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補房屋與這個年代的人而言,是一項頂重要的大事。
第一天大家照常上工,周昂也照常去了山門,只是在臨回來的時候,才特意跟師叔請了個假,說是家里明日要修葺房屋。
等到第二天,周昂沒去山上,周蔡氏和周子和也不去洗衣服,只在家中全力操持修房頂這一件事。
先是周家這邊起泥,四五個匠人有鍘草的,有和泥的,有上房的,不但周蔡氏和周子和跟著忙活,連陸家父子倆都過來幫忙,反倒是周昂有點礙手礙腳的,幫不上什么,而且大家也都紛紛攔著不讓他插手。到最后,連大門處的茅草頂也捎帶著泥了一遍,這一忙,就足足忙到了晌午頂。
中午周家管了一頓飯,結了工錢,下午又去陸家,陸春生好說歹說,才把周蔡氏攔下,只說自己家里應付得來。
于是周家三口人就留在自己家里,把那從房頂扒下來的爛泥打了,填院子。
等到全都忙活完,一家人臉上都露出一種滿足的笑容。
還別說,真有一種修葺一新的感覺。
但忙完了自家,周昂也站在院子里打量的工夫,卻又忽然想起山門里的那堆雪來——眼看都這個時候,那堆雪就堆在那里,居然還是沒化完。
實在也是咄咄怪事。
…………
入夜。
辛苦了一整天,母親和妹妹都很快就睡著了。
周昂抄完了最后一段,徹底結束了今天的抄經工作。
把已經抄錄好的經文都妥帖地收起來,周昂卻照例并沒有急著休息,而是又取過一張普通的紙來,再次提起筆,沉思片刻,才開始落筆——
一、體內靈氣太少。
二、目前最強感應距離大約八米。
三、實際能調用和召喚靈氣的距離,大約五米。
寫完了,他自己看一遍,發了一會兒呆,然后拿起那張紙,也不見他做什么動作,那張紙便無火自燃起來。
本是要順手扔掉,但眼看那火勢沿著墨跡迅速蔓延,周昂忽然生出一個想法來,干脆就不動,只是調集體內的靈氣,去到了捏著紙張一角的兩根手指上。
紙上著火,速度極快,眨眼間就已經燒到了頭。
于是周昂很快就感覺到了火焰的溫度——但哪怕是已經燒到了指尖,它傳遞過來的,也只是一抹溫熱而已,全無灼熱燒手之感。
周昂笑了笑,把剩下的一角丟出去,眼看著它在掉落的途中忽然又起了火焰,一下子就燒光了,化作灰燼落地。
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只是自己體內的靈氣的確太少了。
想到這個,周昂站起身來,背靠著書案站著,目光看向這斗室之內的極遠處——也無非就是北墻了。大約不到五米左右的距離。
這是這個年代普通民居的建筑規格和建筑材料所限。
房間的進深要想建得更長,都將意味著對建筑材料和建筑構造的要求急劇提升,普通人家買不起那么貴的好木大料,也請不起那種級別的匠人來設計督造。
在觀想狀態下,目視一條游離的絲線,腦子里想著,“你過來呀!”它就真的似乎察覺到了周昂的意思,很快往這邊游動過來。
來到周昂身前,繞著周昂伸出的手指打了個轉兒,又輕松地游走了。
經過這兩日的測試,周昂漸漸摸清了自己的實力范圍——正是他剛才落到紙上寫出來的那些。
他能感應到的靈氣絲線的最遠距離,大約是八米左右,但那只是粗疏的模糊的感應,屬于時靈時不靈的范疇,當距離縮短到五米左右,就會比較穩當了,而當距離進一步縮短到三米之內,周昂要與它們做什么溝通,就頗覺靈便了。
靈氣自身沒有意識,但它的確是能感應到自己的想法。
據師叔說,它們其實能夠感應到天地間的每一個念頭,只是絕大部分人無法感應到它們,而能感應到它們之后,它們也并不是那么輕易地就會服從任意什么人的驅使——說它沒有意識吧,又總覺得它們好像很有靈性似的。
只能說,靈氣之稱,其來有自。
…………
這一次仍舊是只用了三天,周昂就抄好了五份金剛經。
這日早上起來吃過飯,母親和小妹依然洗衣服去,周昂則帶上所有的經文出門——經過大前天與母親的那場談話,周昂尊重她的意見和看法,決定暫時結束這一次的抄寫佛經的工作。所以,這應該是自己最后一次去陳家府上了。
到了陳家二門,仍舊是周昂自己進去,也仍是那座小院。
今天值守在這里的,也仍是那位過去多次交接,彼此已經算是熟識的管家——雖然周昂至今還不知道人家的名字。
從上次開始,周昂交來的東西,他已經是連看都不看了,直接收貨。用他的話說:“少兄文字風流,卻又為人至誠,區區幾份經文,又有何可驗?莫非以少兄的人物風度,還會在這等小事上欺我不成?”
今日仍是這樣,他看都不看,就接過周昂的經文,寫了揭帖,放起來。
但經文收訖,他卻并沒有著急去寫領錢的憑證,反而道:“周少兄請稍坐,今日卻是有兩件事情,要與少兄商議。”
周昂有些訝然,不過還是依言在一旁的高背胡椅上坐下。
那管家也坐下,卻道:“來人,上茶!”
話音落下,外面有仆役答應了,不多時,拿茶盤托著兩盞熱氣裊裊的新茶上來——周昂越發有些不解。
不過他沒急著問什么,接過茶來,用心地品了一口——說來可憐,他來到這個世界也十幾天了,這還是第一次喝到這個世界的茶——然后就道了聲,“好茶!”
茶盞放下,他看著那管家。
這就是表示茶已經喝過了,你有事情可以說了。
那位管家也喝口茶,放下茶盞,卻仍是不急著說事,只是道:“這外間嘛,無論下人的調教,還是百物的用度,不免都差了些,少兄勿怪!”
周昂笑笑,點了點頭,道:“茶是好茶。不過……我不懂茶的。寒舍家貧,買不起茶,平常也極少喝到。”
那管家聞言笑笑,道:“方才說了,在下有兩件事,要與少兄商議。這兩件事,卻是互不相擾的,少兄切莫誤會。”
“請說。”
“這第一件事,便是前日時候,我家老夫人忽然要看抄寫的經文,當時恰好在下就在身前,便將了些經文奉到老夫人座前,老夫人翻看幾份,大喜,稱贊經文抄的好,還命在下給其中一份經文加錢。在下一看,果然就是少兄的那一份。”
頓了頓,他笑道:“奉老夫人之命,少兄所抄的每一份經文,都加三十文。過去所欠下的,待會兒也一并補上。”
“此是其一。”
周昂聞言點點頭,面帶笑容,道:“老夫人仁心善意,奉佛虔誠,小子雖受之有愧,但長者賜不敢辭,既是老夫人給的,在下便虛受了。”
給加錢嘛!而且還是過去做過的活兒也統統加錢,白給誰不要!
那管家點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少兄果然通透灑脫人也!”
“這第二件事呢,卻是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哦?請說。”
“不瞞少兄,我們府上本是常年有三位文房專供筆墨的,再加上府上西席,平日里禮單書信往還等等,筆墨上也已經是盡夠用了的。但恰逢最近府上事多,正是用人之際,其中一位文房的母親卻忽然故去了,老人家這一去,我們那位文房勢必是要守孝的,短則三個月,長則一年都不好說。恰好,府上西席竹陂先生又生了病,一時間,府上的筆墨竟是捉襟見肘……”
他說到一半,周昂就基本上明白了。
這竟是要招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