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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所有天元界的修行者而言,仙天九幽的存在,都是一個公開的秘密。
在一定境界之前,因為并不漫長的壽命,以及過于遼闊的天地本身,修行者根本無需知曉神魔的存在,就足以在自己家鄉的小圈子中度過一生,根本就不用去開眼看天地。
但只要修行至一定境界,哪怕是不想知道,不愿意去了解,可因為修為自然抬高的眼界,就令他們不可能忽視那些高懸于天的龐然大物。
同樣,無法忽視神魔人三者之間,那微妙的關系。
和天元凡界關系最密切的,是仙天神境。
在久遠之前,新一任天魔主還未誕生,統合眾天魔之前,仙神就已經通過信仰,祭祀還有降念懲戒的威嚴,一統了人間的秩序,以禮教,正典和教旨規劃人間帝王和眾生的一舉一動。
那時,仙神的存在和人間的一切活動都有所關聯,祂們就是所有,是天地、山河、星辰、禮儀、文化、文字、歷法、節日和任何值得稱頌與膜拜的事物。
人間是仙神統治的螞蟻巢穴,龐大,秩序,一環扣一環。帝王將相的更替都有著規律,天才奇人的出現同樣有著預告和征兆。
在‘天道’的統領之下,一切都隨著‘氣運’而動,即便偶有異變,也有仙神化身的‘星君降世’前去修正。
那時,天魔只能茍延殘喘,因為即便是恐懼,也是屬于仙神的力量,祂們被壓迫到了極限,甚至有了徹底分崩離析的前兆。
神魔數十萬年來的征戰,即將迎來最終的結局。
直至那一天。
因為長久以來的秩序束縛,長久以來的統治,在天元凡界億兆居民的內心中,孕育出了一把火。
名為‘自在’的火。
壓迫有多深,束縛有多強,火焰燃燒的就越旺盛,越灼熱。
而且,也越混亂,越無常。
大自在天魔主橫空出世,擊碎了一切秩序,祂對仙天的挑戰打破了仙神在人間鑄就的秩序,而在漫長的混亂期之后,因為祂和上一代天帝的齊齊寂滅,對天地的破壞,更是造成了宇外昆妖的入侵,令仙天衰弱,天元凡界遭逢大難。
第三代魔主,大欲天魔王正是踏足在大自在天魔主的肩上,建設了如今九幽魔地,人心欲海的結構,開始強勢介入人間,意欲在天元凡界侵染出魔土。
對此,仙天自然也要反擊——可是被宇外天妖鱗,毛二族入侵的仙神一系,如今絕大部分都在休養生息,再加上天魔主和天帝一戰的前車之鑒,令祂們不愿在這個時機和天魔正面對抗。
而天魔同樣忌憚仙天一系的硬實力,知曉這坐鎮了天地數十萬年秩序的勢力有多少底牌,不愿意貿然打破平衡。
所以,凡間,天元界,就成為了祂們互相爭斗的代理戰場。
新朝,就是昔日在魔神一方支持率更高的正陽國勢大時,得到了仙天的援助。
那時的新朝還是五德宗,明正德雖然是號稱圣人轉世的天才人物,可知曉并無星君降世的仙神并不看好這個才剛剛崛起的小勢力。
祂們的支持只是廣撒網,提供了一定的功法,資源和情報,除此之外就并不在意,只希望五德宗在他們活躍的金野,玄海和青林這一代給正陽國插個不舒服的釘子。
甚至,相較于其他在得到仙神的援助后欣喜若狂,當場宣誓效忠的其他小勢力,一直都不卑不亢,不肯簽訂一些契約的五德宗,甚至算是仙神極其不感冒的那一類別。
即便后續,五德宗次次大捷,將正陽國派來圍剿的部隊和肆虐的昆妖全部都打的落花流水也是如此。
小勢力,能不能贏,并不重要。
甚至能不能給天魔,給正陽國上眼藥也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聽話。守規矩。講秩序。
長幼有序,等級分明,條理清晰。
