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不知道具體經過的旁觀者而言,第三集團軍已經完全潰敗,甚至放棄了抵抗。
阿哈羅諾夫死前,對所有人下達了‘投降’的命令,這令不少人心中舒了一口氣。
至少,自己接下來的行動有著借口,而一部分人雖然想要怒吼高呼‘為了帝國的榮耀!’反抗,但因為面對的是蘇晝,所以目前并沒有人真的這么做。
在過去,他們高呼為了帝國的榮耀而戰,會大大的激發士氣,因為即便是面對無論怎么樣的敵人,他們都有勝利的可能。
既然如此,犧牲就并非不可接受。
可是,面對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戰勝的敵人,他們也不至于愚蠢到自殺的地步。
但即便如此,依然也有一部分第三集團軍的軍人想要趁亂逃跑,駕駛小型陸行舟脫離已經混亂的戰陣。
蘇晝能看見一切,但他卻并沒有去阻攔那些想要跑的人。
“想要走的,就讓他們走。”
站立在阿哈羅諾夫的尸體前,蘇晝看了一眼正意圖將自己父親頭顱和軀體和上的奧科廖洛夫,然后便不再關注。
他轉頭向身后趕來的拂曉和圣日教皇等人道:“都可以走,把陸行舟都給他們,畢竟留下他們也沒意義,反而會占據我們的人手。”
“我們只要那些想要留下來的人,還有那些戰艦。”
蘇晝的指令自然是百分之百執行。
雖然一開始有些第三集團軍的士兵不敢相信真的有這么好的條件,但等到有一位大膽的士兵駕駛陸行舟離開西北曠野,而希光結社的確沒有追擊后,便有越來越多的第三集團軍的士兵想要離開此地。
“這樣只會讓他們死的更快,斯維特雷。”
另一側,逐光教首走到蘇晝身側,他將自己的眼球拿出來擦了擦,然后感慨道:“帝國一方會懷疑這些敗逃的人中會不會有間諜,而且主將死了,艦隊也沒了,這一群逃跑而并非戰死士兵已經沒有價值。”
“我都能想象得出他們的結局。”
“我不救所有人。就連神也只救自救者,他們不愿意留下,就是認為帝國還會勝利,他們還想要守護這個腐朽的龐大組織,還想要阻止新世界的到來。”
蘇晝淡淡注視著那些逃向地平線的士兵,他微微搖頭:“更何況,就連留下來見證未來的勇氣都沒有,也不識時務,只知道逃跑的人……就讓他們化作他們帝皇手下的塵土吧。”
“當然,我也知道,或許很多人僅僅是想要回家……但我們這邊,也有很多人只是為了守護自己的家。”
話至此處,已無需多言,蘇晝轉身離開:“革新不是請客吃飯,它必然要流血,我只能保證倘若有戰斗,那我先上,我先流,其他人怎么樣,就管不上了。”
無情的言語。但這才正常。
聽見這句話,圣日教皇和逐光教首對視一眼,兩人微微點頭,似乎達成了什么共識。
——斯維特雷教授居然有如此覺悟,意欲身先士卒,在埃安世界,這已經能算是圣人了。
帝國第三集團軍被完全擊潰,上將阿哈羅諾夫陣亡,少將奧科廖洛夫和全艦被完全俘虜,帝國最強大的一支艦隊就這樣徹底覆滅,甚至沒有掀起半點水花。
可是在整個埃安世界,這個大事件卻掀起了海嘯一般的輿論.
眾多勢力和強者再三確認,確認這的確是真實消息后,不禁露出了錯愕和匪夷所思的表情。
第三集團軍不強嗎?
