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世界,大致可以分為物質界與靈界,而虛空覆蓋于這兩界之外,將其與其他世界分隔。
純粹的物質界,與純粹的靈界都是存在的。前者中沒有任何超凡力量,但是會隨著靈氣的涌入而逐漸孕育出自己的靈界,而后者是一片混沌的超凡力量要素,其中可能會孕育出純粹的元素生命和靈界生命。
虛空中飄蕩的純粹凝結,未來或許會與一個物質界接觸,覆蓋亦或是融合本地的靈界,一瞬間就將一個普通的世界拔升至極高魔的程度。
換一句話來說,靈界本身,就是世界的靈魂,虛空中獨立的靈界很可能是世界毀滅后,殘存的世界之魂所形成。當然,也不排除有自發形成的純粹靈界這種存在,而它與物質界互相干擾,只有持有靈視的人才能同時觀測到兩個世界。
靈魂空間,是一位修行者自身思維和意志力具象化而成,近乎于夢境,但比夢境更加堅固的非物質領域。它存在于靈界之中,但卻相對獨立,就像是互聯網上的私人網絡堡壘。
蘇晝的靈魂空間,除卻智慧樹之外,就如同所有一般修行者的靈魂空間那樣,是一片虛無的無光黑暗,一般來說,只有修行了幾百年的人,且無寸進的人才有多余的時間將自己的靈魂空間架設為真正的靈魂堡壘,鋪滿密密麻麻的防御陣法和靈魂護盾,而年輕修行者單單是修行帶來的靈魂成長,造成的防御力提升,就大過一切法陣。
能看見,一顆青白色的樹形精魂位于黑色靈魂空間的核心地帶,一圈奇異靈草包裹的中央,而層層疊疊,如同云霧一般的靈光在智慧樹精魂的上方流動。
就在被這云霧縈繞的樹干之上,有一條赤色的小蛇,正在有一搭沒一搭的用尾巴拍打著樹上的果子。
祂的行動懶散而無規律,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目的,仿佛能在這里玩果子一直到永遠。
直到一個聲音響起,令祂抬起頭。
“雅拉雅拉。”
那是蘇晝的聲音。因為是蘇晝的靈魂空間,所以這聲音憑空響起,沒有任何具象化的形象誕生。
青年的語氣帶著一絲年輕人特有的活力,他興致勃勃地說道:“有件事,我想問一下你!”
“什么事?”
蛇靈懶洋洋的回答道,祂放下自己的尾巴,然后拉長身體成長條,抖動了一下,仿佛是在伸懶腰。做完這些之后,雅拉才長嘆一口氣:“你說吧,又是什么問題要問?”
“我總感覺,偉大存在的道理,假如簡并化貼上標簽的話,好像可以用游戲來定義,這樣就方便理解多了!”
“哦?”
聽到這里,雅拉頓時就感覺有意思,祂提起了點興趣,然后理智客觀的評論道:“偉大存在的道理充斥全部的領域,游戲自然也是其中之一……說一說你的想法?”
