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萍盤坐在了馬車之中,確認周圍不會有人忽然過來打擾自己,才放心的張開了手掌。
那顆雞蛋大小的金色舍利子,靜靜地躺在他的手掌心中,卻有一縷一縷的金色光輝,逐漸的滲透進入自己的身體之內。
與此同時,一段段記憶片段,宛若一本書籍一般,在他的面前被翻開。
“惡僧苦玄的一生記憶……”
陸青萍喃喃自語。
他沒想到,將苦玄的舍利子拿到手里之后,蝴蝶發揮了能力,居然將這舍利子之中的一些記憶,追溯完全。
“這記憶……”
陸青萍宛若翻看著一本人生厚書,一些金剛寺武學被他先放在了一邊,卻有幾個關鍵事件的記憶。
“金剛寺,武當山,佛、道氣運……”
他將心神沉浸在了這段記憶中。
………………
陸青萍好似出現在了另一個世界。
大雪紛飛,周圍卻有洪亮的梵鐘響徹,他微微一轉頭,便看到了山階上的一個中年僧人,雖然面貌更加年輕些,但正是想要殺他的苦玄。
這是他年輕時候的面貌。
“早年因為救人,出手懲戒惡霸,卻因手太重,失手打死了惡霸,從此流落逃亡,一個冬天,在將要被凍死在大雪山荒廟的時候,金剛寺的老住持正好下山做一些事,碰見了青年時的苦玄,收下了他……”
陸青萍之后看到的一切,都和兵獄中真人孫慈所看到的前半生一樣。
現在陸青萍看到的,就是苦玄在寺廟中因喝醉酒后失手打死了一個小沙彌,從而被逐出山下時的一幕。
唯獨不同的是,孫慈真人拷問到這里的時候,苦玄的體內竟然爆發出了禁法,將他的身軀燒化,讓孫慈的探查到此為止,不知后續了。
現在,陸青萍也在這個苦玄的記憶節點上,卻仍舊可以繼續觀看下去。
這一切都是因為蝴蝶,它追溯出了完整的記憶,且沒有什么禁法作祟,讓陸青萍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到底當年發生了什么?
陸青萍看見苦玄一臉失魂落魄的走下了山。
他現在被逐出金剛寺了,卻有一種天下之大不知何處落腳的黯然,他二十多歲進入被老和尚帶入金剛寺,在金剛寺中一待就是幾十年,早忘了外面的紅塵是如何。
但現在。
陸青萍一直看著苦玄走出了金剛寺的千里凈土。
看著他走入了江湖。
然而,就在苦玄下山后的第一天夜里,那名老和尚神秘的出現在了入睡的苦玄面前。
“這位就是金剛寺現任方丈的玄寂老和尚吧?”陸青萍看著這位身形清瘦,只一身黃色僧衣,十分質樸的老和尚。
苦玄被驚醒了。
當陸青萍看下去。
這二人隨后一段對話,讓他倒抽涼氣。
……
苦玄驚愕:“方丈師父,您怎么來了?”
老僧不答。
苦玄忽然喜道:“您是來收回逐我出寺的法諭的嗎?”
玄寂老僧終于開口,道:“你所犯殺戒,金剛寺不能容你,即便是我,也不能破例留你。”
苦玄再次落寞,道:“那師父來是為何?”
玄寂老僧道:“你可知道,老衲為何不將你打入地獄佛牢,而是要逐你下山?”
苦玄一個迷茫,但很快就明白了,若有所思道:“難道,師父對弟子……別有安排?”
玄寂老僧道:“也不算是別有安排,只是這是對你來說,這是你接下來最適合的修行了。”
苦玄立即跪倒,道:“請師父示下。”
玄寂老僧道:“這源于八百年前的一次金剛寺祖師觀天象,其言天地之間將有一門并佛、道氣運而起,發現此象后,那位祖師立即傳訊了寺中諸僧,同時將消息分享給了道門龍虎山。”
“龍虎山的望氣仙術比我金剛寺還要更精妙些,在那位祖師傳訊的時候,龍虎山就已經知道了佛、道將面臨的一次大劫。”
“那即是在未來的一段歲月內,將有一個門派,融合佛、道理念,崛起于大地之上。”
苦玄面色大變。
這事情的嚴重性不必多說。
如今的三教圣地之所以為正統,便是因為他們都是神圣傳下的真正道統,且是世間獨一無二的一家。
而如果佛、道兩家失去了區分的概念,變成了一門一戶,佛、道無區別,那將撼動佛門幾大寺廟和道門幾大福地的地位和正統身份。
若佛、道理念被一統了,他們這些佛、道圣地,又將算什么?
