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開始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無論是蘇晝還是六位洪流組成的同盟,都不會奢求去說服對方。
眾所周知,在封印多元宇宙,越是魔怔,越是堅定的存在,就越是容易變得強大。
而能抵達洪流這個地步,何止是魔怔,簡直就是魔怔!即便是不理解其他人的魔怔地步會到多高,但只要看看自己,想象一下自己會不會被說服,答案也很容易就能得出來。
最先出手的,是太一混元。
渾噩繁復,不計其數的色彩,構成宛如云海翻騰一半的巨大潮汐,其核心處卻是一團諸色融匯而成的黑白太極,二色又混元成為無極,是以一化無限,又以無限歸一。
當這位洪流將目光鎖定在蘇晝身上時,以渾天三千界為中心,所有的世界都開始劇烈的震蕩。
洪流的爭端,即便是無限大的宇宙也無法承受余波,如若不想要令眾生遭劫,祂們開戰,就需要先清場。
故而在瞬間,渾天周邊的無數世界被排斥開,直接朝著不可計數的遠方飛離而去。
不……不對,不是飛離!
這是太一混元流溢自己的力量,渾天周邊的虛空因此無限地凝固,拔高,令其在虛空膜上構筑出了一座陡峭的‘山岳’!
就像是黑洞實際上是時空膜上的一口深井,靠近的存在會自然而然地滑落其中那樣,如今的太一混元將渾天周邊凸起山岳,以至于所有無法攀爬此山的存在,就連靠近都沒有辦法,只能無奈地滑落!
沒有‘三要素’力量的存在,就連靠近這座大須彌山也辦不到,而因為這場戰斗發生在‘山巔’,故而也不會影響到整個多元宇宙虛空中的萬物。
而就在山岳崛起的這瞬間,太一混元無限流溢的神力,那混沌無明的無窮色彩,就已經將蘇晝吞噬,吞入了‘自己’之中!
——太一者,渾然為一,衍造萬物。
——混元者,混沌為一,元氣之始。
入太一混元內,沒有時間的概念,也沒有空間的概念。
在太一混元里,沒有多少大小,因為全部都是一,也全部都是無限。
于太一混元中,沒有上下,亦沒有高低,一切都是無窮的一部分,也都是無極的衍生。
無論是蟲蟻,花草,房屋,人群,城市,國家,文明,星球,太陽,星系;無論是位面,世界,宇宙乃至于一切的時空統合體,本質上都是一致的。
那都是‘太一混元’的衍生——正如同無極化太極,太極分陰陽,而黑白二色又衍生出無窮無盡的萬物,萬物本質都是太一混元流淌而出的神力,故而萬物皆與太一混元同在。除卻太一混元外,一切的萬事萬物都是‘沒有意義的虛無’
而如今,被太一混元吞噬的蘇晝,就位于這‘沒有意義的虛無’中。
太一混元的體內,有著無窮無盡的景色,祂的體內幾乎已經有了一個多元宇宙,蘇晝縱目遠眺,總是覺得自己看到了盡頭,又總是有全新的事物正在衍生,那是存在的一切,是無數世界眾生的悲歡離合,是他們的生活,人生和故事。
但就算是這樣宏大的世界,也并非是太一混元體內的全部。
因為除卻‘存’之外,亦有‘空’。
空之中,沒有任何事物,是一片空洞的虛無,蘇晝被吞入于此,環顧四周,只能看見無數虛幻朦朧的泡沫從虛無中泛起,就像是無數蒲公英在草原上騰飛那樣,閃耀著各自迷離夢幻的色彩。
青年饒有興趣地環視‘空’中的泡沫幻影,它們都是倏忽浮現。又倏然消失,不知其來處,也不知其歸處。
“這是什么?眾生的夢嗎?里面居然還有著一個個小世界。”
