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中的少女有著一頭如同火焰一般燃燒,不斷無風自動的銀灰色長發。
這并非是夸張的比喻,而是事實:她的發絲并非實體,而是一種能量的擬態,隨著周圍的靈氣波動而變幻。
打開棺材這一行為本身,就令靈氣的環境變幻,故而令這足以覆蓋少女全身的似火銀發于半空中飄蕩,并溢散出點點磷光火星。
而一種勃勃生機從棺中溢散而出,擴散至整個大廳。
如若細細觀察,便可發現她的容貌出眾,身材也頗為婀娜,少女正微笑著沉睡,而雙手抱在胸前,似乎是在保護什么東西,但那東西被纖細的手遮掩在背后,看不見其全貌。
除此之外,隱約有一輪閃動的光圈光暈正在她的腦后隱隱浮現,令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到頭腦一清,仿佛腦海中許多令人憂愁無奈的事情都在慢慢消退。
“這,這?!棺里面的……”
打開棺槨的哈德在最初的震驚之后,目光中就流露出顯而易見的貪婪和渴望,他凝視著少女的臉龐,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
但很快,他便警醒,立刻撇開目光。目光重回清澈,劍士的語氣帶著驚愕與疑惑:“居然一眼就能魅惑我……這家伙,怕不是有妖精亦或魅魔的血脈!”
“但是為什么,明明根據情報……”
話至此處,哈德便立刻停下言語。
他自知失言,便干脆地退到一旁,眉頭緊皺地思考著什么。
棺槨另一側,龐大的銀青色鎧甲微微移動,令鏡頭可以更好的掃描被開啟的黑棺。
原來如此……
在確定棺中少女如今的情況后,燧光大師恍然大悟般地長嘆一聲。
機械甲殼中傳來的語氣帶著一種釋然:葉蓮娜女士,這就是你的目的嗎?難怪……難怪……超乎我預料之外。
“香味,很香……”
至于阿達瑪,他和哈德一樣,在看見少女的同時便露出了貪婪渴望的表情,也一樣在吞咽口水。
但是很顯然,同樣是被魅惑,想要‘吃掉’對方,魔化病巨人的想法,更加純粹直接一點——
巨人幽綠色的雙眸中,此刻正釋放著顯而易見的純粹食欲!
魔化病患者被埃安世界中的所有人恐懼和厭惡,并不僅僅是因為魔化病患者會陷入瘋狂,而且因為魔化會提升患者的實力,導致其存在本身就非常危險這一個原因。
真正令所有人厭惡的,是魔化病患者瘋狂到了一定程度后,便會出現的明顯的‘噬魂食人’傾向。
魔化病導致的源能侵蝕,會令原本沒有靈魂的普通人生出靈魂,成為‘凝魂者’,一步踏入超凡的領域,得到屬于自己的能力。
但這樣的靈魂污濁,脆弱,且極具侵蝕性,會迅速腐蝕魔化者的理智和肉體,令他們的心智處于崩潰的邊緣。
出于生存的本能,魔化者會渴求‘正常’的靈魂,他們將會想要大量吞噬‘純凈’的靈魂和血肉,就像是在一瓶污水中加入大量純凈水,用以稀釋雜質那樣。
可是,魔化者靈魂中的雜質,是會不斷增加的。沒有專門的方法進行遏制,魔化者要不就是食用了成百上千人的靈魂,成為‘人魔’,要不就是靈魂崩潰,化作純粹的魔化野獸。
阿達瑪自然沒有吞噬上千凝魂者的力量和時間,成為所有魔化者中最恐怖的‘人魔’。
所以,這位大概祖上有著尼米亞猛獅血脈的血脈覺醒者,現在幾近于完全獸化,他已經四肢趴伏在地,似乎馬上就要撲出去,將眼前有著無比純凈靈魂的棺中少女,連靈魂,血肉帶骨頭都吞入腹中。
如果不是忌憚一旁燧光大師和葉蓮娜的武力,他恐怕已經開始以本能行動了。
但此刻,甚至就連也葉蓮娜也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并沒有在第一時間注意到阿達瑪的忌憚。
“怎么會?”
這位主導了遺跡探索任務的女士,驚訝的并不是棺中少女存在的事實,而是另外一件事。
“為什么?”
她驚訝地自語,甚至向后微微退了一步,目露慌亂和不解:“為什么會是活著的?!”
