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神山深處的老猿,被尊稱為山神,修為約莫在金丹上層。
適才袁申等人,均是金丹之下的凡夫俗子,結成陣勢,也并無氣勢沖霄,并未被那老猿察覺。
可是后來聞旱出手,血氣強盛,沖擊蒼穹。
這頭老猿便已經知曉,有高人斗法,頗為緊張局促。
當莊冥來到望神山深處之時。
便看見這頭老猿已經收拾好了家當,扛著一根棍子,挑著一個包裹,準備逃跑。
這老猿渾身白毛,面黑如墨,滿是皺紋,它瞳孔呈金黃之色,倏地一縮,便要駕風離開。
“給我留下。”
莊冥輕笑一聲,伸手一按,頓時操縱風云。
有一股巨力,憑空而生。
駕風而起的老猿,從天空上跌落下來,砸了個頭昏眼花。
而當它恍惚間回過神來,那個年輕人已經站在了自己的眼前。
“要殺你的,可不是我。”
莊冥說道:“相反,是我擊潰了準備圍殺你的人,救了你一命,如何見我就逃?”
那老猿面色變了又變,終是伏低,道:“小妖謝過救命之恩。”
莊冥平淡說道:“我不管外頭那些人為何要殺你,也不管你為何見人就跑,只問你一句,近些時日,可曾見到一頭白鷹?”
老猿怔了下,旋即想了想,接著搖頭說道:“小妖不曾見過。”
莊冥目光稍凝,道:“數日之前,方圓百里,可有金丹級數的真人出手?”
老猿遲疑片刻,說道:“小妖修為不高,至多也就感應方圓數十里。”
莊冥出聲說道:“那么這數十里之內,你察覺金丹層次的人物出手沒有?”
老猿低聲道:“西地的趙家老祖,數日前曾經出手過一次。”
莊冥皺眉道:“西地?”
老猿忙是應道:“西地離此超過百里,但當時出手的地方,距此不過二十里,小妖曾經見過那趙家的老祖宗,便也識得他的氣息。”
“哪個方向?”
“從此往南。”
“好。”
莊冥拍了拍衣擺,轉身便走。
老猿怔了下,吶吶不語。
但它的目光,掃向了莊冥肩上的蛟龍。
“豢龍君?”
往南二十里。
莊冥當頭而行。
袁申還在記錄他所學的軍陣。
聞旱則是壓著他。
汪震跟隨在莊冥身側,稍后半步。
“看你氣血強壯,沉厚之余,卻又如青壯一般,恐怕年歲不足六十?”
袁申的目光,看向聞旱。
聞旱神色冷漠,未有回應。
袁申目光移向了前方的莊冥,心中念頭轉動。
這個聞旱,非是尋常金丹可比,若是登上人杰榜,必在前五十之內。
但是收服聞旱的這一位,又是何人?
原本以為是某個宗門的杰出真傳。
但現在看來……袁申的目光,落在他肩上的蛟龍身上。
“之前人杰榜第三十六的豢龍君?”
“都說他本人才是人杰榜上最大的破綻,如今看來,倒似乎不像是之前傳言的那樣?”
“而且人杰榜上,此人來歷不明,好像只是孤家寡人,如今卻有這樣一名同樣有實力名登人杰榜的手下……”
袁申的臉色,變了又變,心中暗道:“距離我辭官回鄉,也不過短短時日,莫非學士府也查得不清?”
莊冥感應到身后的目光,人身未動,卻讓肩上的蛟龍,往后探看過去。
這袁申似乎已經看出了自己的身份?
“此人所學軍陣,非屬尋常。”
“尋常軍中士兵,只是按照上級將領指示,而移換位置,把握出手時機等等方面,本身則不知軍陣布置的詳情。”
“軍陣具體布置,屬于大楚機密,此人能夠熟知軍陣,并且教導給江湖中的烏合之眾,憑借武者便能圍殺周家老祖這樣的真人,他以往定是有過練兵的經驗。”
“大楚高官?或者說……曾經的高官?”
“袁申的名字,是真是假?”
莊冥如是念著,也不急切。
他看向前方,隱約有些熟悉的氣息。
屬于龍族血脈的氣息。
他的人身,也是沐浴過龍血圣池的。
丹田之中的蛟龍,更是對沐浴過龍血的生靈,有著一種天生的克制及感應。
“小白還在。”
莊冥眼神一凝,露出喜色。
白色的龍鷹,藏在溪澗旁的石下。
它奄奄一息,白羽染血。
爪斷一支。
左翅曲折。
它瑟瑟發抖,顯得極為恐懼。
它尚未入大妖之境,也仍算凡俗界限,面對金丹級數的真人出手,能夠得以逃出生天,也是因它本是飛禽,而今沐浴龍血,成為龍鷹,飛遁之速極快,生機亦是強盛。
換作其他一類,早已被人擒殺了。
當莊冥感應到它,前來接應之時。
它見得人影,仍是顫動不已,心中恐懼,卻又不得不露出兇厲之色。
“是我。”
莊冥沒有掀開這塊巖石,而是伏低在地,探頭過去,看向內中的龍鷹。
這白鷹看見莊冥,兇厲的眼神,方是逐漸緩和下來。
莊冥伸手過去,將它抱出來,低聲道:“沒事了。”
白鷹氣息萎靡,頹然不已。
莊冥伸手入懷,取出龍涎。
他進入蠻荒之前,吞食了陰于舟的金丹,當時消耗未盡,便遇見了垂死的司天府官員,為了節儉,避免金丹浪費,他便催動蛟龍之身,吐出龍涎,將陰于舟金丹的余下力量,盡數消耗,轉而吞食了那司天府官員的金丹。
這一批龍涎,保留至今。
當時的蛟龍,雖然未有得到龍君的血脈,真龍有形無神,但終究也還是療傷的圣藥,在目前莊冥手中的諸般寶藥當中,僅次于九陽還真丹。
“好好休息,等我斬下那人的頭顱,再喚醒你。”
莊冥輕輕撫著龍鷹的頭顱,眼神逐漸冰冷。
他轉頭看向袁申,說道:“陣法詳細,記錄下來了?”
袁申將手中的十余張紙,合并遞上,說道:“記錄下來了。”
莊冥接過,掃了一眼,旋即點頭。
而袁申的呼吸,也不由得屏住。
這個世上,食言而肥,并不是什么罕見的事情。
莊冥神色冷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答應過,只要你將軍陣交出來,并無疏漏,沒動手腳,我可饒你去……”
袁申微微握拳,眼神稍凝,露出些許緊張局促之態。
莊冥將手從他肩上收回。
“莊某此生,一言九鼎,從不食言而肥。”
只聽得他輕笑說道:“這一次,你便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