任何一個人都不能這么說,兩位災境強者,火力足以摧毀好幾座移動都市的重裝甲重火力艦隊集團,再加上每一個大隊的領隊都是神意,這樣的軍團在埃安大陸上簡直可以說是無可匹敵,海濱之都倘若在大地上的話,會被它輕易碾碎。
就這一支軍團,便能令南境貴族聯合萬般戒備,它完全稱得上是無堅不摧,戰無不勝。
所以,這只能說明,斯維特雷教授更強。
強到了勝過常識。
以一人之力鎮壓軍團和復數災境,這幾乎已經可以被稱之為當世最強。
故而,數日間,有各式各樣的信使在大地上行走,無數加密的傳訊在天空中飛馳。
許多原本閉著眼的人睜開眼,緊閉的城市大門張開一條縫,有人從中窺探世界。
天下開始紛亂起來。
因為這件事幾乎可以說明帝國統治世界的根基被動搖。
而希光結社也因此名聲大噪,徹底被所有人知曉,熟知,畢竟充當墊腳石的第三集團軍實在是太過厚重高大,以至于除卻帝國外的其他勢力全部都被壓下。
就在阿哈羅諾夫被擊敗自殺后的數日后,便有大量之前隱姓埋名的魔化者強者從世界各地蜂擁而來,意圖加入希光結社——他們從斯維特雷教授的力量中看見了希望,故而寧肯攜此殘軀,追逐光芒。
雖然希光結社并不是誰都收,但大量強者匯聚于希光山脈這件事確鑿無疑,而吸納了大量魔化者,流民乃至于艦隊的希光結社外圍也開始在埃安的東北擴大。
而圣日教會和逐光教團也展開了多項合作,這三大結社教派系組織赫然是有結盟的征兆。
一時間,僅僅是七天的時光,天下風雨飄搖,阿斯莫代帝國似乎有昔日索爾帝國末期被終結的征兆。
正如阿哈羅諾夫之前所說,世界開始動蕩。
但這一切的動蕩,卻被希光結社和帝國聯手掃平。
雙方幾乎是同時動手,幾近于默契地開始針對自己周邊的亂象展開了清除,那些似乎是想要趁亂劫掠的盜匪,意圖獨立稱王的中立城市,全部都被雙方直截了當的鎮壓。
帝國方面的手段血腥一點,但是希光結社一方也稱不上友善,他們一向是先炮擊幾個基數,測試一下新式火炮的參數后,便直接派遣精銳小隊前去斬首,但凡是名聲差一點的城主貴族全部都是當場肉體消滅,緊接著便接管統治權。
在這一系列行動中,蘇晝教導的第一批希光結社成員便是其中的中堅力量,洛亞并沒有上前線,但是伽沙卻在這一系列的突擊戰斗中表現出了極其強大的實戰能力,令其他大勢力的領導者都露出欣賞甚至是忍不住想要挖角的沖動。
畢竟是魔王種子,蘇晝對此毫不意外。
滅門接管,這樣的行為,倘若在過去,即便是帝國也會被全國貴族和全世界各大勢力聲討抵制,但是在如今這個風起云涌的終幕前夕,卻也無人在乎什么規矩。
甚至,就連天龍貴族和圣日教會等勢力,也開始針對之前位于各勢力緩沖區之間的中立城邦進行接管合并,這掀起了一陣陣腥風血雨,但卻比混亂的戰爭要好上許多。
希光結社戰勝第三集團軍造成的聲勢和亂象,反而促進了全世界各大勢力鞏固已有領域利益,并且迅速合并小勢力以求存的大格局。
這并不奇怪。
因為小勢力可能覺得,帝國失去支撐的一柱,自然將傾,亂世中自己等人肯定需要早做準備,應對大時代。
但真正的大勢力,經歷過數十年前阿斯莫代十三世橫掃天下,中興帝國的人都知道,帝國的根基乃是在于‘太陽皇’一人,以及那位帝國第一騎士身上。
前者和阿哈羅諾夫指揮大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而后者為前兩者擋下無數次斬首暗殺,以一人之力擋住全埃安世界所有勢力的襲擊,強行讓帝國為之一定。
如若說阿哈羅諾夫是阿斯莫代十三世的一臂,斷之固然劇痛,可卻無關生死,那么第一騎士伊洛維茲便是整個帝國的定海神針。
他才是埃安世界,所有人公認的‘最強’。
伊洛維茲不死,帝國就不可能分崩離析,仍然會有最起碼的秩序。
任何想要在這個時候跳起來的人,都會被當成殺雞儆猴的雞,以最酷列的手段清除。
比起這些看見點動蕩就浮出海面的小魚蝦,大勢力都更想要看看伊洛維茲和阿斯莫代十三世的反應。
但實際上,伊洛維茲什么反應都沒有。
他只是坐在自己好朋友空蕩蕩的家里,在黑暗中對著阿哈羅諾夫經常坐著看報喝咖啡的椅子發呆。
灰發金瞳的騎士的表情就像是孩子那樣茫然無措,一臉對此一無所知,也不懂為何會如此的哀傷。
他不是貴族,也沒有軍銜,帝國第一騎士只是個虛銜,他本質上只是皇帝和大將軍的朋友,一個住在帝都的‘平民’。
第三集團軍本來每個月都會有任務,伊洛維茲這次和老朋友告別時還在想,下次要讓阿哈羅諾夫早點退休陪自己釣釣魚,帝國不需要他們也可以穩固,太陽皇的力量已經足夠,帝國已經不需要老將繼續付出。
“為什么要瞞著我去戰斗?”