“明明之前的目標……難道說……”
慌亂和不解后,葉蓮娜的表情頓時變成了狂喜:“圣日在上,一萬兩千個日夜,好運終于降于我身了嗎?!”
和有著各色表現,心事重重,且明顯有著各自謀劃的眾人不同。
“喲,女的,活的。”
純粹就是過來看個熱鬧的蘇晝砸了咂嘴,他俯視著棺中的少女,然后開始贊賞鐵棺:“這個鐵棺居然是個源能靜滯場發生器,只要能源充足,就可以將棺內的所有分子運動都完全固定,讓它們紋絲不動。”
“這簡直就是時間停止法術,用最笨的方法實現的單向時間旅行!”
除此之外,他也能看出來,這個鐵棺的歷史已經超過了八千年,一萬年也不奇怪。
換而言之,在多元宇宙靈氣斷絕前,棺中的少女就已經躺了進去。
當然,蘇晝也不是對少女沒有什么看法,對方的情況的確很異常,但等有機會用般若之書直接看就好了,現在猜來猜去的,他一個異界人肯定什么都猜不出來啊。
此刻,鐵棺,亦或是說‘源能靜滯場發生器’被打開這件事并沒有讓少女蘇醒,她仍然在沉睡,呼吸均勻,正如同躺進去前那樣,臉上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好,好厲害!”
至于伽沙和洛亞,他們正崇拜地看著蘇晝,覺得教授不愧是教授,的確學識淵博,雖然每個字都聽得懂,但連在一起就完全不明白了!
“還看什么?關上!”
察覺到哈德和阿達瑪仍在注視著棺中少女,葉蓮娜冷喝出聲,她一只手握在劍柄,登時便有凜冽的疾風驟起,在大廳中激蕩,令兩人反應了過來。
葉蓮娜作為流浪騎士,最擅長的便是疾風源能相關的戰技和法術,據說她曾經一劍斬碎過移動城邦的守護箭塔,狂暴的疾風僅僅是余波就能在巖石上切割出巨大的傷痕。
“……哼,現在倒是能理解你的選擇了。”
雖然嘴上仍然不留口,但哈德還是聽從葉蓮娜的命令,乖乖抬手,準備將鐵棺重新閉上。
“并不需要你的理解。”
而女騎士冷冷的回答道,她之前的確狂喜,可一想到棺中少女的信息也被在場的這些人知道,臉色不禁就難看了起來。
可比她更難看的,卻是那位魔化巨人。
“吼!!!”
當鐵棺的棺門封閉,遮蔽了少女包括靈魂波動在內的所有氣息之時,失去了食物目標的阿達瑪登時發出了可怖的怒吼,簡直就像是源能引擎的轟鳴,震蕩了整個大廳。
他兇猛地轉過頭,看向關閉鐵棺的哈德,幽邃的綠瞳簡直就像是在燃燒一樣,釋放出肉眼可見的源能光輝。
咔嚓咔嚓,衣物被膨脹的肌肉撐爆的聲音響起,僅僅是數秒內,膨脹的魔化肌肉就令這位魔化者身高再次拔升一籌,他的五指上長出利爪,臉上的五官也徹底扭曲在了一起,變成了充滿猙獰與憤怒的野獸之相。
“我早就說了,應該早點殺了他!”
被視作目標的哈德并沒有驚慌,他從一開始就對阿達瑪充滿警戒,在對方怒吼的剎那,他就以急速向后跳躍,躲開了阿達瑪勢大力沉的一記爪擊。
在崩碎的巖石地面碎屑紛飛的同時,這位劍士已經拔出了自己的長劍,而魔化巨人已經開始長出獸毛的手臂上也多出了一道長長的傷口,深刻艱苦的傷口。
撕裂的血肉中,隱隱有著破碎的冰晶蔓延,低溫擴散,令運動遲緩。
作為北方伊奧尼亞山脈的土著,哈德的源能之力自然是偏向于冰霜,可以令敵人的行動變得緩慢。
越是依賴肉體,越是被他克制,故而阿達瑪在魔化時得到強大的肉體力量,卻逐漸喪失土系源能后,他反而可以占據優勢。
“哧————”
但就這么點小傷,顯然是不可能讓阿達瑪冷靜下來,他從鼻孔中噴出一口氣,通體黑色的魔化符文微微亮起光芒。
最原始,沒有經過任何引導術提煉純化的源能被他汲取。然后化作力量。
被撕裂的血肉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生,魔化巨人毫無猶豫地飛撲而出,而嘖了一聲的劍士也開始凝聚源能,令點點霜雪在周身紛飛,準備下一擊切斷對方關節處的筋腱。
請停手吧。
此時,伴隨著一聲簡直就像是嘆息的聲音響起,一陣迅猛的狂風刮起。
下一瞬,正意圖將手中長劍斬出的哈德,與已經飛撲出去的阿達瑪全部都僵在了原地。
因為,巨大的機械鎧甲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的中間。
并且……他一只手抓住了哈德的長劍,一只手卡住了阿達瑪的脖子,強制停止了雙方的戰斗。
紋絲不動。無論哈德再怎么用力想要抽劍,阿達瑪再怎么想要掙扎,銀青色的鎧甲仍然不動如山,燧光大師無奈的聲音從中傳出:就當是給老夫一個面子,雙方都停手如何?
