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道。
當蘇晝道出此詞后,整個宇宙都安靜了,無論是靈訊傳音,亦或是普通的電磁波機械波,所有一切信息傳遞的手段都暫時寂靜。
試道?
來四大禁區,萬象葬地的核心處,對一位合道強者說,‘我要與你比試對大道的領悟?’……
就連最為肆無忌憚的萬象葬地的狂徒械神們,都感覺自己遠沒有眼前這位看上去還頗為溫和的青年來的狂。
但卻又無法多說什么。
原初燭晝,并非寂寂無名之輩。
自十天神系齊齊追捕宇內燭晝,以至于原初燭晝降世以來,他的戰績可從來沒有少過。
三破御衡道合道武裝真理裁衡,正面擊潰御衡道合道神選。
對撼黯淵道合道武裝示現鳴世鐘,展現出了對混沌之道極高的靈物,也與緣滅道合道強者與合道武裝都天引世書隔空神意交戰,不落下風。
這些戰績,擇一便可在創世之界號稱頂級強者,僅次于諸位背景板級,過去百萬年間都少有出場的諸位合道。
畢竟合道強者與合道武裝象征宇宙真理,如果不是遇到什么真的大問題,哪家宇宙的電磁力,引力會具象化實體出來揍人呢?
而蘇晝卻和這樣的真理戰斗,并沒有落敗。
這證明他其實是和整個宇宙的電磁力和引力打了一場,不分勝負。
但即便如此,倘若僅僅是能在合道武裝下逃脫,能擋住合道強者的一招兩式,也不至于讓所有人都對原初燭晝另眼相看。
因為他沒有打破如今創世之界宇宙局勢的實力,即便強大,也不過是自己。
唯獨有了自己獨有的大道,才能證明,他的未來,并不僅僅是自己的獨自強大,而是能揮灑自己的大道,夠改變整個宇宙。
原本,所有人都猜測原初燭晝實力幾近于合道。
可直至現在,所有萬象葬地的強者才知曉,此言不僅非虛,甚至還大大低估了對方。
蘇晝舉手投足時溢散的靈氣震蕩,正是他的大道,與整個創世之界宇宙交錯的明證!
他距離合道,差的恐怕只是最后的‘完善’與‘立道’而已了。
如若是真的開始合道的強者……就足夠有資格與我等萬象葬地論道
宇宙星空中,謹慎環繞,隱隱將蘇晝包圍住的諸多萬象葬地戰艦集群內,有尊主聲音如此道,語氣沉穩:但原初燭晝,你難道看不出來,我等萬象葬地如今有要事忙碌?
試道,可以,等過段時間再來,那時,我等將會奉你為上賓
這話,著實是非常客氣了,不談說這話的乃是‘妄心械神’,造物巔峰之境的強者,誰不知道,萬象葬地過去會對誰這般寬容?
那些沒有得到邀請,就敢于驚擾這萬象幻夢之地的家伙,有一個是一個,都會被祂們轟成虛無。
四大禁區,或許各有各的原因,但祂們的的確確都是禁區,不允許其他非本勢力的存在擅自進入!
但是蘇晝卻站立在宇宙真空之中,仿佛對這話沒有半點反應。
他直接了當地忽視對方,宛如說話的那位妄心械神根本不存在。
青年的目光,始終牢牢鎖定在遠方那位看似普普通通,但實際上,僅僅是第一眼,就令他心中警兆狂跳,差點想要拔刀才能冷靜對峙的男人。
一步一震蕩,一言一行皆震撼天地?
他蘇晝什么時候是這么浮夸的人,更何況,真的想要裝逼,趁著所有人都不察,宛如流星一般撕裂宇宙時空,直接降臨在萬象葬地腹心不好嗎?
根本就是萬象葬地周邊,被一個存在以自己的氣機籠罩,無論是靈界還是亞空間,乃至于與之相對的外宇宙虛空,全部都被一股沛莫能當的神念威壓籠罩。
哪怕只是想要踏入半步,也像是人行走于泥潭沼澤,不僅寸步難行,即便是能行,也必然會掀起軒然大波。
你不應該來
黑矮星上,林肯爾達與蘇晝對視,祂輕聲道:這一切都與你無關
“萬象葬地不歡迎外人。”
而青年道,蘇晝忽視其他所有萬象葬地的強者,只是注視著那位普通的男人,目光肅然:“但我還是來了,只因為我無法坐視你們步入歧途。”
“而且,星螢就是燭晝,燭晝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們現在所作的事情,怎么能說和我無關?”