在這點上,五德宗反倒是最大的刺頭——他們很少聽從仙神的指示去戰斗,配合其他小勢力去給正陽國制造麻煩,而是自己打自己的,還總是打贏。
而除卻明正德作為領袖外,五德宗內部雖然有等階排序,實力階梯,但氣氛卻十分融洽,哪怕兩個職位高低差距,修為差距極大的宗門人員,也可以平等的一起聊侃。
這就讓仙神一方頗為不滿。
祂們有的是資源,從凡間拉扯出一批勢力去打擊正陽國內部的魔神勢力,甚至隨時都能分裂正陽國,在凡界和魔神正式打代理人內戰。
不夠聽話的家伙,再怎么有能力,都只會令人眼生粱木。
所以,甚至,在有些時候,明明知曉正陽國內部有對五德宗的圍剿計劃,知曉昆妖的行動路線,仙神都會故意佯裝不知,即便其他小勢力全都知曉了,也不將其告知給五德宗。
可惜,五德宗一次都沒有上當過,總是能避開險境。
仙神和新朝的矛盾,就是這樣,充滿了援助和挖坑。
而到后期,當新朝一統中大洲,將正陽國徹底摧垮后,知曉自己占優勢力大勢已去的天魔,都打算改變目標,準備去腐蝕新朝之時,仙神仍然不打算完全支持新朝,而是寧肯保住正陽國,不讓人間出現一個真正一家獨大的大國。
結果眾所周知——意圖趁勢侵染魔土的天魔被仙神和新朝趕出人間,可卻得到了無數恐懼,正陽國也茍延殘喘來到了南大洲,神魔在那里豎立了絕對的權威。
同樣,新朝也得以在神魔的默認下建國,一統中洲。
大家都完成了自己的部分目的,有光明的未來。
總而言之。
對于絕大部分人間修士而言,和他們說神魔的事情,他們是無法理解的,那些連天階都沒有,真人境界都觸碰不到的修士,甚至從未離開過自己所居住小州的修士,怎么可以理解以整個天元凡界為棋盤對弈的存在?
那是尋常人類根本無法直觀理解的強大和力量。
不過,卻并非所有神魔,以及堪比神魔的存在,都是如此。
他們的存在本身,就可以簡單粗暴地令人理解,何謂力量與威權。
如今。
新朝元年,十月二十日,正午十二時。
南澤。
“嘭!”
仿佛水袋被人空手捏爆,西瓜被人一拳打碎的聲音響起。
但是,和一般捏爆水袋,打爆西瓜的聲音不同——這一次,沉悶的破碎聲宛如雷鳴,響徹南澤臨淵府的千里荒野天穹,令云海泛波,天地動蕩。
一股無形的氣息彌漫,朝著四面八方擴散。
一時間,以雷鳴響起之地為中心,方圓數百里內所有的生命,無論是白日行動,還是晝伏夜出的野獸妖蟲,全部都齊齊一怔,然后或是顫抖著趴伏在地,尾巴耷拉,或是恐懼地‘嗷嗚’驚嚎一聲,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朝著遠方奔逃而去。
群鳥自林間躍起,稀稀拉拉地逃開,而蟲蟻潛伏于地下,宛如死去一般一動不動。
而后。
嘩啦啦啦……
血肉碎屑降下,無數蘊含著大量靈氣的尸體碎片混雜著甲殼殘片,化作雨水灑落人間。
而其中,最大的一個碎塊甚至有幾十米寬,近百米長,它似乎是某種昆蟲妖獸的外骨骼撞角,如今自數千米高空跌落在地,便令大地泛起巨浪,一道道裂縫迸開,狂風朝著外側涌去壓平了數百米內的一切,甚至令數千米外的樹林都劇烈晃動。
“這南方之地的妖邪果然足夠多啊,難怪是當初昆妖入侵的主戰場,還有昔日南大洲陸沉后眾妖邪登陸之地。”
一個聽上去頗為年輕的聲音響起,帶著若有所思的意味:“看來,即便天地無靈,只要有邪念怨氣,一樣可以催生生物演化突變,制造出‘妖邪魔怪’這等超乎尋常野獸的怪物,”
“換句話說,愿力和詛咒也可以替代靈性?我大概是明白仙神和天魔為何選擇這兩條道路了。”
長發青年的人影,緩緩降落在大地之上。
而在他的面前,是一頭碩大無朋,其完整形態起碼有超過五百米長,有著真人實力的甲蟲妖蟲!
