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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是在三百五十年前提起冷家,衡城周邊無人不知,算不上無惡不作驕奢淫逸,但也的確是威風八面行人退避的大家族。
冷家傳承自古,以酒肆細綢起家,是當地隱藏在暗影中最大的修者家族,即便是同為望族的湯家也不能比擬,畢竟論起各自的傳承,馭靈的湯家和能釀造靈酒,化水為兵的冷家相比,實在是不能入當代皇朝的眼。
在衡城之外,冷家甚至自己建造了一個諾大莊園,既是為了釀造貢酒,也是為了安置族人。這莊園防備森嚴,圍墻就有兩丈半高,與其說是一莊,不如說是一小城,單單是建造就花了二十年,內有深井內田,儲糧草無數,。
但興也敗也,皆因朝堂,前朝兵敗,百家聯盟橫掃神州,最后一個皇帝被萬民唾棄尸骨,冷家作為欽點御酒的供應家族,實在是甩脫不了身上的關系,諾大家族被一掃而空,族人紛紛改姓易枝,就算是不愿意改的,主脈也被廢了傳承,只能作為普通人,只有分家僥幸被饒過,不算是絕戶斷承。
這世間的普通人大多都是這么來的,誰家祖上沒點歷史沒點輝煌?不過三百五十年過去,現在又是一個新時代,諸多輝煌重臨世間。
冷暮還在腹中時,父親便因為修行失誤而死,懷念丈夫的母親為其起名為暮,寓意暮生,猶遲不及,始終為此嘆息,令他童年頗為黯淡。
他自打懂事起,就經常聽老一輩人感慨自己這家昔日輝煌的歷史,懷念冷家昔日的絕技壺中朝夕,那是以酒水為源施展的一門靈武,可以水化刀,化劍,化諸般靈,化天地朝夕,演化一方壺中日月輪轉,即便是仙人被困,也將會被消磨殆盡,化作一縷飄散煙氣。
即便在整個正國,也算是一門上等傳承,父親正是因為修行此法走火入魔,將自己的血也化作飄散煙氣,氣絕而亡。
冷暮這一支,并非是昔日冷家主脈,算是十幾個分家的分家,也正因為如此,當初冷家主脈隨著前朝被滅時,這一支因為早就脫了五服,所以仍然能保持原姓而不被誅連。
冷暮心中對長輩口中經常說的復歸榮耀相當不以為然,畢竟歸根結底,冷家當初也不過就是一地鄉賢而已,可能非常有錢有權,但在現在這個時代又不可能重現,更何況他聽完歷史后,對當初冷家處世的所作所為非常不恥,那欺男霸女的行為令那時還年輕的男孩甚至對自己的先祖感到羞恥。
這樣的主家,本就該被滅。
冷暮二十五歲時結婚,對象是另一個修者家族的么女,兩人伉儷情深,孕有一女。冷暮自己背負著父親的死,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兒有明媚的童年,便為其其名為夏,又覺冷夏一名略有些肅殺,便疊了一詞,喚做冷夏夏,這樣就可愛多了。
冷夏夏六歲時,冷暮本應該帶女兒去祠堂承接傳承,雖然壺中朝夕之技理論上傳男不傳女,但說實話,這種規矩早兩百年就被廢了,畢竟靈氣斷絕時代,有個人修就不錯,真要扯個名分耽擱自家傳承,冷家又不都是迂腐的傻逼。
真迂腐的早就死光了,基因也繼承不下來。
但那時恰好是靈氣復蘇前夕,冷家湯家,乃至于衡城周邊所有的修者家族,無論事大事小,昔日為人處世是善是惡,全部都被聚集在一齊,所有人都若有所思,但卻都無法確定真實情況,直到安全局的官員到來,直截了當地宣布靈氣復蘇即將到來一事,要求各家族提前做好準備,并暗中敲打,讓諸修行者不要犯事,不然嚴懲不貸。
這都很正常,各國各大家族的確早就知道靈氣復蘇即將到來,只是不太清楚具體時間,而最近既然官方都這么通告了,那么看來靈氣復蘇就在這么五年內。
孩子不能修行,但能承接傳承,冷暮本人,自己妻子,都不是什么天賦奇才的修行者,甚至都夠不上他父親能走火入魔的地步想要靠走火入魔把自己修死,那也需要一定的水平,一般人根本辦不到。
自己不算什么,那就要看女兒了,冷暮其實并不是很想將冷夏夏也牽扯到這中陳腐的家族榮耀中,他只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快快樂樂健康長大。
但是,既然靈氣復蘇,不修行的話,真的能在那樣的世界中快樂,能健康長大嗎?
