子下意識地看了蘇晝邵啟明一眼,然后心中微微一驚:“都是帥小伙啊……咦,以我后天境界的實力,居然看不穿半點,而且這個沉穩如山,仿佛與周圍天地融為一體的氣勢——難道,這兩個人都是先天境的武者?!”
“是返老還童嗎?”
察覺到這一點后,這位女子又想到先天境武者那超越常人的五感,頓時便有些尷尬地上前,帶著自己家的孩子道歉:“對不起啊,兩位先生,我家這位孩子年紀還小,口無遮攔……”
“沒事。”特意展現了一點實力的蘇晝笑著擺擺手,讓女子松了口氣,退回旅游團內。
他若有所思:“看來,現在的世界中,先天武者固然罕見,身份也算得上是高人一等,但也沒有到需要分清尊卑的地步,普通人也可以不卑不亢的面對。”
“看來這個世界,比我想象的還要平和許多。百家,周不易他們,說不定真的辦到他們所說的了。”
而一旁,邵啟明繼續使用無人機,將自己所見的神木世界一切都拍攝下來。
大雪紛飛,蘇晝繼續前行。
這個被稱呼為‘神刀景區’的地方,人流其實不少,沿途,蘇晝看見不少人帶著親屬孩子,亦或是戀人來往,他們或是乘坐吊車,或是徒步登山,甚至也有七八十歲的老者講述他們小時候,景區初建的事情——這景區建立其實也就是最近這么六十年來的事,那時整個太白山都被火山灰掩埋大半,小時候的他們和父輩一齊從地下挖掘各種遺物遺址,將其送給聯盟官方的遺址重建辦公室。
“這地方,甚至可以說是聯盟官方的前身,百家議會的發家之地!”
老人笑吟吟地牽著孫女的手,一邊走在山道上,一邊指著路旁的碑文和雕像道:“昔日,百家議會的精兵,正是在此鑄造神刀,展開了對安朝末代皇帝的反攻!你瞧,這些雕像,都是當初駐扎在此地的精兵,一人未少!”
而敘說這段歷史時,兩位年輕人路過老人的身側。
“難不成,可能會有你的雕像?”
對此,邵啟明頗為興奮,反倒是蘇晝自己只是普通的嗯嗯啊啊幾聲,只是專心致志地觀察已經開始出現在山道兩側的雕像。
“還真是當初的那一批人,我基本都認識……啊,居然連死人都有,那個犧牲在國師攻堡時的年輕劍士也被他們記住了啊。”
“這不是大宗匠嗎?仔細一看,比真人要帥一點,體格倒是一般無二,一樣健壯!”
山道對于普通人來說,算是漫長,但是對于蘇晝來說,沒一會就走到了最頂點。
在山頂的一處空曠平臺處,蘇晝看見了雕像盡頭,以及一座巨大的,刀形紀念碑。
一柄石塑的滅度之刃,呈現插入大地的形狀,而刀面便是碑身。
在這巨大石碑的兩側,分別豎立著兩個巨大的群像雕像……一位位武者大戰面目猙獰的魔兵魔將,而蘇晝也在其中,他在那里,背負長弓,手提長槍,面對一位持劍,體生木質紋路的道人。
能看見,碑身上,寫著豎排的巨大古體字。
——新歷元年,太白山,冬,正月,昆侖傳人蘇晝與乘風門主李道然,副帥威烈戰魔軍于山中關隘,大破之。
敵眾余百,不得一歸,魔朝國師授首于火山火湖,未留尸骸。
遂平北境,神兵得鑄。
靠近一看,每個雕像的下方都有相應的名字和描述。
蘇晝的雕像底部,便是昆侖武圣蘇晝,以及獨行千里,救民水火這樣一句唱詞性質高過正常描述的備注。
周不易,李道然,威烈,甚至韓孝騫都在其中,那位其實暗中投靠了魔軍,將消息發出去的老者,居然并沒有被綁在恥辱柱上,而是仍然作為英雄的一員,被雕刻在此處。
“畢竟,也是一同戰斗了七十多年的戰友嗎……留了一個身后名啊。”
想到此處,蘇晝面色有些復雜,他凝視著韓孝騫那腰帶藥囊,沒有面對任何一位魔兵魔將,只是孤單站在雕像群一側的雕像,不禁輕笑一聲:“歷史這東西,果然是由后來者敘述的啊——就好比單從這雕像的順序來看,我就知道周不易這家伙,肯定成了百家議會的老大了——雖然我在最前面,但是這雕像群的主角位卻是他。”
“隱晦的馬屁這東西,也是歷史的一部分。”
而邵啟明這時候控制著無人機,興致勃勃地將這個雕像群,最重要的是蘇晝的雕像拍攝了好幾遍,甚至引得蘇晝都有些急了:“不是,啟明,你老拍這個干什么?”
