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真的是四鳳,即使我們真的是兄妹,為了那樣的他,我也不會放棄,我依舊會陪在他身邊!”
這話是那個演四鳳的女孩說的。
那天的排練,最終也沒能繼續下去,倒不是張步凡的問題,而是那個姑娘,整個人哭成了一個淚人兒,根本就沒辦法繼續演下去了。
反而是張步凡,在排練中斷之后,慢慢的恢復了自我,把周萍的情緒給再次趕走。
“張哥,你這次是真的把我們給震到了,就你今天的演技,說實話,我看了不少《雷雨》的影視劇和話劇,就沒有一個比你更像周萍的。”這是刁成朔的話,張步凡也不知道里面有沒有拍馬屁的成分……
總之,排練了才半個多小時,就被迫結束,四鳳都哭得沒了力氣,最后被另外倆女孩一左一右架著走人了。
張步凡也有些尷尬,當然不可能再邀請人家去他那里夜宵,只能自己溜達著回了小飯館。
這一天,是最近幾年來張步凡睡的最早的一天,不是困了,純粹是想早點去夢里找周萍,讓他趕緊滾蛋!
其實張步凡是有些忐忑的,畢竟都被“上身”了,萬一這貨不出來了咋辦?
不過還好,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雖然睡得早,但張步凡依舊很快就睡著了。
睜眼,那道身影就和之前很長一段時間一樣站在床頭,平靜的看著張步凡。
“呼……”看著那個有著自己的臉的周萍,張步凡長出了一口氣,但緊跟著又緊張起來——這貨不會又走過來吧?
他就這么盯著對方看了好幾分鐘,眼看著對方沒有任何動作,這才真的松了口氣。
“兄弟,我拜托你,別亂上身成么?我就是我,不想變成任何一個其他人,也不想被任何一個其他人控制,你……咦?”
張步凡話沒說下去,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嗯,還是那只因為長年顛鍋弄鏟導致有些粗糙,又因為長年接觸各種油而稍顯油滑,卻依舊挺修長的一只手。
啊,呸!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的手,可以動了!
從第一天開始這個夢境,一直到昨天晚上被周萍“上身”,張步凡從頭到尾能動的只有兩個部位,一個是眼珠子,還有一個是嘴巴,連點頭搖頭都做不到,然而現在,他居然抬起了手!
剛開始只是想指著對面那位,加重自己語氣效果的,等到話都快說完了才反應過來。
然后緊跟著又反應過來,不只胳膊能動了,他看的這一下,是低頭看的。
楞了一下,張步凡手撐著床鋪,試著坐起來,然后,他成功了。
接下來的動作就順暢很多了,他從床上站起來,走到周萍面前,這一刻的周萍就像個機器人一樣,沒有任何表情的站在那里。
張步凡繞著他轉了一圈,說道:“呵呵,這又是整的哪一出啊?又有什么新玩法了么?不過,我可警告你啊!無論有什么新玩法,別特么往我身上招呼啊,我狠起來連自己都打我告訴你!哎!哎哎哎!”
連忙后退,因為他看到周萍的臉忽然動了,或者說原本呆滯的臉忽然有了表情,與此同時,他的手也抬了起來。
在他的手上,拿著一把手槍!
張步凡一連退開了好幾步,警惕的看著周萍手上的手槍,看著他舉起拿把槍,頂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
“哎!別亂來啊,別濺我一床血,萬一曝出去我可解釋不清楚!”這貨這一個白天被折磨的實在有點慘,現在都有點語無倫次了,看到個人拿槍盯著腦袋,第一時間想的不是勸人家放下槍別輕生,而是擔心血濺到床單上……
好吧,這也不是重點,或者說,這一刻,他張步凡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周萍。
槍頂在太陽穴上,他臉上又變成了最近一段時間張步凡已經看膩了的那種表情——傷心、悲痛、絕望……
不!不對!
張步凡盯著那張臉,仔細觀察著,或許正是因為最近一段時間觀察的太多了,所以,一旦臉上有了那么一點跟以前不一樣的東西,立刻就被他發現了。
是的,那張臉上此時多了一些以前從未有過的東西。
那是……解脫!
不是將死的解脫,而是……一種心愿得以實現的解脫。
就在這個時候,周萍忽然扭頭看了過來,和張步凡的目光對上。
張步凡就看著他,看著他的臉上忽然出現了一抹笑意,那是一種如釋重負的,帶著謝意的微笑。
下一刻,就只見他忽然放下了手,放下了那只,握著手槍的手!
他沒有開槍,而是在最終,放下了槍!
在這個夢境中,他一直在教張步凡怎么演他,怎么成為他,甚至為了能夠讓張步凡更好的體會,上了張步凡的身。
但實際上,這又何嘗不是在成全他自己?
當借著張步凡參與了那一場戲的彩排,盡管那個四鳳不是他真正的四鳳,那個家不是真正的家,但依舊讓他回到了那個過去。
最重要的,是四鳳最后說的那句話——即使我們真的是兄妹,為了那樣的他,我也不會放棄,我依舊會陪在他身邊!
他終于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是有著真正全心的愛著他,為了他的人存在。
他也終于明白了,如果那一刻,他不是太自私,不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而是即使拉住她,不讓她沖進那恐怖的雷雨之中的話,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所以,在張步凡體會著他的感受,學習著演技的時候,他也體會了,領悟了,所以這一次,真正的他,并沒有扣下扳機,而是終于放下了那把槍,那把殺了他,更是殺了他的心的槍!
手槍從手中掉落,消散在空氣中。
他看著張步凡,笑著,輕輕點頭,然后,他就和那把手槍一樣,一點點的,消散……
下一刻,張步凡睜開眼。
他依舊躺在床上,陽光透過窗簾溫柔的灑在地面上。
他看向床頭,那里并沒有人。
他忽然一笑,那么如釋重負,且帶著謝意。
他知道,周萍徹底的走了。
這個持續了很久的夢,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