這便是雅拉和蘇晝日常交流的方法,他們偶爾在現實聊侃,或是在個人空間對話,但最多的,還是于靈魂空間中交流。
“我目前,接觸較多的偉大存在,只有寂主,宿命,先驅,神木,還有雅拉你。最多算一個黃昏,畢竟也殺過兩個黃昏邪魔。”
蘇晝帶著一絲思慮的聲音響起:“其中,宿命的話,就有點像是結局注定的JRPG(日式角色扮演游戲)游戲。劇情最重要,游戲性靠邊,結局祂有可能寫好,也有可能寫壞,但是無論是對話還是選項,亦或是等級收集率,歸根結底,也就只能決定那幾個結局,甚至根本就沒有其他結局可以選擇。”
“而寂主,則是有點像是那種多周目才能達成完美結局的一切游戲,每次游玩,都會為下一次游戲鋪下一些好的要素,而在無數次輪回后,無數成功的要素匯聚,最終令人可以抵達happyend。”
“雅拉你的話,我個人感覺有點像是Roguelike(隨機生成角色冒險游戲)……重要的是隨機性,每一次冒險都絕不相同,無論好壞對錯,可能一次通關,可能出門就死,無論是經歷還是人物,是過程還是結局,誰都不知道。”
“神木,我雖然從未與神木直接交流,但卻對祂的存在形式感觸頗深……無論是蟠榕不死樹,還是生主大樹,亦或是智慧樹本身,其本質都是‘存在’。只要存在并繁衍下去,神木就能壯大——這有點像是經營類游戲,需要應對外來的災難,而自己發展壯大,在應對劫難的同時,同時令自己和自己的勢力膨脹,也就是神木和附屬于神木的生態圈成長。”
“至于先驅,比較難概括,祂的特質是探索任何未知,而這個和雅拉你給我的‘隨機性’的感觸不太一樣……對,沙盒冒險游戲,就是這個,祂期待人們探索地圖的邊界,尋找其中的每個彩蛋和驚喜!”
蘇晝的思維很流暢,但凡是他接觸過的偉大存在,都被他總結了一番——自然,并不是非常準確,也不是完全概括,就好比雅拉,他只說了混沌的一方面,沒有說質疑的那一方面,不過僅僅作為一個標簽的話,的確非常客觀。
但是說到最后,蘇晝反而有些卡殼,他的聲音遲疑了起來,似乎正在思索:“但是黃昏……”
黃昏這個偉大存在,雖然蘇晝接觸過好幾次,但他總是無法分清楚黃昏和‘毀滅’究竟有何不同,雖然雅拉說了,黃昏是無意義,但究竟什么才叫做無意義?
所以,思索了一陣后,蘇晝放棄了思考,他直接帶著一絲疑惑詢問道:“雅拉,這方面我接觸的少,你覺得,黃昏應該怎么概括?”
對此,雅拉微微搖頭,然后道:“你的想法,的確有些片面,許多領域之間,偉大存在都是互相交錯的,但大體還行吧。”
“至于黃昏……”
如此說著,祂將身軀盤起,掛在樹枝上,祂沉吟了片刻,道:“那家伙的本質,按照你這種思維劃分的話,很可能是氪金手游吧。”
蘇晝的聲音頓時困惑起來:“氪金手游?”
“是的,而且,還是馬上就要關服了的那種氪金手游。”
輕聲笑道,蛇靈的語氣帶著一絲微微地諷刺:“無論你燃燒了再怎么多的輝煌,度過了多么美好的人生,建立了多么偉大的功績……但面對注定的結局,又有何意義呢?”
“終究都是黃昏,終究都是無意義,終究都是虛無。”
“這既是,黃昏。”
“這樣嗎……”
蘇晝若有所思的聲音響起:“謝謝你了,雅拉!”
“有什么可謝的。”
對此,蛇靈并不在意,祂再次地甩起了尾巴,拍打著智慧樹上的果實:“游戲是對現實的模擬,承載者創作者的理念,你能用游戲來意喻偉大存在的理念,就證明你已經開始思考自己的道路了……”
低聲自語,蛇靈悠悠地詢問自己的立約者:“那么蘇晝,你的道路,倘若要用游戲來比喻的話,又會是怎樣的游戲?”
