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的光陰,回轉吧——
面對不可力敵的可怖強敵,為了對抗外域襲來的邪惡之神,激奏的諸神開始吟唱呼喚久遠的歌謠。
無垠廣闊的天地之間,唯一實在的乃是現在,過去未來皆為虛妄——故而以真實不虛的長歌吟唱,將一切虛妄凝聚,將過去未來之幻影,還之真實之彼岸。
震蕩天地的歌謠,引動創始之初的力量。
樂章世界,所有凡人能使用的魔法和奇跡,都源于創世大樂章,永恒之歌在締造了時光命運和世界后,仍然有無窮的神力流溢。
同樣,作為無窮,創世大樂章中有著所有‘旋律’的可能性,而作為樂章的音符,萬物眾生都可以通過吟誦旋律,復刻創世大樂章的一部分,得以分享它那足以創生一切的大奇跡之力。
自然。
即便是沉寂在過去,于未來等待的諸神之力,也可以被歌謠喚醒!
此時此刻,燭晝聽見了鐘聲。
洪亮清晰,宏大浩蕩,震蕩云霧與天空的轟鳴巨響仿佛穿透了過去未來,肉眼可見的時空扭曲宛如齒輪一般,在天地之間旋轉,令漆黑的裂縫在時空中蔓延,進而化作宛如符文一般黯淡的印記。
當,鐘聲悠揚綿延,宛如一條浩蕩長河,沖刷萬物,將一切嶙峋尖銳之物,打磨為適當該有的模樣。
是誰,呼喚光陰
虛妄的幻影重新凝結為現實,亦或是說,本就潛伏于天地萬物之間的某個音符再次被敲響,故而僅僅只是長眠,而并非逝去的神祇再次被喚醒。
一時之間,時光仿佛分裂,在幻影周邊,時間宛如凝滯,而在幻影外側,如梭的歲月正在飛一般流逝,正如同永劫不滅的彼岸與沖刷塵世的光陰苦海。
而從這翻騰不休大海中,一尊古老的神祇緩緩起身,祂發灰且長須,虬結的肌肉分明且堅固,祂自光陰中踏出,睜開雙目,眼中輪轉的,乃是一正一反旋轉的時鐘指針,寓意著可以令天地分離,亦或是再次重合的權柄。
聽見了當世神王的呼喚,光陰神王阿普圖自本該永恒的長眠中蘇醒,祂第一時間就看見了那位猙獰可怖的域外邪神,隨之便恍然。
這位莊嚴神圣的蒼老神祇從海中取出了自己的武器,那是名為‘變化’的弓與名為‘熵’的矢,祂將其對準燭晝。
重合的晝夜,伴生的光影,分明吧——
第二聲鐘聲被敲響,隨著洪亮的鐘鳴入天際,深入荒野,就連天上的太陽與地下的冥府都開始震蕩。
星辰隕落,幽魂自大地中溢出,眾生自以為永恒不變的群星與英靈居所都在劇烈的變動,萬事萬物都被光與暗所擁抱。
是誰,渴求著明與暗?
虛妄的幻象重歸真實,霎時間,萬事萬物仿佛都變成了黑白,祂們的交織重疊,才構成了世間萬物的骨架與形狀,而如今,白色的女神以黑色的陰影為邊框,勾勒出自己的容顏,而黑色的女聲以白色為填充,令自己的形態能夠分明。
互相擁抱,亦互相敵視,光與影,明與暗,晝夜的雙子神王自萬物中重現,祂們都有著絕世的容顏,神王們聽見呼喚,看見燭晝,故而知曉了自己被喚醒的緣由。
于是,名為‘清晰’與‘活動’的盾牌與長矛被白晝的女神緊握在手;而被喚做‘朦朧’與‘安息’的薄紗與豎琴被暗夜的女神穿戴并彈奏。
未誕的星空,現世吧——
此時此刻,過去與現在的三位神王齊齊敲響未來之鐘,在混沌朦朧的迷霧中,驟然有星光亮起,還未誕生的神祇,已然注定的神王,于天地內外閃爍光芒,包容群星與天地萬物的神上之神自模糊的可能性中睜開雙眸。
是誰,探求天宇?