在這些泡影中,有著一個個看似虛幻,實際真實無比的小世界。
蘇晝能看見,夢中世界里,有巍峨的高山支撐天地,太陽與星辰環繞山巔旋轉,仙人于天空縱橫青冥,凡人的國度在山下繁衍生息,無數奇珍異獸,帶著奇異神通的法寶奇物,仙人遺物,遍布在從山腳通向山巔的道路周邊。
眾生將山劃分為九層,前三層雖然艱險,但還屬于普通人能夠承受的范圍,使用各種科技和防護手段總是能過去,而在這個層次中的各種法寶和奇物都已經被收集干凈。
但是從第四層開始,一切就都艱險起來,山本身亦有神力,越向上越困難,要承受種種詛咒和負荷,而唐突下山,更是容易令適應了詛咒負荷的身體突然崩潰,需要緩緩適應才能下降。
而從第七層開始,更是需要蛻變成近乎仙人的軀體,才能從極高溫,極低溫,沒有空氣和任何水與食物的極限環境才能繼續攀登,而成就了這樣的軀體,更是沒辦法下山了,因為上下不存在‘靈機’,一旦下山就會失去,而在這樣的高度,因為靈機的充裕,更是有無數龐大可怖的洪荒古獸與仙人機關。
眾生皆以從山腳登上山巔,尋覓到‘最終奧秘’為目標,如此以山為核心的世界,便是這個夢的核心。
迄今為止,沒有人亦或是仙攀登至第九層的山巔,自然也無人知曉最終奧秘的真實,但是青年卻知曉。
從這夢中世界山巔走出,就能從夢中超脫,成為真實一界的存在。
這便是所謂的‘飛升’,從虛幻成為真實,成為更高等等階的存在。
空無中孕育著真實,而真實中的眾生做著夢,正如陰中有陽,陽中有陰的太極。
凝視著泡沫中的幻影,然后轉過頭,環視無限空無中的無限泡沫幻影,蘇晝緩緩點頭:“存在的世界中,眾生做夢想象;而虛無的世界中,夢中凝聚世界……存在與虛無,泡影與真實,如此混一化作無限,不愧是洪流啊。”
“不過就這樣嗎?”
避開太一混元的攻擊,對于蘇晝而言可謂是輕而易舉,但反過來說,如果蘇晝攻擊,太一混元想要避開也是輕輕松松,雙方如果只是想要拖時間,哪怕是正面硬轟互相抵消對方的神力,無論是一打六還是六打一都會被拖延至無限的時間。
既然如此,倒不如接下對方的攻擊,再反過來破解,這也是洪流之間最有效的戰斗方式——一方布下謎題,一方將其解開,被解開者就是敗了。
“就這樣嗎?將我封印在虛無之中?”
現在,青年顯得有些無趣,他搖頭道:“讓我和夢同在,令我成為‘虛幻’的一部分……如果是一般的合道,一般的混沌神魔,恐怕在瞬間就會被你體內的虛無給同化,成為這虛無中的一團夢幻泡影,成為你的一個夢吧。”
“只有從夢中超脫,才能從封印離開,對于一般的存在來說,這一層‘太極時空’已經是相當結實的封印了,甚至無從下手。”
“但是對我而言……就太過無趣了。
由存在與虛無,泡影與真實構成的太極時空,已經是多元宇宙的雛形,對付洪流之下的存在自然無往而不利,鎮壓諸多世界群也只是反掌,但對洪流而言,卻只是動念便可超越的小把戲。
不過,蘇晝知道。
太一混元只是完成了一個起手式——祂還沒有真的開始攻擊。
很快,真正的攻擊要開始了。
在那瞬間,蘇晝感覺到,自己如今所在的‘真實與虛無’的太極時空之上,突然又有更高層次的力量正在構筑,加固;環顧四周,層層疊疊,無法盡數的太極混元開始浮現,疊加。
不僅僅如此,隨著更多更多的太極混元出現,而更高層次的力量構筑出其他更加實在的實體,蘇晝原本所在的太極時空,在對比之下,突然變得虛幻起來。
就像是……之前他所看見過的,那一個夢中泡影中的世界那樣!
