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之內,周昂把鏡子收起來,隨后便開始在心里整理自己剛才看到的一切,所帶來的各種各樣的信息——
首先確定一個前提,自己剛才透過鏡子的視野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在全然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做到的,所以,理論上,這部分信息或許也存在著刻意的謊言和互相欺騙,但他們的大部分話,都是真實可信的。
尤其是雙方都認可的一些事情。
比如說,從雙方的對話里,周昂幾乎可以確定,這呂氏女,應該是一個修行之人!雖然她在李銘面前,表現得極為謙卑,表示自己的實力不值一提,但要知道,她的對比對象,可是第五階的李銘!
所以,這并不足以說明她真的很菜!
說不定人家就是第八階,甚至第七階,虐自己如砍瓜切菜呢!
而且與此同時,幾乎可以確定,她爹呂著,一定是個高階的修行者的!
只看他能讓李銘說出,一旦呂家把東西交出來,大家肯定不會冒著與他全面開戰的危險再去動呂家,就可想而知,這呂著很可能是一位實力不比李銘遜色的修行者!
或許是第五階,至少也得是第六階!
甚至……說不定會比第五階更高!
再比如說,呂家手里應該是的確握著一件極為重要的東西。
這件東西,暫時不知道是什么,但它卻使得呂家自認為自己在瞻州原籍住不下去了,所以搬到翎州來避禍——雖然周昂還是不理解為什么換到翎州來就能避禍,但既然這是雙方都默認的事情,那么顯然,這里面是有個必然的邏輯在支撐的,只是自己掌握的信息還是太少,所以不知隱情。
而呂家自從往翎州搬家開始就刻意做出來的高調姿態,也的確是他們的避禍手段之一,那就是通過自身的高調,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從而使得真正在暗中窺伺那件東西的人反而會有了顧忌,不敢出手。
當然,還有就是,呂氏現在的當家人,也即自己剛才在鏡子的視野里所見到的那個女子的父親呂著,現在是躲藏的狀態。
那么可想而知,同樣也沒有人知道他把那件東西藏到了哪里,所以,大家都不敢對呂家的其他人下手。
再再比如,李銘口中所謂“重要的東西”,和所謂“大事”,現在應該可以確認了,他指的就是呂家,和呂家手里的東西。
所以……
周昂暫時不知道瞻州呂氏原來曾經做過什么勾當,但至少,這個家族在大唐生存這么多年,他們表面上的、能查到的身份,是很干凈的,甚至他們家往上數,曾一度是官宦人家的嘛!既然能做官,而且做不小的官,按照這個世界的規矩,其家世、背景,應該都是經過官方修行者的審查的了。
再說了,就算他們呂氏是野路子的修行者,其實也沒什么的,通過自己的例子就可以得見,在大唐,這種野路子的修行者固然并不為朝堂所喜,但朝廷那邊也并不認為只要你私下里成了修行者,就是違法。
所以,官府對待野路子修行者的態度,應該就是“不鼓勵不反對”的態度。
也就是說,別管呂氏是不是修行者,甚至也別管他們背地里是不是還會有什么別的勾當,至少在現在,他們不是罪犯,是正常的大唐國民。
某種角度來說,他們甚至是官方修行者需要保護的對象——至于對方出于某種顧慮,不需要、甚至可能是不敢尋求官方修行者的保護,則是另外一回事。
而反過來,李銘卻是正兒八經的通緝犯!
惡行累累!臭名昭著!
所以,對于自己來說,或許幫呂氏做什么事情,是沒有必要的,但在李銘身上打點主意,卻是一定正確的!
腦海中迅速地理清了這些,周昂不由得又想到:那么,我該做些什么呢?
馬上向高靖匯報,自己再次鎖定的那李銘的住址?
如果這樣做的話,下一步必然會引來郡祝衙門聯合各方能夠聯絡的力量,聯手之下做出雷霆一擊!
如果果真像下午在二堂內討論的時候,高靖和杜儀預測的那樣的話,現在這個時候,說不定長安太祝寺那邊派出的高手,都已經到了翎州城了?
直接鎖定地址,事先掌握了對方的很多信息,清楚地知道他的實力,然后一群高手有心算無心之下的出手伏擊,想必有很大把握可以一擊必殺的!
到時候如此兇徒授首,功績極大,自己哪怕只是分享了信息,沒有真的出多少力氣,到成功之后,也可以分潤到不少功績的,在引導術的加持之下,說不得自己的實力會再次向前形成一次跨越式的突飛猛進。
然而,這么做卻有一個極大的麻煩。
那就是,就憑自己一個第九階的小小修行者,到底是怎么鎖定的李銘呢?
此前的回溯術,自己扯了一個從小就有這個特異能力的謊,算是勉強把那一關的審查給撐過去了,而上次自己提供關于李銘的情報,還有清楚地線索可以捕捉,那就是自己晚上潛伏到魯大員家里去了,隨后才發現了李銘并跟蹤,并且很“僥幸”地沒有被他發現……
那么,這一次呢?