“等以后你公開的時候,我就把這些東西給蘇大伯和寧阿姨看!你別急啊,這又不是壞事,人家都在夸你呢!”
邵啟明自然也能看得出來,蘇晝剛才陷入了片刻的回憶,這些雕像毫無疑問都是他在這個世界遇到過的熟人,但奈何他一個都不認識,故而只能拍照紀念了。
“話說回來,你的這個雕像,有點不太像你啊。”
順著友人的話,蘇晝再次凝神看向自己的雕像,然后點了點頭:“確實,比我本人丑。”
一般來說,雕像為了紀念的特殊性,都會對人物本身進行一些修正,會比本人更藝術化,更好看一些。就好比周不易,那家伙當年雖然一樣文質彬彬,但還是很青澀,哪有雕像上那么英明神武,目光如炬?
但是蘇晝不一樣,由于他長得原本就太過完美好看,以至于沒有親眼見過他,只能通過其他人復述細節進行雕塑的雕刻師,只能以想象居多——但很遺憾,雕刻師想象的也沒有蘇晝本人好看。
滅度之刃石碑和雕像群背后,就是鑄刀博物館了,蘇晝本來還想著,倘若博物館要收費的話,那他恐怕就只能逃票——我自己看自己的博物館還要被收錢?笑話!應該是他收其他人的錢才對!
但這博物館居然是免費,于是兩人便大搖大擺的進入其中。
“——說時遲,那時快,那昆侖異人見魔朝國師呼喚天雷,便縱身一閃,閃在一位魔將背后,他單手一揮,那身高八尺的魔將便如同小孩一般被他扔起,直直朝著天雷撞去……”
“根據當年當事人親口描述,在當初那個天地元氣稀缺的年代,魔朝國師以后天武者之身,便可以催發天雷,展現先天之力,倘若再過幾年,它進階先天,便無人可制,幸而在以李宗師和周主席為核心的百家精銳武者的幫助下,昆侖武圣將魔朝國師擊斃于火山口——大家跟我來,后面就是魔朝國師殞命紀念處,小朋友們不要亂走……”
“據傳,昆侖武圣出現之時極其神秘,那天正是大雪紛飛……”
一進入博物館,頓時嘈雜的人聲便洶涌而來。有說書的,有導游講解,有相應展覽臺專門的介紹人員講述,蘇晝環視四周,便看見一處處被保存在玻璃柜中,很明顯在地里埋了很久的兵器遺物和一臺臺破損的真氣鑄爐殘骸。
在那里,有一位女性講解員正在為一群大概是小學集體旅游的小學生們介紹:“大家跟我一起看——這就是初代的真氣鑄爐!當年的真氣技術先驅,石寄靈和莫干休兩位宗師,便是以其為動力源,鑄就了斬殺安朝魔帝的‘神刀’,滅度之刃的!”
“哦哦!”登時,小朋友們就歡呼起來,還是揮動估計是博物館贈送的充氣小刀起來。
金紅色的刀身閃動,一片靚麗的色彩。
一時間,即便滅度之刃仍位于蘇晝的個人空間內,他也隱約感應到,有一股淡淡地愿力穿越時空,依附在神刀之上,孩童們真誠的向往,以及整個博物館中積蓄許久的愿力,仿佛終于找到一個傾瀉口,開始以一種緩慢,但是不可阻擋的勢頭,朝著真正的滅度之刃灌輸。
而神刀的刀身,也開始閃動著晶瑩的光澤。
“石寄靈……原來大宗匠叫這個名字?”
但這時,蘇晝卻并沒有在意這點,他聽見這個名字后,便有些羞愧起來——當初相處那么長時間,他一直大宗匠大宗匠的叫,都忘記問名字了,直到起碼百年之后,才在博物館知曉對方真名。
不過,這也是經常的事情。
蘇晝和邵啟明兩人在博物館中轉悠了一圈,蘇晝回憶了一下當初,而邵啟明興致勃勃地記錄下了所有和蘇晝有關的故事,甚至包括異常夸張的說書版本,哪怕是蘇晝這等近乎沒有廉恥之人都感覺到了一絲羞恥,要求邵啟明刪掉,而對方卻表示‘但是,我要說不!’。
而通過在博物館中的見聞,兩人也大致知曉,蘇晝離開神木世界后,歷史是如何發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