這只甲蟲妖蟲通體黑色,在太陽的光輝照耀下,反射著七彩的靈光,可謂是七彩斑斕的黑。
它過去大概有一雙堅固無比,堪比神金鑄就的雙翅,一支撞角上有著流光溢彩的絢麗符文浮現,似乎可以凝聚五金殺伐之氣,化作貫穿一切,無堅不摧的神芒,轟碎所有屏障,堅固無比的身體結構更是好像山巒一般堅固,可以承受一切攻擊。
而之所以說是大概,似乎和好像,是因為它在飛撲而出,意圖襲擊從天上路過的青年的第一瞬間,就被對方一拳直接打成血肉碎片,什么神通,異象乃至于真正的實力都沒有發揮出來,就已經神魂湮滅,變成了青年手中一顆閃動著土褐色光暈的惡魂。
移山巨甲之惡魂
誕生自無數昆妖和人類死亡的怨氣,由山巒地氣孕育而出惡魂
一個混混沌沌,不知善惡的獸性之魂
使用后,可提升一部分肉體強度
也可通過靈性煅燒,化作‘卸嶺神力’之附靈,附著在所有裝備道具上
肉體和靈魂的消亡并非最終的逝去,智慧生命的愿望寄宿于天地之間
回應其絕望相應之物,便是它們最終的化身
蘇晝手中捏著這一顆并不大的惡魂,若有所思地站在這巨蟲的所剩不多的殘骸面前,面色有些明悟:“昆妖中,也是有不少具備智慧的嗎?過去我在王海天和明正德口中聽的,好像昆妖都是些無心無魂的家伙,現在看來,果然是‘妖’,即便行動模式像是昆蟲,但的確有著靈魂和智慧。”
“不然的話,死去后的怨念和靈氣,也不可能孕育出這么強大的妖獸。”
——看來,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自己的視角被天元凡界局限了。
在仙天,九幽和凡界之外,大概還有著一支存在于虛空之中,被三者共同排斥敵對的‘妖邪一系’。
“明正德,估計也知曉此事吧。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嘗試利用這一系的力量,去打破神魔之間的平衡。”
思索了一會,蘇晝搖搖頭:“估計不會——這妖邪一系肆虐人間多年,明正德三萬世都沒和它們扯上關系,足以證明這些妖邪是根本無法交流合作的家伙。”
如此想到,他便轉過身,環視這片南澤天地。
入目之地,皆為一片翠綠。林間無數溪流縱橫,宛如巨網,它們匯聚成江河奔涌,沿途生成無數沼澤秘地。
遙遠彼端更是有大湖如海,波光粼粼,有不少船影在湖邊來回,捕獲魚群,眾生生機勃勃,有一股蠻荒的生命活力。
新朝十州,南澤州顧名思義,位于中大洲的南方,毗鄰南獄海,昔日與南大洲遙遙相對。
和開發的較為完全的中洲,青林州,白山州和金野州不同,南澤州植被覆蓋率高達93,人類生存的區域只有零星一點大城市,絕大部分村鎮鄉區都位于叢林之中,需終日和各類強大的野獸甚至是妖邪斗智斗勇。
在新朝內部,甚至有‘南澤州出來的人從小都吃蟲子,每個人都是叢林生存能手,射箭百發百中,甚至可以和野流’這種充滿奇怪標簽偏見的傳聞。
當然,同理,白山洲也有‘白山洲出來的人從小都生活在山里,每個人都會挖地道,玩石頭眼力一流,甚至人人都可以鑒賞礦石’‘金野州的人人都會種地,去哪里哪怕是海上也要帶著幾盆種菜用的花盆……’這種類似的標簽和偏見。
不過,卻也能同樣反映出南澤州人民的艱苦。
自蘇晝化身燭晝神鳥1.55版本(新加載了陰陽輪轉不朽法),自中州一路飛馳至南澤州后,他便不得不停下腳步,擊殺了不少堪稱是瘋魔了一般,刻意前來襲擊自己的各類妖獸。
其中,有巨大無比,可以操控熱風的飛鳥魔物,也有流光溢彩,宛如虹色太陽一般的飛蛾,更有巨大噴射火焰的直立蜥蜴,還有三頭釋放閃電的羽翼飛龍。
對此,被逼無奈,蘇晝別無他法。
他只能一路碾過去了。
就好比剛才這只‘移山巨甲’,就是其中最強大的那一只——雖然仍然逃不過一擊斃命的命運,但起碼也讓蘇晝停了一刻腳步。
不過也并非全無收獲——在碾過去的途中,蘇晝也從這些其他州區見不到的怪異妖邪野獸身上,察覺到了許多非同凡響的細節。
其中之一,便是天元凡界,存在‘蜥蜴’和‘飛龍’這種明顯的龍蛇血脈。
自蘇晝降臨天元,因自身龍蛇血脈被神帝魔王投注目光后,他還以為這個世界是完全由神鳥占據,并沒有龍蛇一系的世界。
但誰知道,南澤州這邊,不僅僅有各種蛇系妖獸,更是有巨大的蜥蜴和飛龍這等無比明顯的龍蛇妖獸。
雖然,這些龍蛇一系的妖獸,大多身上都披掛一些羽毛,看上去與其說是什么猙獰的鱗片爬行生物,倒不如說都是些毛茸茸的大毛團。
但蘇晝是什么人?