現實中。
蘇晝緩緩睜開眼。
“我的道路,變成游戲的話……”
他如此輕聲自語,然后笑著抬起頭,看向眼前,那陽光明媚,波濤起伏的絢麗沿海風光。
“那可……真難說啊。”
此地,是圣火大陸,東部沿海,夕光城岸邊,美食街。
鯊旋風店。
蘇晝所坐的位置,位于店外靠海的一張戶外餐桌,而他前方還有一張宣傳牌子。
海魔亂燉
海魔亂燉原名為‘六鮮魚湯’,是夕光城傳統美選六種海鮮以高湯燉制而成,味鮮香醇,口感醇厚,乃是外宴賓客的佳品。
為紀念審判之主神降于世時,擊殺六位邪惡的海魔,故更名為海魔亂燉。據說,審判之主在出發擊殺海魔前,曾特意來到過本店……這便是名菜海魔亂燉的來歷。
元素歷307年,8月22日。
距離那一場令元素平復的戰斗,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在這一個月內,發生了很多事情
首先,無論是先驅者空間的來客,亦或是海盜,都已經徹底不見蹤影。
而絕大部分被依沙爾帶隊的火之民艦隊捕獲的海盜,都被送往沿海各地城市進行審判,處死,亦或是勞動改造。
海之民的話,因為這一次海洋動蕩,其中有一部分選擇留在岸上,遵守戒律,而另外一部分還是選擇回到海中,過著有著獨特秩序的自由生活。
更加值得一提的便是,圣火大陸和遙風大陸的商路被重新打通。時隔一百三十多年,互相隔絕許久得到風與火之民再一次有了大規模的民間聯系。
此時的夕光城美食街,比起一個月前的人流量更大了,因為全新的‘海洋法’的制定,以及相關的‘探索法’的普及,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好奇原本被眾多海盜占據的海洋中,究竟有怎樣的魅力和寶物,而作為東部主要出海口的夕光城自然就成為了眾多新興冒險者和探索者的大本營,美食街作為本地特色,自然不能不品嘗,生意興隆至極。
甚至,在街道的邊緣處,又新開幾家小店,那赫然是一些海之民在圣堂幫助下開設的新店鋪,他們專門販賣生魚片,活海膽等海中生鮮,以及各種火之民過去從未吃過的奇特海洋生物,如今也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最近這段時間,蘇晝依次去過所有的店鋪,其中有一些的手藝當真是不錯,不亞于地球上的一些知名餐館了。
當然,最值得一提的,還是薩拉一家子入駐蘇晝個人空間這件事。
在答應風之民小女孩幫助她尋找家人后,蘇晝就認真去海中原本薩拉居住的島嶼尋找他們部落的線索,但不談薩拉一族早就被海盜趕出了故鄉,就連他們故鄉的那座島嶼,也都在他之前和水之神戰斗時,被掀起的巨浪余波徹徹底底的洗過了一邊,什么線索也都沒了。
蘇晝開了龍瞳,一路追蹤最微小的線索四處尋覓,結果在找了大半天后,發現薩拉一族大部分都活的好好的,而薩拉的父母更是早就被艾蒙等人帶隊救出,如今正在夕光城周邊過的好好的,正在用自己過去的職業技能幫人養魚養花,二人世界過得好不滋潤。
在與自己的女兒快樂的重逢后,面對蘇晝的提議和邀請,薩拉父和薩拉母都沒有任何意見,這兩位蜂人相當無所謂,只要能一家人安定的生活,住在海島,住在夕光城,亦或是住在蘇晝的個人空間,那都是沒所謂的事情。
所以,在簽訂契約之后,這一家蜂人便快快樂樂的住進了蘇晝的個人空間,開始打理起這個越來越大的私人世界起來。
薩拉父,擅長養魚,最擅長用蜂刺扎魚,號稱縱橫八百島煩惱海扎魚第一人,而個人空間中的水質過清,并不適合養魚,所以目前正在蘇晝的示意下散布某種靈化海藻,為日后生機勃勃的海洋做鋪墊。
薩拉母,擅長養花,薩拉那一手上佳愛的園藝手藝便是傳自其母,這一份手藝現在就有大用處,無論是照顧平時智慧樹隨手栽種的靈植,還是讓整個個人空間變得美觀,都非常重要。
至于薩拉,是智慧樹的陪玩,無需要求專業技能。不過雖說如此,但薩拉其實也很擅長養花和養殖蜜蜂,薩拉一家過去就是靠著捕魚,養花和養蜜蜂生活,自給自足,自娛自樂。
“仔細想來,回到地球后,我也完全可以把我在地球上的那兩只海獸眷族簽訂契約啊——偶爾來我的個人空間進修一次,顯然對它們更有益處。”
如此想到,蘇晝站立起身,他付錢后便離開了美食街,沿著夕光城的海邊大道一路前行。
一邊走,青年一邊感慨:“仔細想想,和我有關系的種族越來越多了,不談最近的蜂人,整個輪回世界大部分火之民都有我的血脈……再加上青丘星的狐人,我影響的種族和生命,當真是越來越多了啊。”
“鏗鏘!”