懷著這樣的疑慮,冷暮與妻子有些憂愁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夫妻二人其實心中早就有所決定,從回家就開始規劃冷夏夏未來的教育,哪怕是不能讓她成材,起碼也要有自保之力。
誰知就在數日后,一場秋雨時,他們就被人襲擊,一輛轟鳴的大卡車飛馳而過,濺起無數水滴。
它刻意朝著他們撞來,狹小的道路根本避無可避,必死無疑,妻子發出尖叫,而被抱緊的女兒看不見這一切,對此懵懂無知。
死前,冷暮感知到了靈氣波動,幽魂飄散的氣息,而看那司機一臉驚恐又有些呆滯的表情,顯然是醉酒后又被人施法用靈附體,這才能辦到這么荒唐的事情。
“湯家?!為什么……這些家伙打算做什么?”
冷暮根本不明白為什么過去一向遵紀守法,最多就是有點壓榨自家公司員工的湯家為什么會突然施法暗害自己,哪怕是祖上有仇怨,哪也不應該在三百年后還啊。
真的有仇,三百年來衰微,冷家早就被滅了,為什么非要到現在官方權威最高的時候下手?他們是犯病了嗎?!
冷暮實在是想不明白,但是他其實并不愚蠢,他能猜到湯家過去沉寂,現在突然出手肯定有所大動作,而自己這個實力和冷家的底蘊根本不是對方真正的目標……對,自己不是目標,只是一個證明!
他的死,他作為官方欽定的當代冷家傳承者的身份,就是湯家的投名狀,一個證明,一個證明他們不可能泄露出消息的,對另一個境外大勢力的證明。
至于那個勢力是天神降靈會,還是圣蛇靈連禱會,那就不是冷暮所能猜度的事情。
在最后的時刻,妻子抱緊了女兒,而冷暮站立在妻女身前,他身上沒有帶上冷家傳承者過去從不離身的酒壺,因為在女兒誕生后他就是個不喝酒的好父親,即便是看不見也一樣。
但是他還是能施展壺中朝夕的神通,正如同他父親走火入魔時所行的那樣,有升騰的血氣從男人的毛孔和七竅中流出,縈繞于風雨間,化作了屏障。
他死了。
冷暮死后,引來了安全局的調查,但確定的確是醉酒司機疲憊駕駛導致的悲劇后,便沒有繼續介入,而那個司機也是個窮人,根本沒錢賠償,只能入獄接受審判。
冷夏夏十六歲時,已經開始有些返老還童的奶奶流著眼淚,對她闡述了一遍這過去。
丈夫和兒子都死于同樣的結局,對于一位老婦人來說,哪怕僅僅是回憶,都會令她哽咽地難以開口,還得冷夏夏抱著奶奶,安慰對方不要傷心。
湯家勾結天神降靈會,暗殺衡城境內的幾個修者家族代表作為投名狀,全部都有所記載,在審判湯家余孽時就已全部坦白,冷暮夫妻為了保護冷夏而死,的確是好父母。
“湯家那小子……”
兩人來到冷暮夫妻的墓前,帶著鮮花蔬果,還有一壺法酒,那是最適合施展壺中朝夕的靈水,以及冷夏恢復視力的證明,以及保送甲等書院的文書復印件。
能知曉這些,想必夫妻二人也會欣慰。
已經成長為亭亭玉立少女的冷夏夏對著墓碑跪地,認真地磕頭,這并不是屈膝與腐朽的封建禮法,乃是從心而出的激蕩感情,人世間有許多事情沒有美好的結局,只能用一些行為去舒緩那些未盡的愛與恨。
她聽見了奶奶欲言未止的話語,她說的是湯大哥,少女知道奶奶是什么意思是,湯緣雖然是背棄家族的獨行者,但始終也是湯家的一員,哪怕是這么多年的照顧,失去了兒子的老女人也無法坦然與流淌著湯家血脈的年輕人對視。
但是年邁的女人能將孩子拉扯大,自然不愚蠢,所以她心情激蕩下開口后,便立刻閉嘴不言,她比誰都知道什么才是真摯的感情,自然也比誰都清楚那湯家的小子是如何對待自己的孫女的。
罷了,罷了。她疲憊地想到,都已經是全新的紀元,又何苦糾纏上一代的愛恨情仇?