他喃喃自語:“八十三年了,我們不是一直都一起上戰場的嗎?為什么這一次面對那樣的強敵,你卻一個人獨自出發?”
寂靜。
因為會回話的人已經不在了。
而就在這黑暗的房屋中,突然亮起了一點光。
因為阿哈羅諾夫不想讓你去進行不義的戰爭。
一團搖曳的金黃色火焰憑空在伊洛維茲身側亮起,然后化作了一團朦朧的人形虛影。
虛影的語氣也同樣帶著哀傷,但卻同樣有著凌厲的指責:惡劣點,就是他不相信你了,畢竟伊洛維茲你也知道,你相信希光結社才是正確的做法。
但很快,這虛影的語氣就柔和了下來:但我們都很清楚,答案不可能是后者。
“陛下……”
早就察覺到身側的源能波動,伊洛維茲即便不用眼看,心中也自然浮現出了對方的模樣,但此刻他沒有心思去多說些什么,只是抬起頭,迷茫道:“這是為什么?阿哈羅諾夫為什么會自殺?希光結社說他是因為知曉正確,感到了恥辱,所以才因此自殺。”
“但明明我說過許多遍一樣的話啊,我們的行為就是不義的,為什么我說的他就不聽,非要到這個時候,這個時候……”
他有些失聲,銀發的騎士抱住腦袋,壓抑著心中的痛苦,半點也不像是是一位堪比神靈的強者。
但是,身側的火焰人形卻知曉,這樣的赤誠之心,才是伊洛維茲可以以凡人之軀比擬神靈的緣由。
因為逃避。
所以,太陽皇平靜道:你是他朋友,你說的話可以假裝聽不見,你們交流的時候會留有余地,不會把朋友將軍至死路。
希光的斯維特雷則不同,他強大,是敵人,憎恨不義,自然會毫不遲疑地破碎阿哈羅諾夫的心理防線,能讓惡人自裁,甚至是他的仁慈,我要感謝他留了阿哈羅諾夫全尸。
騎士沉默不語,而太陽皇見到這一幕,便微微搖頭。
為何沉默,伊洛維茲?他是將軍,死于戰場乃是天職,就像我,倘若帝國崩滅,我也將崩滅。
我當年就對你說過,你若想要成為英雄,改變世界,就要運用你手中的力量;你若想要改變帝國,就要成為貴族,成為將軍;你若想要當個隱居的賢者,那就不要出現在帝國,和我們這群邪惡的人斷絕關系。你偏偏要什么都做,卻又什么都不要,這不會有好結果。
就像是現在,你悲傷,又有何用?阿哈羅諾夫就算是自殺,也可算是死于希光的斯維特雷之手,你堅持自己的道義,友情就會侵蝕你的心,你為了友情復仇,那支撐你變強的道義又何在?
太陽皇的言辭有力,句句都叩打在伊洛維茲心口。
而奇怪的是,他甚至沒有否定伊洛維茲的道義,甚至沒有為自己是屬于邪惡一方做反駁。
他的一言一行,都是在闡述事實,所以才令第一騎士倍感痛苦,難以保持沉默。
“我究竟該怎么做……才能不算是錯的?”