如此說著,他先放開了對哈德長劍的約束,令這把霜紋鋼鑄造的源能武器跌落在地。
大師平靜地對面色相當難看的哈德道:哈德先生,阿達瑪先生畢竟救了我們兩次,即便他已經幾近于被瘋狂吞噬,但卻并非無藥可醫。
逐光教團的‘魔化生命研究所’在緩解魔化病和魔化靈魂方面有獨到的技藝,在結束冒險后,我會將阿達瑪先生請回教團,讓他接受最完善的資料。
“……說的好聽,你又打算怎么讓這個顯然瘋的的徹底的家伙恢復正常?”
撿起了地上的長劍,哈德雖然面色難看,但還是還武器收回入鞘,算是給燧光大師一個面子。
燧光大師沒有說話,機械鎧甲豎起一根手指,鋼鐵結構收縮,然后一根針頭從中伸出。
他一指插入仍在掙扎的阿達瑪的頭皮中,散發著藍色熒光的煉金藥劑便注入皮下組織——魔化巨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安靜了下來,甚至通體閃動的魔化紋路都開始逐漸消退,獸化的特征也開始一點一點恢復原樣。
阿達瑪幽綠色的眼瞳也從純粹的食欲變成了虛弱的茫然:他恢復了一點神志,沒搞清楚如今是什么情況。
煉金師在埃安世界的崇高地位就在于此:他們對技術的掌握遠超任何人,誰也不知道一個煉金術士能辦到什么事,強大的煉金術士幾近于無所不能。
“好!打得好!”
而蘇晝帶著孩子們站在一旁,樂呵呵地旁觀著一切,仿佛什么事情都事不關己:“太精彩了!”
其他人顯然地面色一僵,不過都佯裝沒有聽見。
“遠古遺跡中的先民……原來這就是你的目的。”
收劍入鞘的哈德已經再次和葉蓮娜對上,這位聲音洪亮的地頭蛇劍士語氣一改之前的諷刺和挑釁,反倒像是冰霜一樣平靜——一時間,都搞不清楚哪邊才是偽裝:“假如早知道這個遺跡中有這樣的目標,我們的準備原本可以更加充分一點的。”
“現在知道了,滿足了?”
女騎士冷笑道,她現在仍有怨氣:“你知道這件事不會就這么結束的,莫德斯托(哈德的姓),看看你背后的人能不能保得住你吧。”
“哈哈,我敢說上面的人早就知道結果會是這樣。”
哈德半點也不害怕對方言語中暗藏的威脅,他聳了聳肩,然后轉身朝著自己的行李走去:“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還是要聯手先走出這個遺跡——之后的事情,等之后再說。”
“那希望你之后一路順風。”
聽上去,似乎只是兩個背景不一般的家伙互相打嘴炮。
但蘇晝卻能察覺,這兩個人在對話的時候,分別用眼角的余光橫掃了整個大廳中的所有人。
自然,也包括他。
“好家伙。”他低笑一聲。
在制伏并令阿達瑪冷靜下來后,燧光大師也向所有人告知了他發現的水源新地點:位于遺跡西側的一處坍塌形成的凹陷,那里積蓄了大量融化的清水,有水源從崩碎的巖石縫隙間流出。
哈德獨自一人出發,燧光大師和阿達瑪緊隨其后。
葉蓮娜帶著鐵棺,在囑咐了蘇晝一聲‘讓孩子們小心,別著涼’后,便也離開。
這點是真心的,這位女騎士或許別有心思,但是對孩子們的確關心,也難怪之前伽沙和洛亞都對葉蓮娜印象不錯。
此刻,整個大廳只剩下篝火,還有蘇晝師徒三人。
“院長院長!”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后,從一開始就頗為不解的洛亞忍不住從伽沙的身后竄了出來,他疑惑地對蘇晝問道:“剛才他們是在做什么,為什么突然打起來了?”