她是走不出去,但沒必要讓自己的孫女也困在其中。
冷夏夏比自己奶奶,比自己父親,比自己的爺爺,乃至于祖輩都要聰明,她很清楚自己奶奶心中所想,想要說卻沒有說完的話語。
但她并不在意。
“大哥其實早就在倆年前和我說過這件事了,跪了大半夜,怎么勸都不肯站起來,明明是仇人的過錯,卻因為一個姓氏全部攬在自己頭上。”
她攙扶著奶奶離開墓園,心中平靜:“況且我又不是不知道大哥當初來咱們家是當小偷的……真是個笨賊,哪有偷著偷著跑去自首的呀。”
這事情說巧也不算巧,說刻意倒也不算是刻意,最大的意外可能就是湯緣找上了冷家偷東西,但是冥冥中緣分的吸引誰又說得清楚?起碼冷夏夏一直都很慶幸自己能與湯緣相遇,無論是為了她,亦或是為了湯緣。
她很害怕,沒有遇到自己的湯緣會變成怎樣的模樣,會不會繼續盜竊下去,會不會孤獨,會不會變得不會笑。
她也很害怕,沒有遇到湯緣的自己會怎么樣,是否還能保持童年的樂觀,是否能在第一時間治愈好雙眼,是否還能對這天下的一切懷有信心與愛,是否還能笑出聲。
因為害怕到了極致,所以反而無所畏懼,可以直面恐懼。
“我要去月球的太虛學院。”
在歸家的路途上,冷夏夏輕聲對奶奶道:“我不想留在地球,也不想要保送,圣舉選試我會繼續參加。”
“不行!”下意識地一驚,然后拒絕,老婦人雖然察覺到自己話說的不對,應該考慮冷夏夏自己的想法,但她還是接著道:“為什么要去那么遠的地方?地球上的學院人多才有人脈,而且也安全。”
少女道:“地球只是宇宙的一隅,我若想要得見高天,必須得見證宇宙中的每一幕。太虛學院是接受了外星移民的星際學院,是聯合國際的頭面工程,以我的天賦和成績去那里,會成為千金買的馬骨,得到整個銀河系中最好傳承的培養。”
奶奶搖頭:“但現在也是一樣,你在地球一樣可以得到最好的教育……那位蘇教授不都教了你幾手嗎?根本沒必要離開地球。”
“你這么做,甚至是讓你的幾位大哥為難以你們的關系,倘若還去太虛學院占個位置,肯定會有人說是靠關系進的!”
奶奶說的是對的。
或許對于其他普通孩子來說,前往太虛學院,成為千金馬骨或許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對于她來說,僅僅是呆在地球,就可以享受到整個銀河系,乃至于整個封印宇宙,多元宇宙最好的教育。
“這是我的愿望。”
但冷夏夏并不僅僅是為了這種事而行動,況且她比誰都明白,就這點小事,遠遠不至于幾位大哥煩惱……甚至,以那幾位大哥的性格,還會抱怨她為什么這么乖,十年來居然沒有惹出半點麻煩,搞的他們想要花點力氣都找不到借口。
要知道,替自家妹妹出頭裝逼打抱不平,可是閑的發慌的年輕男人可以光明正大找事的借口啊!