這尊漆黑黯淡,但雙眸卻明亮無比的龐大人形邁步,逆流著光陰踏步而出,最終乘坐代表著‘好奇心’的星宇長舟飛度,抵達了現在。
震蕩天地,響徹過去現在未來的浩蕩長鐘屢屢敲響,一時之間,燭晝就被樂章大世界的四柱神系所環繞。
外來者,退去吧,此處并非你能為所欲為之地!
序曲,鳴響,激奏與終聲,無以倫比的氣息溢散,一時間,被團團環繞在中央的燭晝,感覺自己就像是背負了一整個宇宙那樣,可怖的重壓似乎想要將其壓垮,令其在此屈膝臣服。
當世神王德烏斯向前踏出一步,這位強大的蒼穹之神雖然頭上仍然有一個拳印,但祂卻已經恢復了精神,這位神祇手持龐大的神王權杖,上面有雷霆與狂風鼓動,仿佛能摧毀萬事萬物。
“好家伙。”
而此刻,聽見德烏斯的宣告,蘇晝驚訝地注視著這一切,然后搖頭自語:“你們不僅拒捕,還呼叫同伙襲擊我啊!”
他露出凝重的表情:“這已經不是一般的犯罪了,必須要全力出擊。”
自在地球看電影,感應到宿命世界的呼喚后,蘇晝的本體就在先驅空間的幫助下,降臨在樂章大宇宙周邊。
沒啥可遲疑的,他自然就是徑直沖進去,將本地神系痛毆一頓,然后就被對方喊出來的過去未來幫手包圍了。
這說實話,對于絕大部分封印多元宇宙本土的強者而言,都是一個新鮮的經歷。
因為在封印多元宇宙內,基本不可能輕松跨越時光。
蘇晝曾經聽雅拉抱怨過,在昔日的泛無限多元衍生軸中,時間魔法和光術雖然很稀罕很艱深,但不算是什么密不可傳的奧義,出門在外,誰都會一手小規模時間靜止冰封一些施法材料和其他的需要保存的東西。
時光魔法有三個坎,一個是學會,一個是對非智慧生物目標使用,一個是對自己之外的智慧目標使用。
學會自然不必說,絕大部分時間魔法的施術者只能對自己使用,讓自己加快生長,亦或是變年輕重返青春——這就是絕大部分天才的極限了,如若沒有奇遇,哪怕是能成為天仙,至多也就如此,凝固一下非生命的物質,逆轉加速一棵樹的枯榮生滅。
但是倘若能對自己之外的其他智慧目標使用,時間法術就會成為威能無窮的殺手锏,不抵達大天尊巔峰,可以保證自身物質精神不易前,即便是仙神面對這樣的神通也沒有絲毫抵抗力。
但是突破合道后,一切就都不一樣。
那時的合道強者,可以觀測過去未來,知曉一切的可能性,祂們在宇宙之中,可以前知無垠歷史,后曉無窮未來,一尊合道倘若沒有其他人阻止,可以制造時間機器,改變過去,進而改變現在和未來,從根本上操控大道流向,把控宇宙萬物。
一整個世界,在合道強者掌心,也不過是隨心裁剪的盆栽。
但是,在封印宇宙,莫說是低等級的修行者了,哪怕是合道強者,想要運轉神通,更替過去未來,也會遭遇莫大反噬。
為何?
多簡單啊,不談整個多元宇宙的封印締造者和偉大封印不允許……有十幾位偉大存在就呆在這個多元宇宙內,注視著萬物萬有。
不得到允許,就修正時光,逆流長河?
——你要和祂們作對?