伽沙雖然沉默,但看他那仰視蘇晝的目光,顯然也是沒搞明白的。
“他們文化素養不高,沒辦法順暢交流。”
被兩個孩子仰視,想了想,蘇晝認真地回答道:“因為語言能力缺失,所以需要演戲,講謎語,順帶武斗一番,這樣才能在遮掩自己真實想法的情況下互相傳遞信息。”
此刻,白發的老者搖著頭,語氣肅然:“洛亞,還有伽沙,記住了,以后為人處世不能學他們。”
“身為人類,就該說人話!”
“嗯嗯!”聽見蘇晝如此肅然的言語,兩個孩子登時便頻頻點頭稱是,示意自己已經完全明白了。
水源所在地距離遺跡大廳并不遠,走個十幾分鐘便能抵達。
位于北伊奧尼亞山脈中的‘初耀遺跡’是一個巨型史前遺跡群,它縱橫數千米,深達地下三千米以上,幾乎可以說將一座山都挖空,這對于史前文明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工程。
即便是近萬年的來的地質變化遺跡天災侵襲,令遺跡的構造被破壞了相當一部分,剩下來的也足夠龐大。
抵達新水源點后,探索隊依然沒有聚集在一起,而是互相分開設定自己的扎營點——和之前不一樣,基本算是互相撕破臉皮的眾人已經不再掩飾相互之間的敵視和戒備。
而放置著先民少女的鐵棺,就在所有人扎營點的中央,每個人都互相監視,如無必要,誰都不能靠近那里。
時間很快就到了休息時間,所有人都進入自己的帳篷睡袋中休息。
蘇晝在把兩個孩子哄睡后,便繼續修行輪轉不朽法。
輪轉不朽法雖然便于入門,但更重要的是堅持修行,在完美世界,有始源真龍的力量作為推動力,令不朽法可以自發輪轉,但到了其他世界,就必須自己自覺了。
積蓄著源能,蘇晝一邊修行,一邊在自己的腦海中回憶有關于這個世界獨有修行法的記憶。
翻翻找找,他還真的從中找到了幾門斯維特雷之前修行過的源能引導術。
但全部都是垃圾。
不是說不好,也不是修法粗糙,精細程度不行,亦或是質量不高——實際上,埃安世界的引導術相當精細,論起質量,并不遜色于地球那邊的同級功法。
考慮到本地特殊的靈氣密度,難度還更高一點。
問題在于,大概是因為斯維特雷并沒有選擇的余地,他修行的功法,和他本身的天賦完全不是一條路。
蘇晝現在的身體,偏向于用靈力場操控金屬,換句話來說,就是‘雷’和‘金’屬——這要修行,必然是修行蘇晝自己的‘御五極神雷真法’,以及白帝的‘太白伐災破劫皓靈神禁’,這樣才叫專業對口。
但斯維特雷呢?他修行的是水系!
因為作為煉金術師,還是偏向于醫學的藥劑煉金術師,水系引導術的確很適合斯維特雷的專業,能保證他對藥劑方面的完全掌握,可是這和他的天生天賦完全沒有任何關系。
雖然并不是說,每個人可以修行的功法天生就注定,但斯維特雷也沒厲害到事倍功半的情況下也能成為強者。
修行了那么長時間,作為知名的皇家煉金術師,不缺時間也不缺資源的他到了六十多歲,也不過是心光中階,這原因很清晰了。
“神雷真法和皓靈神禁,都有點太強了,而且世界基本參數,靈氣密度都不一樣,想要修行,需要微調。”
坐在帳篷前,蘇晝閉著眼睛,篝火的光芒透過眼皮,傳來一絲溫度。
白發的老者此刻雖然看上去仍然滿臉皺紋,但在那一層皮膚之下,原本干癟老化的血肉,已經開始重新恢復年輕時的活力。
魔鬼的血脈令斯維特雷身軀高大,即便是煉金術師,體質也并不是特別差,更是有了顯著的毒性抗性,這對煉金術師的工作幫助極大。
而現在,魔鬼的血脈則被蘇晝不斷地切割,改良,以神木氣息激活——也就是遺跡中沒有足夠的食物,不然的話,食物充足的情況下,蘇晝完全能將自己體內的魔鬼血脈激活至百分之八十的程度。
那樣的話,區區六十多歲而已,對于魔鬼來說,才剛剛成年呢!