此言一出,登時滿場嘩然。
——創世之界,誰敢這么說話,敢說祂們步入歧途?
歸寂,求空,虛始,三大神通。
虛無黃昏之道,寓意著與一切存在與創造相對的初始虛空。
沒有虛無,何來存在?
沒有虛空,何來創造?
正因為最初是連零都稱不上的寂無,所以才是后續萬象的地基與締造者!
此乃宇宙真理,怎么可能歧途!
狂言!
或許是因為之前被蘇晝忽視,更有可能是被蘇晝侮辱施行之道,即便是畏懼蘇晝的實力,在場所有萬象葬地的械神便都紛紛怒喝斥責。
然后出手,對蘇晝攻擊。
此刻,萬象葬地中,幾乎所有的強者,都在籌備,準備進攻造物之墟。
在這萬象葬地的府邸,無數強者云集,幾近于整個神系的力量匯聚于此處,那是即便是十天神系中最強的創始道看見,也要大感頭疼,乃至于也要退避三舍的力量。
雖然,并非無法戰勝,但是與那些自虛幻中具現而出的葬土之民以命相搏……甚至是幾近于同歸于盡的廝殺,實在是太過虧本。
更何況,一不小心,死去神祇的神念就被萬象葬地的力量糾纏,最后也要歸于葬土,成為夢境的一部分——這樣的結局,誰也無法忍受。
一時間,便可以看見,蘇晝周身的宇宙時空開始極致地扭曲。
就像是,有一塊橡皮擦,意圖將青年以及周邊的宇宙時空,一齊‘擦去’。
求空相,歸寂指
皆為萬象葬地至高神通。
一者,乃為極致的防身之道,只需己心求空入滅,陷入不生不死無因無果不在此界不在彼界的涅槃境地,誰也無法傷害祂們。
二者,乃為極致的攻伐之道,其力遮蔽眾生乃至于宇宙之目,如萬事萬物皆無法觀測世間,無法描述世間萬物,那么這一切都等同于不復存在,都等同于虛無。
但是,卻并非絕對。
求空之法,歸寂之力,皆可互相調轉,駕馭求空之意,使敵陷入涅槃入滅,調御歸寂之法,便可使一切攻向自己的攻擊自然消散,宛如從不存在。
而駕馭這神力的,便是萬象葬地神通之首,亦是號稱創世之界神通之首的至高神通。
明虛始
知曉虛無真意的瞬間,才是一切存在,一切正確初始。
故而萬象存寂與否,皆在睜眼閉目,一念之間。
而如今,超過千位械神,造物機神,齊齊伸出自己的手,法器,真身本體,節肢觸須,以三百六十度乃至于亞空間內外,齊齊動用這足以抹除萬事萬物,幾近于無敵的神通,圍攻蘇晝。
僅僅是剎那,以青年為中心,宇宙本身就崩裂裂隙,一道道巨大的時空裂縫浮現的剎那,便朝著無盡遠方擴散,仿佛要撕裂整個星空。
甚至,這長達億億萬萬里的時空裂隙,甚至還在靈界亞空間的深處無盡延伸,要朝著那位于宇宙‘穹頂’,高懸于虛空正中的‘偉大裂隙’而去!
像是昔日地球神系穿梭偉大裂隙,前往其他宇宙那樣,萬象葬地諸神合力,就的確能干涉偉大封印的裂隙,對整個創世之界的基礎結構造成磨損!
換而言之,這能對所謂的‘大道真理’造成改變,令這片宇宙時空中的四大基本力混淆,乃至于出現帷幕界那樣,只有靈能,亦或是只有引力電磁力的異常情況。
而對于這即便是合道強者,也需要微微皺眉,必須認真出手,才能擋住攻擊,抹平余波的合力攻擊,蘇晝卻是將雙手負在身后。
他又向前踏了一步。
承世鱗所承載的世界虛影,以及天演之道幻化而成的青色長河,就像是一輪護身甲胄一般急速膨脹,變大,僅僅是轉瞬,便宛如山岳一般巍峨神圣,堅不可摧。
不——簡直就像是一顆實體的恒星。
那層層疊疊的世界與眾生虛影之浩大,以及蘇晝靈氣循環造就的世界大陣,當真是耀眼無比,一瞬間就照耀了周邊真空,令光輝膨脹,形成了一顆正在以光速膨脹的光球。
不過,這樣的防御,面對尋常神通,或許還能抵擋,面對足以抹除宇宙本身的神力,這種純粹的靈力與世界屏障防御,又能比起大宇宙本身堅固多少呢?