哪里敢呀.jpg
所以蘇晝很快就分辨出來,樂章諸神使用的,并不是常規意義上的逆轉時光。
“你們只是取巧而已。”他如此道。
狂妄……
聽見這句話,光陰神王阿普圖并不惱怒,祂高舉長弓‘變化’,然后射出‘熵之矢’,登時可怖的破碎聲傳遍天地,無論是天空,大地,山川,還是時空本身,都開始支離破碎,化作稀薄的塵埃云霧,離散成沒有絲毫光輝的黯淡粉塵。
破碎,摧毀一切的黯淡長箭射向了蘇晝右眼。
但青年卻不閃不避,他站在原地,任由這一箭命中自己的右眼,登時就可看見,那原本無物不破的熵之矢非但沒有摧毀任何事物,反而自己反過來崩滅了。
“我沒有盡時,永恒的時光過去,我依然可以是永恒。”
在合道強者面前,熵實在是太過弱小,不過是輕易就可以逆轉的玩物,蘇晝吹出一口氣,澎湃的逆熵光流卷起一陣狂風,將熵之矢逆轉吹飛。
雖然有些夸大,但事實也差不離多少,除非使用凌駕于他之上的暴力摧毀他的一切因果,蘇晝能活到多元宇宙的盡頭,光陰神王蠻力壓不過他,就不可能影響他的時光。
但這一箭終究是耗費了蘇晝的注意力,就在青年與阿普圖對陣時,夜之女神諾埃爾鳴奏起樂章,無盡的黑霧自虛空而生,包裹住了眾神和燭晝,她以朦朧之紗與安息之琴創造了一個暗夜的世界,化作堅固的囚牢作為戰場。
而與此同時,無名的星空神王在天上駕馭神舟,蒼穹神王德烏斯高舉權杖,將能夠劈開世界宇宙的閃電一次次砸落,即便蘇晝伸出手,以手掌擋住了每一次攻擊,偶爾還會抓住幾道狂風雷霆扔回。
但白晝的女神王普蘭芙護持在蒼穹和星空左右,她高舉不可侵的神盾,將蘇晝的攻擊逐一擋住。
暗夜的世界中,即便是造成怎樣的破壞也無所謂,山川破碎,大地崩塌,天空戰栗著垂落,神祇居住的九層天穹一層又一層的毀滅又被重塑,僅僅是作為阻攔異域之神前進的屏障。
而隨著神王們的奮戰和祝福,得到重重強化的諸神也隨之向前沖鋒。
蘇晝的力量遠超四位神王想象,他時而化作狂暴的巨龍形態,與諸神中力量最大,代表著大地本身的泰坦巨神角力,而大地堅持的時間雖然不少,但最終還是在宇宙神龍不可思議的蠻力下敗下陣來,身軀發出扭曲可怖的嘶鳴。
時而他化作飛鳥,翱翔星空,與星空神王駕馭的神舟空戰,雙方在無垠廣闊的天穹頂端上下翻飛,作出各式各樣根本違背物理法則的機動,祂們互相投擲神官與烈焰,將恒星與閃耀星當做投球一般互相投擲攻擊。
甚至,雙方有考慮過互相投擲黑洞,但那樣的話,即便是夜之女神的庇護也難以保護住眾多凡人生活的伊洛塔爾大陸,所以都齊齊放棄了這個戰斗方法。
時而,蘇晝還會化身神木,他占據大地,在蒼穹處展開枝葉,又在大地上汲取水與泥土,塑造出全新的大陸,孕育全新的生命——各式各樣的燭晝虛影從神木的果實中孕育誕生,每一頭都有堪比神明的力量,令諸神陷入苦戰。
吐息,神術,奇跡,魔法,在天穹與大地的每一個角落交錯;而揮刀的呼嘯,撞擊盾牌的響聲,以及破碎軀體鮮血流淌的潺潺,也同樣可以令所有人真切聽聞。
諸神自然有死去的,甚至隨著燭晝以斷卻一只左手,被破滅之神斬下為代價,他亦是斬出一刀,將屢次阻擋他進攻的白晝女神王攔腰斬殺,大道都磨滅。
但是伴隨諸神高聲呼喚,傳唱贊美白晝的歌謠,光輝閃動間,本該陷入大道之傷而沉眠的女神王就復歸人世,再次持矛舉盾,戰斗的更加嫻熟謹慎。
不死不滅的諸神,與不朽不磨的合道,雙方的戰爭幾乎永無窮盡,僵持于此。
但前提,是雙方僅僅只是戰斗,沒有其他想法。
不久之后,在算不上太過漫長的觀察中,蘇晝在又一次擊殺了光陰神王后,突然若有所悟。
他聆聽著永恒的,諸神傳頌的歌謠,認真注視著再一次重生的神王,然后睜大眼睛。
“原來如此——你們全部都是現在,也全部都是過去未來!”
青年此刻恍然,然后開口笑道:“樂章的所有音符都串聯在一起,只要永恒之歌沒有結束,過去現在未來都是一體,你們是天生的疊加態,同時存在于萬事萬物之間,只有外來者到來后才會坍塌成型的‘可能性’!”