現在,蘇晝的肉體還無法承受太過強大的修法,而修法本身也需要對埃安世界的情況進行適應性改良……而輪轉不朽法歸根結底只能長生,無法戰斗。
所以。為了應對遺跡中探索隊錯綜復雜的關系,還有外界的天災和可能存在的本地滿族巫祭勢力,他開始準備修行另外一種基本可以適應萬界情況的修法。
五德麒麟法!
作為一門又是由蘇晝締造,且薩拉都可以學會的修行法,五德麒麟法可以改善人的資質,令非文盲智慧生物踏上修行之路,還能根據每個人的天賦,進行相關屬性的專精。
嗡嗡。
張開左手,有細微的青藍色雷電在蘇晝的指間縈繞,最終在掌心凝聚為一顆小小的雷球。
這雷球的破壞力最多也就殺殺蚊子,哪怕是蟑螂恐怕都有點勉強。
可這僅僅是蘇晝不到十分鐘修行的結果。
他笑了笑,然后又張開右手:地面上的鐵砂和金屬碎屑登時便如同龍卷一般,朝著他手中匯聚,最終凝結為一顆有著很多裂縫,并沒有徹底凝聚成形的鐵球。
“不錯,雖然還很弱,但這只是一晚上而已。”
緊握雙拳,將小小的雷球和鐵球都握碎,蘇晝面色平靜:“以五德麒麟法為根基,再專精皓靈神禁和雷法,同時借鑒這個世界的本地修法進行改良——修行方面的問題差不多就搞定了。”
“接下來,就是等待。”
如此想著,蘇晝便站起身,準備回帳篷休息。
他這具肉體歸根結底還沒有覺醒魔鬼血脈,仍是近七十歲,身體空虛的老人。
就算靈魂很清醒,但該休息還是要休息,不然肉體猝死,又要他花費大力氣復活。
哪怕是蘇晝,也不想一個細胞一個細胞的復蘇一具尸體,一次就夠了,兩次太精污了。
躺下,聽著孩子們平穩的呼吸。
蘇晝進入了大概這么三年來,頭一次主動,為了休息而進行的睡眠。
時間流逝,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就這樣度過。
第二天,在鐵棺前再次集合的探索隊眾人交流過后,便開始分頭行動,尋找可能存在的遺跡出口。
別人不知道,起碼伽沙和洛亞是真的認真找了一天,蘇晝在一邊散步,一邊修行時,也饒感興趣地注視著男孩們的尋覓。
他可是知道,這兩位即便是自己死了,也可以攜手逃出遺跡——這證明遺跡的確存在缺口,而且隱藏的并不深,足以被兩個孩子找到。
初耀遺跡內部有著大量的浮雕和壁畫,大致是描述眾神之間的戰爭,那些天生強大的天生靈被后天的智慧生物崇拜,最終化作了和人類相近的形體,成為了神。
陪著伽沙和洛亞尋覓出口,蘇晝順路觀看這些史前藝術品。
雖然因為漫長時光和遺跡變動,有著一些缺漏,但也能看出是一個頗為混亂的故事。
——最初,是一顆龐大的巨樹。
它熊熊燃燒,比圣日更加明亮,萬物眾生都在樹的光輝下誕生,繁衍生息。
但是有朝一日,巨樹衰敗了,祂倒塌,枯萎,火焰熄滅,灰燼紛飛,卻也為整片大地帶來了無盡生機,山脈是祂的枝干,平原是它的樹皮,山川丘陵的起伏是祂樹葉層層疊疊而成的結果。
而灰燼化作泥土,其中的火星閃耀,令人類從中誕生。
同時,巨樹殘留的樹樁之上,最初的神祇們誕生了,這些繼承了神木力量的天生神祇雖然有著強大的力量,但是卻沒有神性,性格上幾近于凡人。
祂們之間互相陰謀暗算,偷盜搶劫,互相戴帽子搶老婆都不在少數,甚至還有神祇幻化千百相貌游歷人間,只是為了尋找符合自己心意的美人——在這點上,倒是和地球的邁錫尼神系頗為一致,想必昔日奧林匹斯山上的眾神肯定會覺得遇到了知己。
混亂且隨心所欲的神系,其實也意味著勃勃生機,諸神之間的戰爭,也意味著進步和發展。
隨著神們的互相征伐和戰斗,凡人們的技藝和技巧也開始蓬勃發展:有些是神賜之力,有些是從天而降的神力碎片,這些力量引領文明的發展,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最終令諸神也為之側目驚嘆。