既然是冷夏夏的愿望,奶奶自然也不好說些什么,只能嘆了口氣。
而真正的理由,其實很簡單。
“湯緣很重要,他是阿晝專門培養的接班人,你別看阿晝成天讓他加班,實際上,想讓一個沒有背景的人成為實質意義上的領導,累積資歷,最重要的就是要讓他干活,成為實質意義上的掌管者后,才能讓他名正言順的繼承。”
那時,坐在辦公室中的邵啟明認真地回答跑冷夏夏的問題,溫文儒雅的青年微笑道“想要讓他輕松下來,陪你玩,需要的不是等待,而是主動出擊。”
“冷夏夏,你的天賦很不錯,吃了智慧果后,更是靈光內蘊,你的天賦繼續下去,在我們的幫助下成就地仙并不是問題,想要陪在湯緣身邊絕對不是什么問題。”
“但是,想要超過湯緣,想要把他綁回來休息,陪你玩。”
如此說著,邵啟明遞給冷夏夏一張紙:“你就需要做更多事情,得到更多資源,自己主動去爭取更好,而不僅僅是滿足以現在的幸福。”
紙上寫的,正是有關于太虛學院的新聞。
自從正國率先開始學院改革,開放私人流派創建權后,書院模式也紛紛進行自肅改革,太虛學院正是書院派一系列運作中較為重要的計劃要點。
啟明大哥一直都很聰明,但即便是這么聰明的啟明大哥,也沒有追上蘇晝大哥。冷夏夏很擔憂自己日后也會一樣,但卻得到了寬慰:“放心好了,湯緣和阿晝比天賦?這實在是太過分了,湯緣自己都不敢這么想。”
“以夏夏你的天賦,超過湯緣并非不可能……至少,他的確不是戰斗系的強者,歸根結底只是個輔助系罷了,屬實是經常被人越階挑戰的類型。”
這就是堅定決心的瞬間。
“我這樣對嗎?瀮?”
乘坐汽車時,對和家人一般的ai智能傾訴,冷夏夏也是有些茫然:“非要拋棄穩定的生活不去過,而是為了一點點算不上很多的優勢,去冒險進行成功率很低的事情。”
“我這樣的想法,會不會是一種bug呢?”
或許是
溫和的聲音響起,冷夏夏能感應到一股空調冷風朝著自己吹來,令心中稍定,瀮道:最重要的是目的
倘若堅定不移的要完成你心中的目的,那么無論怎樣的風險都應該嘗試,除非你其實并不想達成自己的目的,不然你所需要困惑的,并不是需不需要改變,而是應該怎么改變
“愛你!”
冷夏夏很感激,她總是很感激,自己的身邊有那么多聰明的,真心喜愛自己的人,他們總是會對自己提出他們的看法意見,但卻總是不會強制指定一條他們自認為正確的康莊大道。
他們只是會在冷夏夏犯錯的時候出手,將其從泥潭中撈出,而冷夏夏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感謝周圍人的影響,她謹慎且堅定的踏足在人生的道路之上,不敢大意分毫,也絕不會遲疑不決。
也愛你
車中的顯示屏上浮現出紅心的符號,瀮也很高興。
太虛學院的入選資格,甚至單單是參與考試的資格,都是需要爭取的,需要面對全世界所有未成年菁英修行者,堪稱新生代的天下第一武道會,基本上,無論想不想要進入太虛學院,但凡是有些實力的年輕人,都想要在這個舞臺上發揮自己的實力,展現自己的光輝。
冷夏夏普普通通地申請,普普通通地被安排了考核,并在考核過后得到了等待實戰測試的通知。
怎么說?就像是擂臺一樣,年輕一輩的修行者將會在位于月球上,模擬了地球重力的遼闊月海擂臺上比斗,畢竟這個時代,有很多東西不是考核就能測試出來的,能對靶子傾瀉十分火力的人,面對真正的人,恐怕發揮不出一半。
亦或是與之相反,打靶子應付了事,但是遇到人,反而卻精神十足。
冷夏夏兩種人都不是,她只是順手所有規章制度,也全力以赴地應對任何一次考核測試。
少女走的端正,坐得穩重,一言一行不令人感覺到如沐春風,但也不至于令人感覺冰冷,只是令人知曉,這就是她的態度,沒有任何虛假,大大方方地展現所有。