雙手按在頭上,有聲音從指縫中傳出,伊洛維茲的語氣帶著極大的困惑:“你們犯了錯,我不應該幫助你們壓迫平民……可我又不聰明,我想不到更好的法子維持秩序,亂世總比壓迫要好,所以我什么都不做。”
“可阿哈羅諾夫還是死了……這世間,又有什么算是對的?”
活下去,記住阿哈羅諾夫的死,這就不會錯。
火焰的人形同樣抬起頭,看向那張有人經常放著咖啡和報紙的小桌,他淡淡道:而這個世界,不存在對的東西,思考這種沒意義的東西,不如行動起來。
而在說完這段后,太陽皇轉過頭,看向面露茫然的騎士:我的朋友……你一直都在沉默,對這個世界沉默。
你明明有足以改變世界的力量,卻沒有擔負起責任。
“我擔負了……我救了許多人,我參與了平定天下的戰爭……”騎士低頭喃喃,他將手放下,看著自己的手心掌紋。
不,這還不夠,你是世界最強,但卻甘愿寂寂無名……這是錯的,你有力量,就當有權柄,就好比這次,倘若你愿意,你就是帝國元帥,阿哈羅諾夫的行動不可能隱瞞你,他也不會死,你也可以施行你想要的仁政。
太陽皇的聲音一直都非常平靜淡薄,帶著嘶啞的味道:當然,可能我不會同意,但我也會妥協,因為你是帝國大元帥,而不僅僅是我的朋友。
朋友的話,不一定會聽,但是和自己位置切身相關的人的話,就會有人注意。
伊洛維茲握緊了拳頭。
這樣的對話,他在過去,曾經無數次和阿哈羅諾夫和米哈爾說過。
他們說,他非常強大,只要愿意,就可以在這個帝國中持有無以倫比的權柄,如若他能好好運用,恐怕真的能讓更好的世界降臨,至少是能讓苦難減少一分。
但他卻覺得,自己能做的都已經做完了。歸根結底,他只是一名醉心于技藝,忠誠于守則的騎士,他不會治國,也不會帶軍,能依靠的就是手中長劍。
是的,他曾經以一人之力擊殺了兩位北地蠻族酋長,以一人之力鎮壓了延霜軍陣,做到了堪比如今希光的斯維特雷所作的事,他逼退南境貴族的‘勤王’聯軍,將他們逼退回卡迪烏爾峽之后,又轉戰中央,為阿斯莫代十三世擋住當年另一位皇子的軍團。
他在過去那個亂世中,曾經讓一盤散沙的帝國凝聚起來,當初的三人合力終結了那個幾近于文明分崩離析的年代。
而在一切之后,米哈爾邀請他成為元帥,阿哈羅諾夫認為自己做他賬下的參謀即可,他會成為帝國最新也是最強大的公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威者。
但是伊洛維茲卻不愿意。
他歸根結底也就是一名騎士,也僅此而已。
他曾經嘗試性地治理過一座小城,結果是災難性的,他先是被政令的繁復程度搞的頭暈腦脹,然后又因為不會運營導致城內金融崩潰,再加上他真的是不懂人際關系,以至于和下屬交流都顯得非常生硬艱難。
讓他治理國家?
伊洛維茲相信自己只會好心辦壞事,把事情搞得一團糟,還不如讓米哈爾和阿哈羅諾夫去做。
你應當做些什么。
而就在此時,太陽皇的聲音響起:或者說,你想要什么都不做,就這樣等待,等待正確的到來?
這倒也是個不壞的選擇。
而伊洛維茲在沉默了一會后,終于站立起身。
他終于明白了。
這個世界上,很多時候,并不能用對不對,正確不正確來分化。
有些時候,僅僅是因為存在,就必須要互相爭斗。
這一切都是躲不掉的,阿哈羅諾夫已經死了,他無論是作為帝國人,還是作為對方的朋友,他都要做些什么,必須要去做。
是的,阿哈羅諾夫不希望自己參與這場無義的戰爭,他去打了自己不愿意打的仗。、
所以他死了,為了他心中所想的世界而死。
伊洛維茲知道,即便那個世界并不完美,甚至充滿罪惡和錯誤,但起碼阿哈羅諾夫行動了起來,為自己的行動負責。
這就勝過了他萬倍。
“吾友,這場毫無意義的戰爭……我來把它打完。”
沉聲低語,伊洛維茲抬起頭,看向身側的火焰人形,目光無比復雜。
“米哈爾……”他輕聲道:“我們讓你成為了太陽皇,是希望你能成為太陽,照耀日后那個圣日熄滅后的黑暗時代。”
“太陽不應該有另一輪太陽爭輝,所以我隱藏自己的光,想要成為你們足下的道路,這對我而言已經算是完美結局。”
“我都懂的,米哈爾,我不蠢,我只是不想那樣去思考……但這一切的確是我錯了,是我的想法導致了現在的情況。”
“所以我會做些什么的,對你而言機是好事,也是壞事,但這么聰明的你想必早就知道了……你啊,肯定有計劃吧?”
