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勝王朝,淮陰地界,云霧山崖。
藍天白云,青山綠水。
山崖之間,但見一人,身著白衣,懸空而立。
他一手抓住青色的樹枝,眼神逐漸變得冰冷。
“先前看見那一具尸首,我也覺得,我來晚了。”
莊冥平靜說道:“我從山洞中出來時,原以為他授法于我,只是尋個傳人,而在我離開之后,他便斷了半口氣,這些年間的憂慮,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對這位老師過于不敬。但在適才,你開口之后,我便能確定,他當年并非授法施恩,定我真傳之名,而是有心害我……”
那青樹顫動不已。
盡管六百年間,憑借本能,汲取日月精華,靈智極高。
但終究不是大妖之境。
若成大妖,也早被聚圣山的守山大陣,以劍氣斬殺了。
它只是一株普通的青樹,只是具有六百年靈智的“普通老者”而已。
在真玄大修士的威勢之下,它根本說不出話來。
莊冥緩緩放開樹枝,收斂了真玄級數的威勢。
“直到你先前承認,他確實不是善類。”莊冥緩緩說道:“我總算可以放下心中的包袱……施恩非行善,若今后與之為敵,便也談不上恩將仇報。”
“沒有今后了。”青樹平復了片刻,盡管真玄級數的威勢已經收斂,但它的語氣,比之于先前,顯然多了三分謙卑。
“如何沒有今后?”莊冥問道。
“他高估了他自己,在你離開不久,他便死了。”青樹停頓一下,重復說道:“他真的死了。”
“真是如此嗎?”莊冥淡然問道。
“你這又是何意?”青樹說道:“我沒有說謊。”
“剛剛開靈的一株青樹,自然不敢在我面前說謊。”莊冥平淡說道:“只不過,他布局到這個地步,終于挑選到了我,授我太虛清氣化龍篇……真的就這樣輕易死去了?”
“世間總有料不到的事。”青樹嘆道。
“倘若我百年之后來此,他正好隕落了去,或許是他撐不住,算是天命如此。”莊冥說道:“但我未足十年,便已歸來,如何還能算晚?若是在十年之內修成龍身,歸返到此,都算來晚了,那么他布局之時,莫非只認定了一年半載之內,我便能修成真龍歸來?”
“……”青樹沉默了下去。
“沒有任何凡夫俗子,能夠在一年半載之內,養成一尊真龍之體。”莊冥說道:“甚至連真玄級數的人物,都沒有辦法在短短時日,將一絲氣息,煉成一尊真龍。”
“可我沒有說謊。”青樹出聲道。
“所以你也只是個被欺瞞的樹精而已。。”莊冥應道。
“……”青樹想要反駁,但卻無從反駁。
“今日至此,不是我來晚了,而是我來早了。”
莊冥緩緩說道:“我進步太快,而他傷勢未復,沒有把握將我拿下……也或者是因為他準備的陷阱,是為了擒拿一頭真龍,而我如今,尚有人身,未有徹底化龍,他沒法擒我。”
他說到這里,手中一翻,但見一柄真玄級數的法劍,出現在他的手中。
劍光驟然揮灑,落在青樹之上。
“你干什么?”青樹瘋狂搖曳,樹葉飄飄灑落,驚呼不已。
“留個記號。”莊冥應道。
“什么記號?”青樹掙扎道。
“你不必知曉。”莊冥道。
“留在我身上的記號,我憑什么不能知曉?”青樹憤怒道。
“就憑你只是一株青樹,而我是真玄級數的大修士。”莊冥氣勢迸發,如是說道。
“……”青樹頓時沉寂了下來,不敢再有反抗之意。
“行了。”
莊冥收了真玄法劍,旋即說道:“看來我在淮陰諸般布置,均已落空,而今在你身上留過記號,日后他若歸來,我自能知曉。正如此刻,我歸來至此,他也知曉。”
蒼穹之上。
云霄之頂。
但見一人,背負雙手,俯視下方,隱有幾分訝異之色。
“三師兄,讓你白跑一趟了。”莊冥現身出來,神色略有復雜。
“談不上白跑一趟,今日算是開了眼界。”唐天影收回目光,思索片刻,說道:“聚圣山自當年之后,各宗源流盡數斬絕,師尊留下陣法,杜絕道印級數之上的人物,存在于聚圣山福地之間,但此地竟然藏著這樣一尊大人物,真是讓人吃驚。”
“或許藏在這里的,不是我心中的那個人。”莊冥搖頭道。
“什么意思?”唐天影驚訝道。
“當年我見到的,或許只是一具枯尸而已。”莊冥說道。
“不是說,這枯尸尚存半口氣,傳你功法嗎?而且這法門極為神妙,你丹田破損,本無法修行世間任何功法,卻能修行此法……”唐天影說到這里,也想到了什么,神情變化。
“或許他從來沒有那半口氣。”莊冥說道:“當初我離開山崖,是得了內中深藏的金丹尸身,憑借他所傳的法門,得以操縱……既然如此,為何不是他來操縱,原先那具枯尸呢?”
“你的意思是,他的真身,不在聚圣山福地?”唐天影目光稍凝,隱約也認可了這個猜測。
“傳我太虛清氣化龍篇的人,按道理說,也修行著這一門太虛清氣化龍篇。”莊冥說道:“但那只是一具人身枯尸,不是真龍所化……山洞之中,也沒有真龍,甚至沒有蛟龍的痕跡。”
“也即是說,要么他沒有修行此法,要么他在遠方。”唐天影道。
“不錯。”莊冥說道。
“但是……”唐天影沉吟說道:“只是我在想,他若不是臨死,授你法門,尋個傳人,此舉又是為何?你煉就的真龍之體,將來會成為他的獵物?”
“不會。”莊冥搖頭說道:“他如今不敢對我下手,那么再過一段時日,就算是真玄九印,都拿不住我,他自然也拿不住我。只不過,這一門太虛清氣化龍篇,尚未完善。”
“此法尚有缺憾?”唐天影聞言,當即皺眉道:“這留下的缺憾,是他日后操縱你的方法?還是說,是為了讓你察覺缺陷之后,不得不來找他?”
“不,應該是這一門功法,本就沒有完善。”莊冥沉聲說道:“他應該也受到功法不能完善的苦惱,所以傳我法門,是為了讓我煉就此法,替他補足缺憾……也或者,他是為了,讓我去完善這一門功法。”
“這老鬼留下的青樹,很是古怪,開靈六百年,仍然是凡物,尚未成就大妖,沒有被本門守山陣法斬殺。”唐天影說道:“而老鬼本身,也很古怪,你可有頭緒?”
“沒有方向,不知他在何處,但從蛛絲馬跡推算,他定然是真玄九印的人物,甚至是古老的存在……”莊冥沉聲說道:“真龍在世,如是幼年真仙,無須經過天門,便可成就真仙之境……這或許是如無淵老祖這一類存在,準備借以長生的法門,但尚未完善。”
“既然未有完善,那你今后……”唐天影眉宇間,帶著幾分憂慮之色。
“無妨。”莊冥頓時搖頭。
“無妨?”唐天影怔了下。
“我已經將這一門功法,徹底完善了。”
莊冥正色說道:“也許這才是那一位,覺得我已超出掌控,不敢現身來見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