但是,他卻沒想到,滅度之刃倒是生起氣來。
至于為何,答案也很簡單……
這一次對水之神的戰斗,滅度之刃原本興奮極了——敵人分別是神明,不死身,有的還身負龍蛇血脈,眾多特性匯聚,讓它以為這是自己大方光彩的時候。
結果誰知道,蘇晝直接化作海戰版燭晝,從頭到尾就變化了一次形態,就把敵人全都碾了。
武器?不需要!
滅度之刃眼睜睜地看著被自己特攻的敵人被蘇晝一擊一個全部秒殺,心都簡直要碎了……這簡直就像是貓聞到貓薄荷后又不讓它吸一樣難以令刃忍受!
“哎——我知道了,這次沒讓你出場,主要是因為我還沒來得及把你添加進我的‘鏈鋸切割之尾’中。”
對此,蘇晝自然也是耐心解釋:“更何況,真身是真身,龍軀是龍軀,我不是已經用你斬過一次審判之龍嗎?還帶著你在整個夕光城轉了一圈呢。”
“……鏗鏘!”
聞言,滅度之刃頓時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的確斬了東西啊!故而便乖乖回到個人空間中,追逐著天空中的元素太陽而行。
“哎……過去的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除了養樹外,還要遛刀……”
頗有些苦惱地揉了揉頭,蘇晝心中不禁嘀咕:“要不,以后就不用武器了?”
“不,果然,至少人形還是要用的。”
今天,是蘇晝決定留在輪回世界的最后一天。
在過去的一個月中,他與埃利亞斯一同撰寫了最新的法典,依照新的誓約,為所有火之民普及了全新的戒律。
無論是行業還是社會,最重要的就是隨著時代的進步,來制定全新的法規和戒律,舊有的法規不可能囊括新生的行業,而沒有明確的法規制度規范,自然會造成新生事物被打壓剝削。
但即便如此,也有許多人心懷疑惑——他們不清楚為什么要設立新法,將過去數百年間一直都在使用的法典從頭到尾大改一次,令人摸不著頭腦。
對此,為了主動打消所有火之民的疑惑,作為火之主的埃利亞斯,作出了一個震驚全世界的選擇。
神,昭告神諭。
主動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甚至,將這錯誤的結果,鑄造成雕像石碑,永久的放置在所有神殿前。
此時,蘇晝走到沿海大道的盡頭,夕光城的港口周邊。
在夕光城大神殿前方,他看見一座屹立在神殿正門口的巍峨石碑。
石碑呈現長方形,正反兩面都銘刻有一個個密密麻麻的名字……那上面,是所有曾經蒙冤認罪,遭受教約法典刑罰者的名字,還有所有搬弄是非,利用法典者的名字。
除此之外,它也紀念著所有沒有名字,卻遭受冤屈而死的亡者……所有審判者,被審判者,所有無辜的人,因為神的錯誤而遭遇痛苦的人,他們的名字和代表,都在這里了。
法度不足綱范萬載,需時時反思,頻頻革新
人世之惡,乃人之過,更為神之過
永世不忘,銘記于心
“這既是秩序的錯,已經死去者無可彌補,唯一能做的,就是銘記戒律,銘記這次教訓。”
眺望著那一塊巨大的灰色石碑,蘇晝不由得有些感慨:“希望有朝一日,人類可以記得住歷史教訓吧。”
這一次本來只是回來看看情況的輪回世界之行,反而令蘇晝收獲頗豐。