無形的橡皮擦一掃而過,它劃破時空,朝著世界光球撞去,似乎只需輕輕一碰,便可戳破氣泡,將承世鱗乃至于蘇晝本人都戳破打碎,化作虛無。
但上面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是比大宇宙本身硬上一億萬倍。
求空歸寂之力悄無聲息降下,它垂落在環繞在蘇晝周身的世界屏障之上。
然后,一道貫穿萬有,無窮無盡,僅僅是浮現些許,就令萬物眾生心中皆浮現出一絲‘親近’之意的青色氣息,便浮現在世界屏障之上,顯化出了一道并不顯眼的綠色圖騰。
這圖騰浮現而出的剎那,圍攻蘇晝的諸多萬象葬地械神便都微微一愣,因為祂們察覺,自己的攻擊完全失去了效果,自己的神通并沒有時空,也并沒有歸于虛無,但是卻似乎被一個無比浩瀚溫和的存在壓住,就像是慈祥的父母輕輕撫摸揉動孩子的頭。
什么……這是什么大道!
怎么擋住的!?
就連驚呼聲都來不及擴散,很快,伴隨著另一道深青色的光輝騰躍而起,沒入環繞蘇晝周身的‘天演長河’中,緊接著便幻化一道浩蕩洪流。
這兇猛的浪潮順著時空的裂隙奔騰流溢,之前被諸多黃昏神通撕裂的空間登時就被填滿,修復,一切的損傷都消失無蹤。
虛無造成的損害,此刻被存在化作虛無。
甚至遠不止如此。
以這兩道青綠色的光輝圖騰為中心,萬象葬地周邊,那無窮無盡的黯淡星辰,死寂行星,全部都開始復歸活力——僅僅只是剎那,便有無盡生命氣息被孕育復蘇,甚至就連遠方的恒星,都被這實質超光速的活化,仿佛擁有了初始的魂靈,就等待未來的時光積蓄靈性,最終產生屬于自己的智慧。
這不是創造。
這是‘孕育’。
無盡神力光輝擴散,不僅僅是萬象葬地,就連其他正在暗中對峙大戰的十天神系,都察覺浩蕩的大道異變正在誕生,它即將震蕩整個宇宙,將自己的法理銘刻在萬物之中。
“過了過了,您過了。”
但蘇晝卻無奈地開口:“兩位,只需要幫忙呆在個人空間里擋一下就夠了,主動出手這不是作弊嗎?到時候咱們去見創造該多沒底氣啊。”
很顯然,單單以蘇晝的實力,想要硬生生擋住有著萬象葬地加持的諸多黃昏至高神通,雖然也不是不行,但不可能這么風輕云淡。
既然對方不講道理,非要圍攻,那他自然也會讓身上的乘客付點車費。
不但雙神木的聲音卻有些嚴肅:我們可沒主動出手——與之相反,是這些黃昏眷屬的攻擊與我們的一絲氣息共鳴,反而引動出了萬事萬物中亙古長存的‘存在之力’與‘延續之理’
那不是我們的力量,也是我們的力量,簡單來說……那正是我們之前無法在創世之界中找到,屬于‘存在’與‘延續’的正確之力!
能看見,代表著大道與世界的青色圖騰,認真地看向萬象葬地的所在。
這正是兩位偉大存在感到疑惑,所以借蘇晝之身,來到創世之界的理由。
而現在,答案似乎被找到了。
就在那里——創世之界中,所有與我們相關的力量,都在那里!
就在那‘夢境’之中!