“壞了。”
蘇晝抬起眼睛,他有些驚訝道:“這下我成夢了?”
太一混元將蘇晝吞入自己的多元雛形的‘空無之夢’中,然后又以無限的神力,將自己的多元雛形化作更大層次時空的‘空無之夢’……不僅僅如此,祂開始無限次的疊加,要將蘇晝鎮壓,封印在‘夢中夢中夢’的無限循環中!
此時此刻,蘇晝能感應到,自己正在被極致地鎮壓,變得微妙,飄忽,失去自己的存在真實性——他正在縮小,縮小,變得極其微渺,比塵埃都還要低賤虛無,因為他成為了太一混元的一個夢,甚至是夢中夢的無限循環!
層層飛逝,層層加固,以無限的力量推動至高的神通。
太一混元一出手,便是以無限力推動的歸一至高神通窮天夢!
——梵天一夢,后有三界;窮天一夢,再造眾生!
——只手托天,身蘊諸界,夢造眾生——
托天手,諸界身與窮天夢,便是歸一之道!
既是絕對的‘一’,也是無限的‘全’,一和無限可以在祂的意志下隨意轉換。
持有如此神力的太一混元,正在否認蘇晝的存在性,祂要將蘇晝定義為一個虛無的夢,甚至是夢中的虛無。
不僅僅如此,在不知何時起,另一位洪流,無限永洄,也參與了這次封印。
蘇晝嘗試性地掙脫夢幻,將自己復歸真實,即便他的洪流之道是‘無限與永恒’,‘絕對’之要素還沒有領悟完全,但已經造就了燭晝天的青年完全可以保證自己的絕對真實。
登時,隨著蘇晝的意念,他就從夢中走出,成為了真實。
不過,在走出的瞬間,蘇晝就立刻察覺,自己如今所在的真實,仍然是一個‘夢’。
“有意思。”
他笑了起來,又是一步邁出,而這一步,卻不僅僅是攀登一層,而是猶如一步三界般,一步擊碎無限層次的夢境封印,直接抵達最頂層的真實。
登時,太一混元塑造的無窮封印破碎了——但蘇晝卻微微皺眉。
因為他還在夢幻之中。
蘇晝繼續邁步,但無論他突破幾次夢幻與真實構筑的太極,無論‘飛升’多少次,他都無法攀登至頂端——即便是無限次的飛升,仍然還有無限高的‘相對真實’去追逐。
虛幻與真實的輪回,一次又一次超脫,一次又一次的飛升,也不過是進入又一個虛幻的輪回。
蘇晝可以確保自己是真實的,但沒有辦法抵達‘絕對的真實’。
無限永洄與太一混元的聯手,是這個世界上最為虛幻不可思議的囚籠。
打個比方吧。
一個人腦海中有靈感,靈感發散,這靈感與人的關系,便是第一層的虛幻與真實。
靈感發散,令他下筆寫成了一本書,這書與靈感的關系,便是第二層的虛幻與真實。
書中的人物自然是分下了筆墨的存在和沒有下筆墨的存在之分,一個是角色,一個是背景板,這背景板和角色之間的關系,便是第三層的虛幻和真實。
而這背景板的角色,在書沒有講述,讀者和作者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做了一個夢,這書中之夢和背景板人物的關系,便是第四層的虛幻和真實。
可是,在這誰也都不知道,介于虛幻和真實之間的夢中,仍然有一個完整的宇宙,這個宇宙中說不定還有一個人,他的腦海中亦是迸發出了靈感,令他想要寫一本書……
輪回。無限的輪回。
人與書,書與書中人,書中人亦有夢,而在這個甚至可能從未有過筆墨的書中人之夢內的路人亦有夢,這夢仍然有夢中夢……
蘇晝就被封印在那無窮之夢的最遠端,他想要跳出一層,跳出無限層,仍然有無限的一層等待著他繼續去攀爬。