“如此一來,即便是我去殺,殺的也不過是一個可能,只要你們再次呼喚音符,自然就會有完全無損的光影神王從過去未來中走出,再次和我交戰!”
以他合道巔峰的眼光,蘇晝自然能看出來,樂章大宇宙,的確和正常的物質宇宙并不一樣……它并非是由無窮大的能量物質爆發而形成的物質圈,顧名思義,樂章宇宙,真的就是一首‘歌’!
一首蘊含著無窮宇宙所有訊息的‘歌’!
歌曲的存在本身,對于音符而言就是世界,這是真實不虛的;而對于外來者而言,他們聆聽到的一切,也就是歌本身,也同樣是真實不虛的,只是外來者,譬如說蘇晝,歸根結底還有物質實體,所以無法完全融入整個歌宇宙。
他只能插入歌曲的一個片段。只能處于‘現在’,不能影響過去未來。
但是樂章大宇宙的神王,作為這首歌中最重要的四個大音符,原本貫徹了整首歌的基調,從開端至終結,只是各自有不同的活躍期而已。
如有需要,祂們當然能跨越樂章宇宙的光陰長河,合力與自己戰斗!
而蘇晝再怎么強大,也只能抹殺祂們的現在,而現在一毀滅,自然就有全新的可能性涌現坍塌,神王復蘇,再次和青年戰斗!
同樣的,歌宇宙也無法完全影響他——諸神的攻擊雖然能傷害到他,但是蘇晝根本感覺不到任何本質的危險……換而言之,樂章大宇宙的諸神哪怕是戰勝了蘇晝,也不過是戰勝他的一個大道化身,根本無法影響到蘇晝位于多元宇宙中一個個角落的大道本質。
雙方根本就不是同一種‘起源系統’的‘存在’……這是完全迥異的大道!有著根本不同的多元宇宙根基!
簡單來說,雙方一個是安卓,一個是蘋果,兩者間可以交互,但是很多時間都是隔靴搔癢,互相都無法從根本起源上威脅對方。
“那個創世大樂章,聽上去很像是‘宿命至高傳承’之一的‘天命譜’的完成體……很可能是一個洪流級的至高傳承之證,雖然不是原初世界,但恐怕也是極其特殊的大傳承世界,先驅空間沒騙我,但的確沒說完全。”
繼續與諸神戰斗,蘇晝此刻陷入沉思。
樂章四大神系自然無所謂和蘇晝僵持,祂們乃是橫貫過去未來,永恒之歌的一部分,祂們和自己的戰斗拖延的越久越好,亞蘭和伊芙的命運就越陷越深。
而他自己,一是為了渾天之界的錨點,二是為了找到編織命運,抵御宿命的方法,三是為了解救報警者脫離犯罪現場,三個目標都不能拖延,而也只有戰勝對方,才能完成所有目標。
“不行,作為一個人,我無法戰勝一首歌。”
蘇晝此刻明悟:“我可以聆聽一首歌,或是贊嘆,或是否認,但那都是我個人的想法——能戰勝一首歌的,只有另外一首更加好聽的歌。”
“換而言之,一種更加好的可能性……就像是昔日雅拉和宿命之間,必然發生的征戰那樣,是可能性與宿命的戰斗!”
“我也變成歌!”
這的確是一種思路,物質的蘇晝只能影響現在,所以無法徹底戰勝四柱神系,但是倘若他也化身成歌,影響過去未來,作為一段‘旋律’融入永恒之歌。
那么,他自然可以取代四柱神的曲調,進而真正地戰勝這些特殊體系的合道!
只是,最重要的問題來了。
——燭晝可以是一首歌嗎?
蘇晝這樣詢問自己,然后便哈哈大笑起來。
——當然!
——燭晝可以是龍,是鳥,是樹,是人,是蛋乃至于萬事萬物;燭晝是一種思想,自然也可以是一首歌!
——燭晝豈是如此不便之物!
于是,伴隨著一聲哈哈大笑,在諸神不明所以,然后目露驚愕的注視下,原本正在和祂們全力搏殺的燭晝之軀突然崩散。
伴隨著一聲全新的,洪鐘大呂一般的震撼敲擊。
新的旋律,就此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