萬世革新之力,這一重新整合的神通,實際上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蘇晝徹底厘清了自己的想法,開辟了自己未來將要行走的道路,徹底堅固了自己未來進階不朽,乃至于更高之處的基礎。
這是再怎么樣的收獲也無法比擬的,獨屬于個人的收獲。
除此之外,個人空間也因為塔爾塔迪斯世界的反饋,空間比起最初擴大了幾十倍,智慧樹未來的成長空間又有了不少富裕。
而上好的肥料,實質化的世界之塵,也讓蘇晝把過去積存的劣等惡魂全部都消耗一空,換成了這一恐怕在多元宇宙中也通行的珍貴貨幣。
至于其他方面,無論是戰斗技巧的提升,還是海戰型真身的調整和進化,都是細枝末節,理所應當的收獲。
而在這些個人的收獲方面,最重要的,卻還是尋找到了一位真正信仰自己的代行者,還有見到自己過去的好友并沒有走錯路,仍然行走在正道之上。
“我該走了,埃利亞斯。”
青年如此說道,而他的背后,一陣赤紅色的火光閃動,頭戴王冠的白發少年便從光芒中出現,長袍在風中舞動,漂浮在半空。
祂神情有些復雜地看著蘇晝的背影,然后輕輕點頭,嘆息道:那么,我也只能說再見了,老師。
“何須嘆氣?你還活著,我也還活著,未來終有一日可以再度相見。”
轉過身,蘇晝倒是面色不變,他甚至面帶笑意:“只不過,下一次我回來的時候,希望看見的是一個比今日更好的世界。”
沒問題,老師。
看見蘇晝的笑容,原本心情有些復雜的埃利亞斯,在微微一愣后,便也慢慢地笑了起來。祂堅定地說道:過去,我曾向自己發誓,當老師您歸來之時,這整個世界,都將傳頌您的名字——無論最終的結果如何,我完成了這份誓言。
而這一次,我也愿意對自己立下誓約——只要我還存在一日,塔爾塔迪斯世界就必然會向更好的方向發展。或許會犯錯,歷史會螺旋發展,但不變的是向前前進,向上攀登的心。
“能聽見你的承諾,我很欣慰。”
哈哈笑著,蘇晝已經從懷中拿出了天神刻度——銀色的懷表上,灰色的刻度正閃動著明亮的光輝。
他看向埃利亞斯,四百年前,那個仍然有些拘謹,有些自信不足的少年形象浮現在眼前,那時的小大公是如此的迷茫不知所措,只能強自咬牙,近乎逼迫著自己走下去——而如今,自己眼前的白發神明雖然仍然面帶些許遺憾,但祂的內心卻已經無比堅強,甚至可以肩負世界而行,直面慘淡的犧牲而毫無畏懼。
——這就是革新……每個人對自己的革新,將舊有的缺點改正,將應有的優點放大,將自己變成更好的自己。
“那么,下次再見,埃利亞斯。”
最后,青年平靜地揮了揮手,然后瀟灑地啟動刻度,令銀色的輝光綻放,打開了一道時空門:“”
下次再見,蘇晝老師。
光芒閃爍,然后,便空無一物。
天空之上,出現了一顆逆流而起的青紫色的星辰,它朝著遙遠的時空彼端飛馳而去,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夕光城,沿海大道。
人來人往,客流絡繹不絕的港口街道中,屬于普通人嘈雜的音浪傳來。
吆喝聲,叫罵聲,討價還價聲,充滿希望的鼓勁聲,帶著疲憊的抱怨聲,竊竊私語的神秘交談聲,狠辣的威脅聲,還有種種種種,不一而足的聲音。