很難說這點究竟是學誰的,畢竟蘇晝一向有些浮夸,而邵啟明與湯緣都很低調,但那也是仁慈,見到蘇晝力量的人就不敢去反抗,那磅礴的雷鳴固然刺耳,卻也可以帶來太平。
而湯緣與邵啟明的低調也有力量,他們不說話,場上就悄無聲息,無人會小覷。
“你居然用劍。”
月海擂臺之上,一位金發的少女身材凹凸有致,但氣勢莊重,她手持盾槍,嚴陣以待:“我還以為你會用刀。”
那是美國新生一代的強者,雖然是女子,但卻神態沉穩,顯然是經歷過許多次類似的戰斗廝殺。
她打量著擂臺對面的冷夏夏,認真道:“拿出全力,別以為長得漂亮我就會留手。”
而黑發的少女站立在松散的月巖之上,她一開始有些發愣,只是凝視著自己握著劍的手。
少女的手腕白皙,皮膚細膩,看上去就是常年不曾勞作,不曾經歷風沙才能養的出來的皮膚,而她的容貌自然不用多說,曾經臉上肥嘟嘟有肉的女孩早已成長為足以被稱之為美人的少女,黑色的長發在腦后盤起,顯得端莊,清澈溫潤的眸光和微微挑起的眉間,更是令人感覺她不應該拿起劍,而是拿起筆與書。
冷夏夏抬起頭,她似乎終于反應過來自己究竟身處于何地。
是啊。
她如此想到,贊同著對手的言語。
自己幼年被父母保護,童年又被湯緣大哥和其他幾位哥哥保護,而現在,我已經能握住劍,為了我想要的未來而爭取。
時至如今,她終于明白,邵啟明哥哥對自己說的那些意味深長的話……如若順從地度過這番人生,或許可以得到普通的幸福,但是倘若要爭取更好,更好的幸福,那就要主動出擊,去將舊日的自己,變成全新的自己。
是時候了,該用自己手中的武器,為自己的未來,開辟自己想要的道路。
“我原本想要學用刀。”
抬起頭,持劍的少女微微一笑:“但誰叫蘇晝哥哥其實不會用刀呢?他的革天用刀可,用劍也可,斧鉞棍刺,哪怕是空手都能使出。”
“所以我也放棄了,反正我是學法術的,用什么武器都一樣,是酒壺也好,是菜刀也罷,都是一樣。”
“這點倒是學得不錯。”
不等被自己的言語稍稍震住的對手,冷夏夏反手將自己的長劍插入地面,就像是用熱刀切黃油,她的劍直入月巖深處,而后熾熱的赤色光暈亮起,金紅色的熔巖開始在灰色的月球大地之上縱橫流淌,宛如傷口和血液。
“什么?!”
對面的金發少女大驚失色,她根本無法想象自己對面這位看上去端莊可愛的少女居然是一位可以輕易融化巖石化作巖漿的法師,但這倒也沒有超乎預料,所謂的意外只是本以為對方是揮灑劍氣的劍仙,而現在看不明白底細了。
嗡!一聲嗡鳴,刺目的光暈縈繞金發少女周身,其態宛如凝固,堅不可摧,就連沸騰燃燒的空氣也無法靠近她分毫,下一瞬,一道白光朝著冷夏夏迎面刺來,那正是金發少女刺出的長槍,宛如貫穿星空的流星。
金發少女的長槍乃是北美最新的低等修行者法器,那就是一個小型的可控導彈,矢量噴口噴出熾白色的光,而尖端的槍頭更是亮起一層尖銳的鉆石光暈,純粹的凈化圣光寄宿在其中,足以刺破一切法術防御。
但是冷夏夏卻一步未動,她只是微笑著握著劍,任由只是由冰凝結的長劍在高溫中溶解,化作白色的水汽,而另一側,升騰的巖漿蒸汽悄無聲息地在其周身燃燒,她足下的巖漿池就像是水流一般流轉,澎湃不息地星辰漩渦,輪轉之間,光影閃爍,仿佛日月升騰,朝夕更替。
冷家家傳的壺中朝夕乃是以水化萬物,以霧幻眾生,酒這種容易蒸發的液體本就可以令人致幻,也方便塑形操控,無論是凝水城冰殺傷,亦或是化作堅韌長鞭抽打,都是一念之間。
但是冷夏夏卻覺得,先祖們只是因為靈氣斷絕不得已地選擇了水這種方便的載體作為武器,朝夕天地之間,難道只有水不成?