他轉過身,打開阿哈羅諾夫宅邸的大門,大步走出。
騎士最后的嘆息,仍然在房間內回蕩:“米哈爾,我的朋友,我的陛下。”
“你為什么……就不肯照耀世間呢?”
火焰人形呆在房間內,他沒有跟著離開。
而后,太陽皇聽見了一聲怒吼,這怒吼震撼云霄,仿佛要將心中所有的悲傷,憤怒,對自己的憎恨,還有無可奈何全部都發泄而出。
以帝都為中心,整片天空中的云都像是潮水一樣,朝著四面八方退去,退至遙遠的視野盡頭之外,層層疊疊的云流堆積成山,卻依然像是被巨人用手撫開那樣,在急驟的狂風中消散。
而后便是一陣光芒,還有風暴,不可思議的源能震蕩大氣,整個城市連帶周邊大地中的塵埃全部都懸浮而起,就像是有磁石吸引。
所有位于帝都周邊的居民都下意識地抬起頭,他們抬起頭看向天空,卻看見有一陣朦朧的暗金色源能在天空中制造出了一個巨大而繁復的符文陣列,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顆完美的十字星。
他們對此有些驚訝惶恐,但卻在一些更老的居民安撫下平靜了下來,他們知曉,這是帝國第一騎士伊洛維茲的標識,‘平定四方之星’。
符文陣列只是殘象,在其出現的剎那,暗金色的流光便已經直入常人看都看不見的天空頂端,緊接著朝著東北處疾馳而去,護衛在帝都的災境強者咽了口口水,此刻也只有他能看見,在埃安世界的天穹頂端,有雷霆伴隨著狂風肆虐,以及仿佛能撕裂一切的可怖銳利氣息四溢。
倘若這一切異象發生在大地之上,恐怕就不僅僅是天災那么簡單。
而太陽皇對此視而不見,聽若不聞。
他只是來到了阿哈羅洛夫昔日最愛的桌子和座椅前,坐在伊洛維茲之前坐在的椅子上,以之前幾乎和騎士完全相同的姿勢凝視著眼前。
他的目光幽邃,看不出任何感情波動。
我有這么壞嗎?讓朋友去送死?
他低聲喃喃自語,然后灑脫地搖了搖頭: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這又有什么壞不壞。
他站立起身,火焰構成的軀體消散,一道靈光歸于巴別塔,燃靈熾炬之上。
太陽皇的本體睜開眼,他俯視著巴別塔下,那些正在被帝國軍隊不斷抓捕而來,填充進燃靈熾炬內的魔化者,甚至是可能犯法了的普通凝魂者,金色的瞳內只有淡漠。
他能聽見哀嚎,痛苦的嘶鳴,還有絕望的詛咒。
但這一切,卻并不能引起絲毫波瀾。
太陽皇抬起頭,看向天空。
那里,圣日正在逐漸黯淡。
那里,天空之上,便是世界的屏障。
那里,便是虛空之外,其他世界的所在。
洶涌澎湃的時空亂流是如此嘈雜喧囂,一個個不知道能不能孕育生命的世界在其中沉浮,令可以看見它的皇帝不禁為之嘆息。
所以,這位皇帝,搖頭自語:伊洛維茲,你根本不懂啊。
畢竟,太陽會熄滅,誰會愿意一直當太陽?
神木,想必也是一樣。
而世界的另一側。
燭晝的光輝,正在遍照十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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