這波紋并沒有真的擴散至整個宇宙,烙印在萬物之中。
隨著蘇晝個人空間世界屏障上的圖騰散去,這青綠色的光輝也都消散,歸入萬象葬地的無數幻夢之中。
此刻,那些圍攻蘇晝的諸多黃昏眷屬,那些萬象葬地的械神,都呆愣震撼在原地,動彈不得分毫。
不談剛才仿佛席卷星空,震撼整個宇宙結構存在延續之法理,僅僅是蘇晝剛剛展現出的可怖實力神通,也遠超祂們對‘造物巔峰’的想象。
但這其實是祂們的思維被束縛了。
造物,天尊,這等境界,雖然有著自己的‘極限’,只有抵達‘合道’之后,才能永無極限的提升自己的力量,乃至于媲美整個大宇宙本身。
但是,天尊之境的極限,是自己為自己設定的。
那是自己格局的極限。
一個大陸位面,倘若足夠高魔,一樣能孕育出天尊乃至于天帝,但是倘若這位天帝沒有前往多元宇宙虛空中的其他世界,祂的格局,祂的成就,祂對‘萬事萬物’的想象,就絕無可能大過一個星辰宇宙中孕育出的天尊。
不能說,后者的實力一定比前者高……但是,在見識,心念寬廣,在想象力和視野開闊方向,后者有極大可能勝過前者。
自然祂的上限,也高于前者。
創世之界,乃是無垠的大宇宙,在這個宇宙中誕生的天尊造物,視野之開闊,境界格局之高遠,囊括了無盡群星,故而祂們完全能夠理解偉大存在至高傳承中,那必然蘊含著的無垠道念。
但蘇晝就不一樣了。
教導他,提點他的是一位偉大存在。
欣賞他,培育他的,是數位偉大存在。
而他要面對的,是由十幾位偉大存在的大道法理,以及戰勝了這些偉大存在的存在編織的封印。
他見過許多許多——那些偉大存在心中的正確,每一個都是超越了多元宇宙,在泛無限多元衍生軸中擴散的法理,祂們的力量超越了一切,沒有任何事物可以與祂們的‘愛’相提并論。
除非是另外一個偉大存在的‘愛’。
蘇晝正是以這個目標而前行。
所以,他的力量,他的境界,他在天尊境界的極限,便是比眼前的這些黃昏眷屬要高,要強。
“黃昏……”
蘇晝繼續向前邁步,而這一次,沒有人阻止他。
他抬起頭,仰視著那些正在宇宙時空中飄搖的極光,那些起起伏伏,或是光明,或是黯淡的夢。
青年凝視著這些夢。
“原來如此……”
他低聲輕吟:“莊周夢蝶……誰虛誰實?”
“以‘存在’與‘延續’之道的兩位合道強者的神厄迷夢為主體,將虛幻的夢化作可以隨時化作現實的‘真實之夢’——所有逝去的諸神,所有死亡的眾神,乃至于殘存的宇宙意志碎片,都被這浩瀚囊括了萬象萬有的葬地迷夢吸收。”
“這是一個囚牢,亦是一個保險庫,一個避難地與庇護所……它看似虛幻,實際上,卻有著‘存在’‘延續’與‘虛無’三大真理正確庇護。”
低下頭,蘇晝與自始至終,都一直凝視著自己的普通男人對視,蘇晝看向無間獄卒林肯爾達的目光,除卻震撼之外,還有難以言喻的欽佩:“所以說,只需要等待。”
“只需要等待萬象俱滅,宇宙意志成功實施了終焉災變時,亦或是十天神系再一次戰勝宇宙意志時就行。”
“前者,萬象葬地便可在宇宙開辟之初返虛成真,成為另一個與創世之界并行的大宇宙——這是遠勝于小宇宙的至高創造!”
“后者,萬象葬地會繼續壯大,只要十天神系繼續堅持自己的‘正確’,孕育出第三任,第四任宇宙意志這樣的存在,終有一日,葬地將會復蘇,反過來吞噬整個大宇宙,將現在的大宇宙,整個創世之界化作自己的‘夢’!”
現實和夢,究竟有什么區別?
虛無和存在,根本就是可以輕松逆轉的‘微小差異’。
多么虛無啊……無數人為之堅持,為之堅信的,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事物。
哪個不虛無?
輪回反復,無間永恒,不虛無嗎?
混沌莫名,本該勝的敗了,本該敗的勝了,不虛無嗎?