壺中朝夕的真意,顯然是萬物皆可互相幻化,液態固態氣態本就是人類并不嚴謹的分類,在巨大的力量下,鐵也是液體,空氣也可結冰,溫柔的水也可以比鋼鐵更加堅硬。
最重要的是修行者的意志。
抬起手,奔騰的巖漿化作一縷水流般的長條,氣泡從中升起破碎,釋放蒸汽,而這一切都在冷夏夏手中安靜的流轉,然后凝聚為了令人戰栗的火光,幽深的靈力在巖漿的深處流動,賦予少女控制他們的能量。
長槍破空而來,但是一層血色的熔巖騰起,幻化為屏障,擋住了這一擊。
鏗鏘間,火焰破碎,長槍退避,足以擋住導彈轟炸的熔巖屏障被刺穿了一個孔,凈化圣光的確破盡萬法,可熔巖本身也是吸收沖擊的最佳材料,金發少女的全力一擊也無功而返,不得不在熔巖蒸汽逼近前退避三尺。
雖然從未親眼見過那一幕,但父親擋在自己身前的光卻刺破的盲目的黑暗,直抵少女的心中。
而現在,他的女兒已經有了保護自己的力量。
“爸爸會開心的。”手中捏著法訣,冷夏夏再一次施展壺中朝夕,熾熱的高溫開始擴散,周邊巖石開始融化,而凝聚在她身前的熔巖顏色越來越刺目,從血色的赤紅變成如今璀璨的金。
“哥哥們也一樣。”
最后,伴隨著一聲尖銳的鳴嘯,金紅色的火紋躍動,在場的絕大部分人,無論是觀眾還是考官,都只能看見一陣模糊的霧氣,在諸多變幻中,他們只能看見一輪光華,橫貫朝霞夕陽。
等到所有人回過神來時,只能看見巖漿凝聚而成的長劍懸浮在金發少女的額前三寸,用來阻擋這一劍的現代化改裝盾牌已經破碎,炸藥反應裝甲,堅鐵法陣防護以及晶石立場全都在瞬間被突破,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你這么強……”
干脆地升起手舉白旗,發目,表示投降,金發的少女嘆了口氣,然后灑脫道:“你這么強,還來參加啥擂臺賽啊,隨便就能進內選。”
“哪怕是內選的那些怪物,你也算是一等一的強者,為什么非要現在暴露底牌呢?”
“如若這點底牌暴露,就會讓我輸。”
收回巖漿,冷夏夏伸出手,將金發的少女從地上拉起,她的笑容仍然普普通通,不讓人感覺到溫和,也不讓人感覺到冰冷,就像是夏日的一陣冷風,說不上可以慰藉酷暑,卻明明白白地昭告了自己的存在。
她平靜道:“那我又如何前往更遠方?”
“更遠方?”
站立起身的金發少女有些疑惑,她有些不明所以,故而詢問:“那你究竟想要去哪里?探索銀河系還是異世界?”
冷夏夏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這個問題。
黑發的少女只是抬起頭,看向月球之上,宇宙虛空之中。
在那里,有一輪銀色的旋渦正在旋轉,那是自大半年前就已經出現,懸浮于整個封印宇宙之上的龐大大道異象,這個宇宙中有太多太多的人前去研究這旋渦的本質,正國一方自然也是如此,有個粗心大意的男人,一個丟三落四的哥哥已經去了很久很久,直到現在都沒有打電話報平安。
或許很快,或許就是下一刻,他就會打電話回來恭賀自己第一輪勝利他肯定一直都關注著自己,冷夏夏對湯緣有信心。
但是那又如何呢?實在是令人有些生氣。
是的,這并不講道理,但是這個世界什么時候講過道理?自己也是大女孩啦,想要的東西,總該自己出手去爭取。
與其總是等待,不如主動出擊,把他抓回來……而這就需要實力,需要努力,需要運氣。
冷夏夏凝視著宇宙星空,然后開口。
“我想要去的地方。”
少女認真地說道,宣告自己的夢想。
“就是那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