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昂覺得自己加入的這個門派,真是處處都透著詭異與神秘。
這時候,他忍不住就順著鄭師叔的話題又追問一句,“那不對呀,師叔,要是你進門的時候,山門里只有我師父一個人的話,那你……”
問到半路,他忽然想明白了。
也不算是想明白了,主要是此時敖春已經關好了大門回來,看見他,周昂忽然一下子想到關于他的神奇操作——這位小朋友已經入門了,但是還沒有師父!
果然,這個時候鄭桓鄭師叔就笑瞇瞇地道:“當時你師父對我說,他不能收我做徒弟,所以我只能做他的師弟。”
周昂不解,問:“為什么?”
鄭師叔仍是笑瞇瞇,“別問,以后自然會知道。”
周昂訝然,下意識地扭頭看向正站在一邊好奇地打量自己的敖春,指指他,問:“那敖春又是怎么回事?”
這一次不等鄭師叔回答,敖春小朋友自己就已經開口道:“我師爺爺說我天賦太差了,別說給大爺爺當徒弟,連給我師爺爺當徒弟都不行,但又不忍心丟下我,就替我師父先收個徒弟。——我是大爺爺撿回來的。”
周昂恍然大悟。
雖然有點繞,但他的確是覺得自己已經勉強理解自己所在的這家“山門”的收徒邏輯了——那就是無所謂邏輯,自己那位師父覺得你是什么檔位的,就別管什么先后,直接給你安裝到那個檔位上。
可是他還有疑問,就又問:“那……師叔,剛才我進門的時候,看到那棵棗樹底下,居然還有一堆雪,這個天氣,怎么可能會還有雪沒化呢?”
鄭桓聞言仍是笑瞇瞇,道:“正在化,別急,快化完了。”
周昂無言以對。
這叫什么回答?
但這個時候,似乎是被周昂的各種問題給問得有些厭倦了,鄭桓就吩咐道:“敖春,你帶你師伯到院子里走走看看,讓他熟悉熟悉。”
敖春聞言,躬身應了聲“是”,然后就仰著頭看周昂,“師伯,走吧?”
于是周昂跟著他出了大殿。
院子就那么大,屋子就那么幾間,其實哪有什么太多需要看的。
大殿三間不必說,大家的日常活動、讀書、上課和練習的地方,大殿西邊一間,說是叫“藏經閣”,推門進去,里面倒是有一排書架,但書架上什么都沒有,空空蕩蕩,靠另外一邊墻還放著一張書案,有文房四寶,但屋子里居然還放了一張床——原來這里兼了鄭師叔的臥室。
而大殿東邊一間,敖春說他不能進,因為那是大爺爺的臥室。
然后就是西廂房三間,最北邊一間,有床無鋪,說是三師叔曾經睡過的地方,中間一間,有床有鋪,是敖春的房間,最南邊一間,進去一看,有口鍋,但卻只是支在一個鐵架子上,并沒有灶臺,而且屋子里一覽無余,也沒有什么柴禾。
然后……剩下的茅廁周昂就不準備參觀了。
參觀完,周昂心里登時就涼了半截。
這院子,感覺比自己家里也富裕不到哪里去——他倒不是貪圖人家門派富裕才要拜師的,主要還是真的想要接觸并學習這個世界的那些神秘的東西,一個家底兒如此破落的小門派,實在是讓人懷疑他能傳授給自己什么真本事啊!
猶豫了一下,眼看小朋友敖春應該是覺得帶自己轉完了,任務完成,就要回大殿里交差去,周昂叫住他,小聲問:“敖春,你在這里幾年了?”
敖春聞言站定,朗聲回答:“回稟師叔,弟子自記事的時候起,就在這里了。”
周昂點點頭,又問:“剛才進門的時候,我聽你在讀書,你在這里,你師爺爺都是教你什么?”
敖春道:“回稟師叔,師爺爺教我讀書、寫字、打坐、做飯。還教我一些拳法。”
“還教你做飯?”周昂訝然。
但他沒想到,他這么一問,敖春反倒更訝然,“是啊?我們要吃飯啊,當然要學做飯。”
周昂張了張嘴,還是什么都沒說出來。
于是爺倆重新回到大殿。
這就算是熟悉完了。
周昂得出的結果就是,這里很窮,這里目前已經沒有留給自己的床位了。而且這里喜歡讓小孩子做飯。
大殿之內,鄭桓鄭師叔依舊笑瞇瞇的,見兩人回來,就笑著道:“敖春,我要跟你師叔說些事情了,你且去外面院子里背書。”
敖春答應一聲,過去書案上拿了自己的書,出去了。
目送他離開,周昂回過身來,鄭桓這才笑瞇瞇地摸了摸胡子,道:“如今你就算是入門了,從明天開始,你師父不在,就由師叔負責給你授業解惑。”
周昂聞言肅然,認真地道:“謝過師叔。”
鄭桓又道:“你也看見了,咱們這里是很寬敞的,如果你要留在山門內住宿的話,可以與敖春睡一個房間。”
周昂回想了一下敖春的那張小床,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不必了師叔,雖然山門內頗為寬敞,但弟子家中離此不遠,每日走來聽講亦可。”
鄭桓聞言點點頭,道:“如此甚好。甚好啊!”
頓了頓,忽然問:“你師父收你入門,跟你提過束脩的事情嗎?”
周昂愣了一下,然后搖頭,道:“暫時沒有。”
“唔……這樣啊!”鄭桓摸著胡子,道:“雖然不知道你能在咱們山門學習多久,不過束脩還是要給的。”
周昂道:“這是自然。不知道……需要什么束脩?”
鄭桓又摸摸胡子,笑道:“我看……就一百九十六文錢吧?錢什么都能買嘛!對吧?你看如何?”
你們又來!
周昂心里忽然抽了一下。
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們這是仗著自己能掐會算吧?知道我有且只有一百九十六文錢,所以卡著最大的數要對吧?
但這個時候,盡管他覺得自己此刻肯定笑得很僵硬,卻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道:“如師叔所言,弟子正好有一百九十六文,只是此刻不曾帶在身上,待明日再來,卻好為師叔奉上。”
鄭桓聞言當即道:“無妨,無妨!只要你同意就好了!”
說話間,他忽然從身后拿出一串錢來——周昂當時就目瞪口呆,而當他的注意力一時間被那一串一看就“眼熟”的青錢給吸引過去的時候,他的鄭桓鄭師叔的另外一只手伸開,手里赫然就又多了十幾枚銅錢。
他兩只手掂了掂,兩手銅錢皆嘩啦作響。
周昂近乎下意識地伸手往自己身上一摸——這次出門身上帶的十幾個錢,果然已經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