奇跡扭轉,敵人就不能奇跡嗎?大家都以奇跡定勝負,最終不還是要比大小,比命運,碰運氣,算積累,簡直就像是最簡單的算術題,虛無的簡直要死。
更別說宿命欽定了,這不是虛無,還有什么是虛無?
只是為了存在延續,沒有其他東西,就是延續存在,難道還不算是虛無嗎?!
存在與延續乃至于一切的正確……反而可以證明虛無的正確。
這是一次最偉大的實證,兼顧了創造與虛無兩種正確!
何等精妙的構思!何等不可思議的創造!
即便是見多識廣的蘇晝,此刻也要為萬象葬地的存在而驚嘆,為自己之前對萬象葬地諸多幼稚的想象感到羞愧。
是啊——怎么可能,哪一位偉大存在的眷屬會愚蠢?祂們都驚艷絕才,有著最強的決心和最堅韌的意志。
祂們和自己相比,無非就是少了點偉大存在的幫助吧,如果祂們也有各自之道的偉大存在教導,恐怕并不會比自己遜色多少。
而且……不愧是創造之界。
蘇晝抬起頭,看向整個宇宙。
以他如今的實力,似乎能感應到……的的確確有一個目光,正在注視著自己,無悲無喜。
即便是黃昏的虛無,也要與創造聯手,才能證明自己的正確。
——創造的目的,絕對不僅僅是締造一個唯一神,祂也絕對不是被奇跡打傻了懷疑自己……與之相反。
——祂的目的,是要更加正確!
……百萬年來,你是第一位看穿了萬象葬地本質的人
蘇晝震撼,林肯爾達又何嘗不驚愕。
即便是淡薄強大如祂,幾近于求空的極致,無悲無喜的合道強者,此刻也難免為蘇晝的敏銳而心泛微波。
可很快,祂又漠然:但即便如此,想要試道于我,卻也遠遠不夠
原初燭晝,待你合道之后,無需你前來,我便會前往你的道場,與你論道……但現在,離去吧
不然的話,你也只會成為夢的一部分,成為葬地的一員
話未畢,早已站立起身的無間獄卒,便輕輕踏步。
而祂足下,那似乎同樣并無任何特征的黑矮星,在瞬間就浮現出萬千道紋脈絡,交織銘刻無盡符文烙印于虛空。
霎時間,漫天星光隨之扭曲,浩浩蕩蕩的光之長河劃過弧線,被最純粹的引力拉扯,偏移,令這片時空化作透鏡——不僅僅如此,在無盡星光扭曲的剎那,亦有一道道令時空結構為之動搖的波紋閃過長空,令目之所極的星之盡頭,也隨著引力的變動而凹陷。
萬象葬地,合道武裝。
歸墟天球
一顆被銘刻了法度,事件視界內外皆是大道紋理,內蘊一整個宇宙之種的‘神造黑洞’!
“……看來,這就是萬象葬地最核心的真理所在。”
一看見這合道武裝的啟動,即便是蘇晝心中的危險感已經突破了界限,僅次于與諸位偉大存在交流的感觸,他也忍不住睜大眼睛,想要看清那扭曲時空中的漆黑:“無法觀測的奇異點,存在的虛無,最終寂滅的象征——卻也有可能,是全新宇宙的初始,‘太初奇點’的原型!”
這歸墟天球,看似只是一顆普通的黑洞——強大的合道極限強者,完全可以操控黑洞作為武器,將微小的黑洞當做機槍子彈噴射,將碩大無朋的銀心黑洞當成炸彈,一顆普普通通的黑洞根本不足為奇。
但是,青年卻能知曉,歸墟天球,卻是一個可以承載整個‘萬象葬地’所有迷夢的究極神器。
等待萬物歸墟之時,歸墟天球于虛無中爆炸,便可將夢由虛化實,成為全新的宇宙雛形。
當然,不可能這么簡單,要將歸墟天球引爆,蘇晝覺得單單就林肯爾達自己恐怕都夠嗆,這合道武裝中蘊含的法理絕對不僅僅是黃昏的虛無……
難以置信能聽見大道樹震撼無比,就連背景音都懶得裝的聲音:這是我的眷屬幫忙做的,瞧瞧那個道紋法理——絕對是我的眷屬自愿做的!