昔日,那些誤入散迷塵區的合道,或許根本就沒有真的進入過散迷塵區吧,他們其實只是進入了太一混元夢中的塵埃,而那無窮的塵埃和泡影亦是無窮的宇宙時空,他們在夢中冒險,帶出了真實的資源。
那就是散迷塵區的真相。
而每一層的夢中宇宙都是絕對真實的——洪流的無限之力就是這樣不講道理,既是一也是無限的偉力,可以將真實化作虛幻的夢封印,也可以將虛幻的夢化作真實的鎖囚禁。
因為,這就是無限。
倘若,再加上‘無限永洄’的神力,將這無止境的無限封印,化作輪回反復的永劫……
以無限力推動的輪回至高神通,輪回印,此刻與窮天夢結合,成為了足以封印住無限的究極封印。
青年此刻深陷于無限輪回,逐漸正在被化作們自虛無,但蘇晝也并不驚奇,他只是贊嘆道地點了點頭:“無限之力還能這樣用?看來我的輪回印鉆研的并不精深,下次就會了。”
而就在此刻,他的腦海中,卻又突然出現了第三位洪流的身影。
執筆者/留白者在蘇晝的意志中留下文字,與他交流:原初燭晝,你好
初次見面,我是來阻擾你的
雖然沒有任何形象和語氣,但蘇晝卻能知曉,對方是在彬彬有禮地與自己打招呼,他不禁有些好奇:“阻擾我?你這是要和我一齊同歸于盡,被封印在這個無限輪回的虛妄之夢中嗎?”
他打趣對方:“那我還真是有夠面子,能讓一位洪流主動過來陪葬。”
并不然而執筆者卻否認蘇晝的說法,祂認真道:我們都知道,這看似足以囚禁無窮的牢籠,根本無法真的困住你……原初燭晝,你的強大令我們所有人都震驚,我們全部都知道,你肯定能從這囚籠中走出
所以祂道:我會始終與你同在,始終阻擾你的一切所作所為
“因為你是宿命?”蘇晝挑起眉,他耐人尋味道:“你就是我的命運,所以才說,我無法擺脫你嗎?”
執筆者笑著回復:因為我是一種思想
蘇晝搖搖頭,他并不打算和執筆者打機鋒。
而正如同執筆者所說,這看似無窮無盡的封印,實際上并不能拿他怎么樣。
嗡,蘇晝的周身突然浮現起一層灰色朦朧的霧氣,這霧氣排斥開一切,所有能被形容,不能被形容,能被理解,不能被理解的一切都被徹底排斥開來,只剩下最純粹的‘蘇晝’,最純粹的‘我’之心魂在燃燒,甚至構成了一個不滅的魂之宇宙,將蘇晝包裹。
而后,又有一輪銀色的光暈閃耀在這灰色的魂魄宇宙周邊,不可思議的力量,快進掉所有‘重復’,直抵‘不可能之可能’外的神通發動!
以無限力推動的輪回至高神通不滅魂與先驅至高神通盡遠道!
——夢境,真實?存在,虛無?
——永無止境,輪回反復的永劫?
在不滅魂的面前,一切‘我’所排斥,否定的事物都將退避,就像是一陣暴風吹過,一切燭火都會熄滅,只有太陽才能閃耀那樣,只有就連不滅魂都無法被否認的,絕對的真實才能憑借自我存在。
而在盡遠道面前,后者輪回反復的永劫,不過是可以直接被跳過的‘重復劇情’罷了,就像是一本無限大無限厚的書,從第一頁翻起自然是無窮盡,但從最后一頁翻起卻可以得到無限之結局這一不可能的可能那樣,那就是至高神通不可思議,足以跳過無限的力量。
同時運轉兩大神通,蘇晝一步就要邁出太一混元與無限永洄設下的封印。
但是,就在此刻。
但是因為整個多元宇宙出現了極其劇烈的時空震,蘇晝的邁步受到影響,他失敗了,他沒有邁出封印
但是因為整個多元宇宙出現了極其劇烈的時空震,蘇晝的邁步受到影響,他失敗了,他沒有邁出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