以李銘的實力,他在甩掉了跟蹤者之后,再躲起來,肯定是加倍小心的,而事實上,郡縣兩級的官方修行者,現在不知道出動了多少明里暗里的人手在闔城搜尋,還不照樣是大海撈針一般,根本連他一點影子都摸不到?
怎么著?你就那么好的運道,就又讓你碰到他出門逛街了?然后你又一路跟蹤沒被發現,看著他進了報國寺了?
這話且不說別人信不信,首先就連自己都不信!
所以……此路不通!
就算是刻意引導大家的視線,把大家引到報國寺那邊去,從而用“誘導”的方式,讓其他的官方修行者自行發現李銘的蹤跡,也要慎之又慎。
周昂始終堅信,聰明人太多了,別小瞧任何人的智商!
那么……難不成我自己去狩獵他?
腦子里剛剛轉動起這個念頭,周昂的心突然就不爭氣地猛跳了幾下!
但隨后,他趕緊就把這個念頭壓了下去——
這太異想天開了!
這種“我來搞定一切”的思路,固然是想想都覺得很爽,但也不能太超出現實了。而現實就是,人家是至少第五階的高階修行者,還有一件實力強大的法器在手,隨隨便便都足以碾壓得自己可能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可是……可是……
我可以找幫手啊!找那種不會泄露我秘密的幫手!
再說了,我有鏡子啊!鏡子可是我師父留給我的寶貝,真要比起來,我就不信那李銘手里的“無鋒劍”夠資格跟鏡子掰手腕!
鏡子一定會秒殺它的!
我確信這一點!
或許它無法主動幫我施展出什么厲害的能力之類的,可是一旦當我遭遇到極端危險的情況,它的存在,應該是能對我提供極為強大的保護的!
所以,我需要一個幫手……呃,準確點來說,如果真的要狩獵那李銘,我其實是可有可無的,所以我需要的不是幫手,而是能單對單也有足夠實力干掉李銘的人選。至于我自己,充其量也就是在旁邊敲敲邊鼓……
那么,我有這樣的一個幫手嗎?
我能找到嗎?
很可能是……有的!
這一瞬間,周昂腦海里首先就回想起了另外一個呂家,即翎州呂氏,呂端老爺子家里那位白發蒼蒼的老仆。
或者也可能不是他,但總之,周昂相信,呂端老爺子家里,一定藏著一位很厲害的高階修行者!
所以,如果自己去找到呂端,請他出手相助的話……
嗯,有點莽!
有點莽了呀!
再想想……
對呀,既然我不想把這個消息分享給官方修行者隊伍,而我自己又肯定無法獨自拿下他,那我就一定是必須要找幫手的了!
那么,理論上來說,就在現在的翎州城里,我其實是有一個天然的、不需要動員也有除掉李銘的意愿的幫手的,不是嗎?
此時,周昂的心中各種思路和想法瞬間閃過,最終,他腦海中的畫面,定格在那張清艷而又明麗的臉蛋兒上!
是的!
她,和她爹呂著,想必是很樂意于看到李銘被人干掉的吧!
這么一想,周昂深吸一口氣,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種“我要去做一件大事了”的激動,卻又偏偏有著說不出的平靜。
事實上,在他想來,自己對干掉李銘是有需求的,但這種需求并不是特別的“迫切”,反倒呂家那邊,對這件事應該是更有沖動的。
只是,該怎么打動他們呢?或者說,第一步應該是讓他們相信自己?
“所以,呂著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我明天應該想辦法去聯系上這位呂家大小姐,好好地跟她商量商量了……”他心想。
但轉瞬間,他又想到了另外一個思路,于是把鏡子摸出來,道:“鏡子兄,你能幫我找到那個呂著,對嗎?我想知道他現在在哪里,可以嗎?”
周昂本來滿懷期待,因為他覺得,這對鏡子來說,可能并不是什么難事。
然而,等了片刻,他失望地發現,鏡子竟然沒有絲毫的動作。
“找不到他?還是……無法窺視?”
周昂正在詫異,腦子里卻忽然接到了一股極為模糊的信息。
信息雖然模糊,但意思卻很好分析:鏡子不是不想幫忙,也不是找不到那呂著的藏身之地,只是它無法顯示給自己看!
所以……為什么?
是那呂著的品階太高,連鏡子的“看見”都能擋住,還是……啊,對了,不是說他手里有一件很厲害的東西,讓很多人都覬覦嗎?
或許正是因為有了那東西的存在,才讓大家都找不到他,甚至連鏡子,都是能找到,卻無法顯示給自己看?
片刻之后,周昂把鏡子重新收到懷里,嘆了口氣,喃喃地道:“看來只能想辦法去跟那位呂家大小姐聯系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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