還有我的世界樹的聲音也非常震撼,甚至帶著一絲自我懷疑:我們的眷屬,和黃昏那家伙的眷屬聯手?
祂們究竟要做什么?
——好家伙。
蘇晝心中如此想——日后他再怎么震撼驚訝乃至于自我懷疑都不用害怕掉逼格了,因為偉大存在也干了。
當然這只是一瞬間的念頭,實際上,青年想的卻是‘果然如此’。
萬象葬地,如今要去襲擊造物之墟,奪取造物之墟的合道武裝‘造物烘爐’,肯定有其目的,如今來看,估計就是想要去得到歸墟天球的引爆器。
而林肯爾達這位號稱殺死過合道強者的合道強者……
“冒昧問一句。”
蘇晝忍不住提問道:“請問,您當初殺死的那位合道強者……難道說?”
林肯爾達毫無波動地回答道:想要殺死那兩個家伙可真難啊……如果不是祂們放棄抵抗,又是第一代宇宙意志崩滅,宇宙根源萬道崩潰之時,即便是我,也沒辦法讓祂們入滅
萬象葬地……也正是我這位親手殺死了好友的罪犯,囚禁自己的囚籠
話畢,沉默了一會,祂嘆息:看上去,即便是你知曉了真相,也沒打算走,是嗎?我就知道這毫無意義
原初燭晝,我說過,這一切都與你無關——即便是承道之龍以燭晝之體重現世間,祂的本質,仍然是……
“你又以為燭晝是什么?”
而蘇晝打斷了林肯爾達的話,他笑道:“一切都可以是燭晝。”
“承道之龍,亦或是星螢,無論她前身是什么,應該付出什么代價,那也應該是她自己知曉一切后的選擇,而并非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人選擇了未來。”
林肯爾達瞇起了眼睛。
祂雖然還有耐心,還有時間,有的是精力去勸退這位莫名給予祂昔日老友感覺,給予祂莫名親近感的年輕強者。
但是,那些自夢中具現,因虛無而延續,因延續而存在,又因存在,決意將虛無帶向萬事萬物的黃昏眷屬,卻失去了耐心。
蘇晝的確擊潰了祂們的合力,那莫名的神力似乎是某種合道武裝的力量,令祂們不敢擅自攻擊。
但是,林肯爾達的存在,這位幾乎從不管理祂們,但卻隱約為祂們后盾的合道強者,卻在與這位原初燭晝對峙。
這似乎是一個機會。
故而,有幾位造物尊主互相對視一眼,便開始微微異動。
一時間,諸多黃昏械神皆為陣路一部分,一道道晦暗光輝縱橫交織,赫然要凝結演化為一座浩然大陣,無盡符文光輝躍動萬變,道盡了虛無真意。
趁著蘇晝與林肯爾達對視時,祂們赫然是要盡起大陣,以絕對的力量鎮壓這位幾近于合道的強者!
“退下!”
但是,就在黃昏大陣之力勃發,激蕩億萬里星空,令周邊諸多星辰搖曳不定的剎那,卻有一聲斷喝響起。
蘇晝抬起頭,他環視寰宇,第一次正式看向這些自幻夢中化實而出,從夢的囚徒,變成現實囚徒的黃昏眷屬。
正視這些偏離了正道的迷茫者。
——故而當頭棒喝!
“迷途者,還不醒悟?”
青年沉聲斷喝:“汝等已偏離正法,已為外道!”
宛如平地驚雷。
大陣在瞬間就破碎。
一時間,林肯爾達睜大了雙眼。
這是?!