甚至能看見,有一位手腳俱斷的殘疾人,正罵罵咧咧地拄著拐杖,帶著一些全身上下都有各種烙印和戒疤的前海盜,朝著一艘小漁船走去——野豬號的船長尼德已經沒手沒腳,做不得打獵的生意,但是憑借常年的海上經驗,做個漁夫亦或是向導卻是沒有問題。
每個人都有著各自的命運。
站在街道的盡頭處,已經是獨自一人的神明有些悵然地注視著這一切。
但隨后,祂卻輕聲笑了起來:哪怕仍然處于輪回之中,也一定要盡可能的生活在更好,更幸福的輪回里,而不是滿足于劣等的幸福。
少年模樣的神明搖了搖頭,然后化作火光,消失在了原地。
您的教誨,我不會忘記的。
與此同時,七海之中,雀躍海中的一艘大船上。
灰發的神官,審判之主代行者,艾蒙注視著那一顆倒飛離去的星辰,然后微微鞠躬,對自己的主致敬。
如今,已經成為僅次于審判之主神佑者大主祭下,持有大主祭權柄的他,負責主管七海中一切冒險者相關事宜,以及沿海各地最大的裁決官。
老神官并不在意這些權柄,他只是想要踐行自己和主的道。
直起腰,艾蒙凝視著逐漸遠去的星辰,然后在懷中摸索著,掏出了一塊黑白相交的完整龍鱗。
上面,有著濃郁無比的業火氣息,以及近乎實質化的審判斷惡之意。
審判之主直接給予,銘刻了所有傳承的龍鱗,便是神賜的圣物……但是相較于這個圣物,真正令艾蒙在意的,還是自己主對自己勉勵的那一句話。
艾蒙,面對未來,不妨大膽一點,因為你終將抵達那里。
不必畏懼,因為我與你同在。
“我又何須畏懼?我的主。”
回憶著這兩句話,灰發的老神官微微翹起嘴角,令皺紋疊起,他平靜地笑道:“我行走在您的正道上,即便是面對毀滅,也安之若泰。”
此時此刻,冰凝虛空。
就在蘇晝準備駕馭者天神刻度形成的時空球,回到地球時,他突然抬起頭,眺望向遙遠時空彼端的一側。
在灰色的世界之塵密集區中,似乎有一道青色的光芒亮起,從遠方飄搖而來。
那是,一只巨大的針蜂形神魂。
這只璀璨如琉璃,仿佛經歷了無數時光和危難打磨,才能鑄就的光輝神魂,此刻正拖拽著長長地光流,從遙遠的時空彼端處歸來。
就在蘇晝驚訝地注視著這只巨大的風之巨蜂時,那只巨峰形神魂也察覺到了蘇晝,然后,散發出驚喜無比的波動,揮動著前肢上的巨針。
而蘇晝也大笑著遙遙揮手,而在他的身后,巨大的龍形幻影晃動著尾巴,似乎同樣是在打招呼。
只是,他們相距實在是太遠太遠,以至于交流都無比困難,只能互相致敬。
然后,就此別過。
青色的神魂,墜向世界。
緊接著,塔爾塔迪斯世界內,一顆青色的星辰自天際的盡頭處亮起,朝著大陸的彼端落下。
新紀元的四百年后,審判之龍歸來,為紛亂的世界帶來了全新的秩序。
新紀元的四百年后,風之神歸來,帶著屬于新世界的消息。
歸來的神明們,一次又一次的改變世界,超越著束縛一切的輪回。
偉大的存在旁觀著這一切,直至輪回的盡頭。
而就在風之神歸入輪回世界內部的同時。
再一次的,灰色的迷霧彌漫,出現在了蘇晝的身前。
蘇晝。
那個聲音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