那一神秘門派的教下之臣嗎?
這分明是想搶占“佛、道源頭”地位,占據最初正統,想佛、道都是從他那一教的理念而來,妄圖如此解釋佛、道。
玄寂老僧嘆道:“當時佛、道兩教,在互通此事之后,召開了一次龍華法會,然而即使佛、道兩教都意識到了此事的嚴重性,但卻并不知道,那未來將一統佛、道理念的那一股氣運崛起于哪個時代。”
在苦玄的目光注視下。
“于是,佛、道便開始了長達五百年的等待,終于在為師這一代,等到了那個人那個門派。”
“那人名叫厲神秀,門派名為玄天升龍道!”
“不過,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經有佛門祖師推算到這天,佛道也早就準備了幾百年,唯一無奈的是,只有金剛寺和龍虎山出面,合力鎮壓了這一門。”
“大戰慘烈,為師不愿再提,最后結果是……玄天升龍道被鎮壓。”
陸青萍注意到,這老和尚對于那次鎮壓玄天升龍道選擇了一筆帶過,并沒有詳細說明,這其中可能還有更深的內幕。
老僧玄寂繼續道:“只不過,玄天升龍道雖然被鎮壓,但被厲神秀所聚起的佛、道氣運,卻仍舊盤踞在真武山難以散去。”
苦玄迷惘問道:“真武山?此山在何處?”
老僧淡淡道:“如今,它易名為武當山。”
苦玄似乎明白了什么,道:“師父所示之事,便是與這武當山有關?”
玄寂老僧道:“如今距離玄天升龍道沉沒,已經一百多年過去,從這里再起的武當山也有了百年歷史,而正是因為它在佛道氣運匯聚之地創立,注定了武當山之中,將出現一代接一代的佛子靈童之輩,直至將被厲神秀聚起的氣運都耗散才會停止。”
苦玄大感驚奇。
就連陸青萍也是難言這個重磅炸彈。
記憶中,玄寂老僧繼續道:“這些佛子靈童因應運而生,天生與我佛門有緣,若是修佛門佛法,進境將一日千里,所以這些年來,我金剛寺每隔二十年,都會派人去引渡武當山上誕生的佛門靈童,將他們引入佛門大法。”
“這些人若入金剛寺,將是金剛寺大興于世的重要梁柱,不管是佛法還是修為,都將能支撐金剛寺一個時代,讓金剛寺的佛法更進一步。”
“但就在三年前,負責在外度化這些靈童佛子的門內僧人,你的師叔玄念,在山下他叫無念,在度化武當山上一代弟子殷蕭的時候,出了差錯,圓寂世間。”
苦玄忽然失聲,道:“無念,那位江湖上的有名佛僧,居然是我金剛寺的僧人,聽寺中人說,無念僧人是自我修行,并無門派啊?”
老僧靜靜的看著他。
忽然,不止苦玄懂了。
連陸青萍也懂了。
“這就是師父將我逐出寺廟的原因?”苦玄若有所失的道。
玄寂老僧平靜道:“老衲說過了,你被逐出寺院,全在于你自己所中惡因,你若不殺凈明,怎會有此惡果?”
苦玄深深吸氣,已經不必玄寂老僧再說什么了。
他躬身拜倒,頭埋在地上,道:“弟子明白了,弟子愿接任師叔之修行,從此以棄僧之名流落江湖,接引佛子靈童皈依沙門,修行功德,以洗脫弟子身上罪孽,并光大我佛道統。”
“善哉。”
老僧長長念了一聲佛號,語中盡是滄桑欣慰。
陸青萍看完苦玄的這曾經一段記憶,面色復雜。
武當山上的佛子靈童。
苦玄。
棄僧?惡僧?
名為棄僧,在江湖人眼里,早已經與金剛寺無關,實際上根本不是如此。
這個棄僧的身份,只是為了苦玄在山下做哪些見不得人的事之時,不會有人將他與金剛寺聯系上。
“如此蠅營狗茍,真是好一個佛門圣地。”
陸青萍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