本以為自己絕不會繼續驚訝的祂失態地向前踏出一步,握緊了雙拳。
這位合道強者,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因為祂看見了。
隨著蘇晝一聲呵斥,便有道道勝似洪流的昏黃霧氣自其身上澎湃而出,朝著四面八方奔涌。
即便是凡人也可以清晰看見,這濃郁到了極點,莫說是恒星光輝,就連宇宙本身似乎都逐漸黯淡,逐漸化作寂靜虛無的霧氣,仿佛代表著這宇宙中最寂靜也是最終的命運。
黃昏之息鼓蕩流淌,真理涌動間,令周邊無數黃昏眷屬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本能且茫然地中止了大陣。
然后,陷入其中。
一時間,寰宇天地,再無任何神念起伏——在最為純粹,最為渾厚的黃昏之意下,或許凡人不會有任何影響,但是所有自命施行黃昏之道的眷屬,必然會陷入最為寧靜的‘空’中。
天黑了。
并非是沒有光芒,也不是墨染虛空,更不是神魂被遮蔽,意志被欺騙,靈魂陷入了幻境。
只是因為一切都不存在,所以即便是有眼有魂,有神有意,依然有眼不能視,有口不能言。
自然,也再也沒有任何事物可以令祂們恐懼,令祂們迷茫,令祂們痛苦絕望。
所以……永恒惶恐苦楚的心,才能得到安寧。
我……我所行說為……并非正法……
黃昏之霧中,一位黃昏造物顫抖著跪下,祂戰栗著凝視著自己的手,原本堅信的面容,露出了脆弱動搖的神態:我誤解……是我錯了
那我這一路所行,自夢中具現后的復仇……這一切為了將虛無擴散的犧牲與奉獻……也是虛無
而與祂一樣的械神造物,布滿了這片星空。
所有還在萬象葬地中的黃昏眷屬,都被蘇晝釋放的黃昏神意所接觸,侵染。
緊接著,便沉默不語,陷入茫然。
蘇晝一步一步向前踏步。
不用戰斗,也不用論道。
蘇晝只是走過去,展現‘黃昏’的正確,這在場的所有黃昏眷屬,或者說,所有沒有真正領悟黃昏之真意,卻自以為是黃昏眷屬的存在,都將陷入無比的震撼與戰栗。
我錯了……
擴散虛無,已經是行動……
如果,如果我真的想要等待,應該只是我一個人的等待和選擇……強行讓其他人等待,是最錯誤的錯誤!
蘇晝所行之處,所有黃昏眷屬,所有萬象葬地的邪神都恍然不覺,儼然忽視了這位之前令祂們震怒,發誓一定要將其化作虛無的‘大敵’。
甚至,遙遠彼端,造物之墟。
合道強者,擎天泰坦安德洛阿克托眉頭緊皺,眺望遙遠時空彼端。
怎么回事?
祂輕聲自語,帶著疑惑:那些仿佛下一秒就要壓過來的萬象葬地大軍怎么突然全都停下來了?
極天高塔的援軍被宇宙意志擋住了,這是意料之內……但萬象葬地的這些怪物,又是被誰擋住?
祂閉目沉思,似乎是在推演,感知細節氣息。
然后,目露不可思議:原初燭晝?!
是祂?!虛無真意?!
看這純度,哪怕是林肯爾達這老東西也遠不如他——他究竟是什么來歷?!
此刻,這位擎天泰坦,登時就為自己昔日的選擇,感到了一絲困惑與不解。
難不成,自己當初為那位的碎片隨手選擇燭晝這一在多元宇宙中并不怎么有名,但承受能力卻意外強的種族,其實是一步意料之外的妙棋?!
而萬象葬地中。
一步,一步。
蘇晝就這樣,跨過扭曲時空,來到了歸墟天球,無間獄卒林肯爾達的面前。
“現在。”
青年與合道強者四目相對,兩人相對而立。
蘇晝肅然道:“現在,我是否有資格,與你交流何為黃昏,何為虛無的正確?”
沉默。
從林肯爾達漆黑黯淡的眸子中,看不見任何感情,感知不到任何波動。
祂似乎在思考,也似乎只是單純的凝視,凝視眼前這陌生無比,但卻令祂無比親近的存在。
與自己的老友,與自己的大道都無比相似的氣息……最終熔煉為一處。
所有的正確,都成為了眼前燭晝的基石。
于是,在漫長的沉默之后,祂笑了起來。
林肯爾達伸出一只手,指向歸墟天球的一個角落。
那里什么都沒有,只是一片空地。
但這已經足夠。
因為輕笑著的合道強者,用帶著希冀的語氣,邀請青年。
祂說:請吧,道友
林肯爾達的表情,帶著遺憾,懷念,也帶著坦然與真摯,這情感甚至用靈魂的波動要感應都無比復雜。
但祂仍然無可抑制地笑了起來,即便這笑容幾近于渴望。
或許,我百萬年的等待
就是為了今日
就是為了此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