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分支。
大殿之上。
忽然到來的白衣女子,坐在了主位高坐之上,而莊冥站在下方。
主人的位置,與客人的位置,已經調換了下來。
仿佛白衣女子才是這里的主人,莊冥只是前來拜見的客人。
在當年淪落凡塵之中,莊冥也是吃過不少苦頭,自然不會因為這方面的改變而感到不滿,他只是心中又明白了一點。
這個白衣女子,哪怕在六萬年前,仙神輩出的上古時代,都是身份極高的人物。
哪怕南域領主,在她口中,也只是以南靈相稱,而且語氣輕描淡寫,沒有敬畏可言。
“所知不多?”白衣女子出聲說道。
“確實所知不多。”莊冥坦然道。
“本宮以為,你會自稱全然不知。”白衣女子語氣幽深,無悲無喜,難以揣度其心意。
“尊神駕臨,在下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莊冥只得這般應道。
“你倒是誠實。”白衣女子緩緩說道:“向你這么識時務的,倒也不多了。”
“南域已滅,再無昔日繁榮,我這真龍身份,一旦現世,便遭天下圍殺,自然要識時務。”莊冥聽得她語氣中不加掩飾的不屑之意,也未有異樣神色,只是這般說來。
“南域領主那樣的存在,兇性強悍,威嚴霸道,竟然有你這樣的后輩,不知它若還在世間,是否會感到失望。”白衣女子平淡說道:“世人都說,虎父犬子,你這真龍之子,竟如蛇鼠般的心性。”
“慚愧。”
莊冥口中這般說來,略帶慚愧之色。
而在他心中,全無波蕩。
龍若大時,遮天蔽日,與仙神并尊。
龍若小時,藏于泥垢之中,與蚯蚓黃鱔為伍。
能屈能伸,剛柔并濟,方得長久。
當年那位千丈龍君,便是寧死不屈,因此它便死了。
寧死不屈固然是一種令人欽佩的氣節,但忍辱負重又何曾是卑劣之舉?
在聚圣山福地,他作為修行之人,拜在聚圣山門下,淪落凡塵俗世后,對于凡塵俗世間的王權,都能低聲下氣,委曲求全,如何受不住眼前三兩句嘲諷之言?
白衣女子卻也細細打量著這個年輕人。
這樣的人,心思城府太深,她不免感到一些距離。
按道理說,南靈之子當初蘇醒,與她的時機,相差無幾,后來便在龍卵之中,溫養百年,后來破殼而出,被各方圍殺,至今也沒有太多歲月。
論起真龍的年歲來說,他目前的心智,應該只相當于凡夫俗子的十歲孩童,就算經過劫數,又如何變得這般老謀深算。
“你雖然不如南域領主那般令人感到欽佩,但是當年的南靈,若有你這樣的心性,圣宮之主便該歸它這尊太古真龍了。”
白衣女子這般說道:“你天資比之于南靈不知如何,若血脈純粹,資質不亞于南靈,憑你這樣的心性,倒是比南靈更容易擔當重任。”
莊冥應了一聲不敢,心中又確認了一點。
曾經在他意識中出現過的那尊太古真龍,強悍到了極點,崩天裂地,兇威浩蕩。
盡管作為南域領主,但強大到了這等地步的太古真龍,未必遜色于圣宮之主,也即是它所效忠的圣王。
正如當初在東勝王朝,他雖有乾陽及殷明兩尊金丹真人的肉身,但本身卻也手無縛雞之力,陸合等人比他這殘廢要強大得多,但仍然效忠于他。
“可惜,如今的時代,終究不是當年的時代。”
白衣女子這般念了一句,她心中嘆息一聲。
如今的她,依然沉浸于上古時代的輝煌。
然而,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沉眠中醒來之后,這便已經是完全不同的時代。
所謂擔當重任?
可是什么圣宮、什么神殿、什么仙域、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毀滅在了歲月之中。
當今時代,還有還有什么重任可言?
當今世間真玄九印最高。
眼前這個龍子,能否成長起來,并不好說。
可一旦成長起來,便是唯一的真仙,當世無敵的存在。
“仙子……”莊冥遲疑著問了一聲,將她從滄海桑田的感嘆之中,喚醒了出來。
“將你所知一切,盡數報來。”白衣女子這般說來,語氣依舊平淡,可是卻有一種不容抗拒的語意。
“是。”
莊冥也沒有抗拒的念頭,若是對方只是一尊類似于石像的存在,修為沒有恢復多少,單憑上古時代,高于南域領主之子的身份,頤指氣使,目中無人,他大可以不加理會,甚至強行鎮壓對方,問出自身想要知曉的消息。
可既然眼下修為道行遠不如對方,他便也沒有抗拒的余地可言。
“在下所知不多,但當年蘇醒,立時便感受到源自于血脈中的傳承,以及存于血脈之中的言語。”
莊冥這般說來,伸手一揮,模仿當日傳承中的聲音。
當即大廳之中,響起極為強烈的龍吟之聲。
但聲音卻終究還是被局限在了大廳之內。
吾為圣宮八靈之一,受封南域之主,當誅滅叛者,以保圣宮。
此去生死難料。
吾若身滅,南域不保。
為保血脈不滅,特命麾下龍衛左旗軍,護持吾之幼子,藏于東洲!
如吾得勝,爾等當歸。
如吾身滅,爾等隱之。
吾兒銘記,如劫后余生,須隱于世間,安穩修行,傳承血脈,保龍族不滅,留此脈不絕。
聲音到此,戛然而止。
實際上后面還有一段,乃是叮囑前任龍君,想要一探大劫真相,便要神入玄元紫府,得成大道歸流。
但這一句,莊冥心中一動,便不自覺隱去了。
“只是如此?”
白衣女子聲音如常,這般說來。
莊冥點頭說道:“在下所知,便只是如此。”
白衣女子冷淡說道:“那你可知曉,本宮近來所知的消息?”
莊冥心中一動,應道:“愿聞其詳。”
白衣女子緩緩說道:“本宮不久之前,見到了圣宮文相,云射君。”
莊冥頓了下,說道:“這位圣宮文相,也未隕落于上古?”
白衣女子說道:“他目前還茍延殘喘,但是近期便會隕落,縱然是本宮出手,也無力回天。”
說到這里,她輕聲說道:“你可知曉,云射君說了什么?”
莊冥呼吸微凜,若在之前,他自然不知,但在如今,他已經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