他可是雅拉的立約者——哪個是龍他還不知道嗎?!
雖然一個個都有羽毛,看上去毛茸茸……但龍就是龍,蛇就是蛇!
就像是羽蛇神,雖然有羽毛有翅膀,但一樣是龍蛇那樣!
“所以說,這就是雅拉你血脈在完美世界的偽裝?”
靈魂空間中,蘇晝揶揄蛇靈道:“果然,我當初說的沒錯,源流本一體,龍鳥是一家啊!”
“……煩死了煩死了!”智慧樹精魂上,赤色的蛇靈沉默了一陣后,顯然有些成怒道:“你倒是繼續趕路啦!”
對此,蘇晝只是暗笑幾聲,沒有回話。
而此刻,天空之上,有兩個人影,正一路急速飛來,朝著蘇晝所在的方向降落而去,然后恭敬地來到青年身側。
“燭晝真人!非常感謝,感謝您為我們除去了這頭肆虐臨淵府周邊十幾年的強橫蟲妖!”
其中一位面相較老的一位面露喜色,他的實力有天階高階,此刻對蘇晝連連鞠躬致敬,眼中甚至都帶有淚花:“這蟲妖實力強橫,尋常真人也奈何不得,即便是京都那邊來的強大真人過來斬妖除魔,它仗著一身堪比神鐵的甲殼也能在吃虧后直接遁走……”
他是臨淵府的管理者,實力不夠,不足以鏟除妖邪,只能以州府大陣庇護一部分人類居住地的安全,但卻不能開發周邊荒野。
“沒想到燭晝真人您如此強大,居然能不顯化本體,就將其直接擊殺!”
“臨淵府所有居民都會感謝您的!”
而另一側,一位看上去比較年輕的男人也急忙跟上點頭致敬,他是分管這一片州區的區長,實力也是天階出頭,平時在這片地區的強大妖邪威脅下發展的舉步維艱。
蘇晝一來,轟殺了不可計數的強大妖獸,算是為他們打開了頭頂的一片天,令搖搖欲墜的巨石粉碎,自然是要連忙追來感謝。
——不愧是神鳥燭晝,果然是革易之兆,一來便打開全新局面!
恭敬地對蘇晝致敬,兩位新朝官員此刻心中當真是對青年有無窮敬意,而對民間逐漸開始流傳的燭晝之名,也算是完全相信:“今日之后,我等便會在州府中心為您立上一尊雕像,紀念您今日之行!”
“哎……你們想要感謝就感謝吧,但別勞民傷財。”
蘇晝對此自然不會有什么排斥,畢竟這的確是他做的,該接受就該接受。
而且,滅度之刃本就需要這方面的愿力,能在天元凡界本地有善名,自然能加持這柄救世助民的神兵。
不過,就在蘇晝打算趁勢詢問一下,這兩位南澤州本地官員,一些有關于昔日‘鎮獄伏魔’相關傳說和消息的時候。
他卻忽然眉頭一皺。
“你們暫時退開吧。”
揮手,打斷了話題,蘇晝讓兩人退下,他看向另一旁看似空無一物的林地:“有不打算讓你們知道的家伙來了。”
聞言,兩位新朝官員登時微微一愣,他們互相對視一眼,然后便面上閃過一絲恍然和不安。
“那我等就先行告退,這就去申請援軍!”
沒有任何遲疑,他們便齊齊起飛,互相掩護著離開了這片荒野林地。
然后,蘇晝看向一旁。
他輕笑道:“那些一路襲擊我的妖獸,實在是太過古怪,非要說是守護領地,亦或是沒有智慧的狂亂野獸,那感知到我的氣息應該逃跑,而不是過來襲擊我才對。他們的背后,肯定是有相關人員在推動,意在試探我的各個數據。”
“是吧,來自正陽國的不知名真人?”
與此同時,蘇晝話音落地。
一個人影,便從從林中浮現。
“的確如此。”
這一人影毫無任何存在氣息,直到開口之后,才仿佛由虛化實,可以被人察覺。
此人面色愁苦,容貌普通,就是一位再也正常不過的中年男子,他在現身后對蘇晝微微點頭,語氣和之前新朝官員同樣恭敬:“它們的確是我們潛伏在南澤州的暗子,影響新朝在這里正常發展的阻礙,也是最近,我們嘗試用來試探您實力和各項數據的工具。”
“燭晝真人,先別急著動手——我名韓石嶺,是正陽國相關情報部門的首領。”
“同樣,也是直屬圣皇陛下,第一號‘正陽潛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