原本,接下來的,就應該是浩大的諸神黃金時代,文明急速發展。
但很可惜,事實總是不像人類想象的那么美好。
壁畫之上,出現了一條非常抽象的飛龍。
似乎是從大地中蘇醒,又似乎是從月亮上而來,伴隨著一次又一次圣日和魔月之間的源能潮汐,于可怖天災肆虐之間,最終有一種生物,不,有一種‘活著的天象’從災難和源能的浪潮中蘇醒。
它有著龍的形象,卻并非是龍,它吞噬光芒,卻又不是漆黑,這宛如薄暮時分黃昏之光的怪物所過之處,莊稼絕收,草木枯萎,凡有氣血的都如同鐮刀掃過枯草,皆盡衰敗倒地。
天地昏暗,萬物衰亡;諸圣戰栗,城邦驚懼。
一切的生機源能都是這龍汲取的對象,但它并非活物——被稱之為黃昏之龍的怪物,是活著的天災,有著實體的風暴,干旱和寒霜,它順應著圣日和魔月的潮汐而動,將一切都歸于世界之初的‘空無’。
諸神也無法阻止它,甚至被它殺死了不少。
為了解決這個幾近于滅世的災禍,諸神最終決定,摒棄前嫌,聯手將黃昏之龍封印。
浩大的諸神聯軍迎戰黃昏之龍和它的天災眷族,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究極大戰。
在此之后,就沒有了。
很顯然,初耀遺跡是在眾生和黃昏之龍戰爭前的造物,甚至很可能就是避難所,它里面的壁畫自然不可能畫出未來的事情。
而接下來的故事,雖然上一紀元沒寫,但這個紀元的歷史記載的卻很清晰。
“黃昏之龍被諸神封印在‘封印之月’中,而新紀元的文明從零開始發展到現在,如今已經走上了獨屬于自己的道路。”
緩緩自語,蘇晝側過頭,看向遺跡走廊的拐角處:“雖然是老生常談,而且夸張過頭,但是這種神話故事的確值得分析,不是嗎?”
“葉蓮娜女士?”
“……你知道的,有些時候神話并不夸張。”
伴隨著干練簡潔的女聲響起,短發的女騎士從拐角處走出。
她面色古怪,似乎完全搞不明白為什么蘇晝可以察覺到認真隱藏氣息,以風收斂味道和聲音振動的自己——上次在房間外被發現,她還覺得是自己沒認真催動自己的源能法術,可這一次的表現證明事實并非如此。
不過即便心中疑惑,但也不妨礙葉蓮娜繼續說話:“根據最近這些年的考古顯示,古神的確存在,而黃昏之龍和封印之月也并非傳說,蠻族兩大部落的信仰比我們的文明更加古老。”
“有話直說吧。”
蘇晝微微搖頭——他何止是相信,當他看見那顆巨樹時,蘇晝就知道這壁畫的真實性八九不離十。
本世界土著大多都不明白為什么世界之初,天地間屹立的是棵奇怪的樹,他可是清楚多了,那顯然是世界樹的投影。
而祂的衰敗,正意味著世界樹和黃昏戰爭的失敗。
至于葉蓮娜,這位可以操控空氣和狂風的騎士之所以會被發現,當然是因為蘇晝也擅長玩風——大周天嵐種的確不適合斯維特雷的體質,但曾經的經驗令蘇晝感知敏銳。
“可以嗎?”葉蓮娜挑起眉頭,她看向一側的伽沙和洛亞,語氣遲疑。
男孩們也察覺到了現在的氣氛不一般,便都站在了蘇晝的身側。
“其他人會因為他們不知道而施展憐憫嗎?”蘇晝反問一句。
這個回答的分量相當足夠。
“……好。”祂沉默了會,點了點頭:“的確如此。”
葉蓮娜吸了口氣,她沉聲道:“斯維特雷教授,你是真正的聰明人,你應該懂,燧光大師現在的行為很不對勁。”
“他現在非常危險,甚至比魔化的阿達瑪還要更加危險十倍!”
好家伙,多么熟悉的話術啊——
聰明人都懂,葉蓮娜,老謎語人了。
忍不住笑了笑,蘇晝是什么人?他豈能被這種簡單的話術鉗制住?
故而老者立刻搖頭:“對不起啊,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