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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張步凡在進這個圈子之前就認識的朋友,有時候張步凡其實也有點看不太明白這小子。
就作為演員來說,他絕對是合格的,甚至應該說是出色的,當他接了一部戲的時候,無論是不是他喜歡的,不,應該說,即便是他討厭的劇本和角色,他也依舊會認真的去研究,力求演出最好的效果來。
但是同時,刨去演員這個身份,回歸到最單純的個人,他就有些奇怪了。
你不能說他情商低,事實上,他的情商相當高,在很多場合所表現出來的東西,是那些很會左右逢源的人都比不上的。
但是有時候吧,這貨又會表現出一種常人很難理解的偏執,不,都不是常人了,就算是張步凡這樣和他關系非常親近的人有時候都沒法理解。
就比如這貨對于《愛情公寓》的抵觸,簡直到了“仇視”的程度了,實在讓張步凡弄不太懂,你不喜歡這個劇,不去演就完了,為什么非要踩上兩腳才爽呢?
之前為了這個事情,張步凡還專門和他聊了一次,提點了一下,總算沒有讓這貨再說出類似“《愛情公寓》就是個抄襲垃圾劇,我以后打死也不演了”這樣的話來。
但是可惜,即便有張步凡那樣的提點,最后還是沒有完全管住他的嘴,比如在年前的一個活動上,就有記者又一次在他面前提到了《愛情公寓》的話題,結果他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一個不小心沒管住嘴,反正就是話里面出現了“抄襲”這個詞,再配上他那明顯有些不屑的表情……
對于那些粉絲們來說,他們不會記住你以前作對了多少次,他們只會記得你不對的地方。
于是,就因為那次活動,原本和《愛情公寓》那邊“和平分手”,還得到不少粉絲祝福“祝關谷前程遠大”的王傳軍瞬間成為了所有《愛情公寓》粉絲一致聲討的對象。
他的經紀公司也被這個事情折騰的焦頭爛額,不過還好的是,這件事剛開始發酵不久,他就確定了要演《藥神》,被張步凡抓著去體驗生活了,之后又緊跟著進組,所以這些破事兒一時間還沒影響到他。
張步凡一直覺得,他的這種偏執其實是帶入到演員這個職業里的,正是這份偏執,讓他能夠那么認真的對待每一個角色。
這是好事,但有時候,也是壞事,就像現在。
自打進組以來,王傳軍的飯量就急劇下降,他一天的飯量有時候甚至趕不上劇組里一個女孩兒一頓飯的量,一個大老爺們,每天還有那么大的拍攝量,這點飯當然不夠,結果就是他的體重在原本就很輕的基礎上繼續下降,而且身體已經出現了一些不良反應。
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里,他已經出現了三次低血糖的狀況,他的低血糖可不是單純的手腳發軟,有一次直接雙眼發黑摔倒在地,還有一次更是直接暈了過去。
就這樣,他依舊固執的限制自己的飯量,只因為他演的那個角色就是一個因為癌癥導致根本吃不下飯的人,在他看來,那樣的人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狀態。
這一次,就算是張步凡來勸都不好使了。
這次本來打算借著周二圍請客吃飯的機會讓這小子多吃一點,正常一點,但是沒想到,離了片場回歸正常社會的他,卻依舊沒有從呂受益的影子里走出來,依舊是那個“吃不下飯的病人”。
這就很麻煩了,別說張步凡了,就算是寧皓和文幕野也很清楚,以他現在的狀態,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肯定要出問題,到時候,進醫院都是輕的!
于是,一頓飯,張步凡是吃的喜憂參半。
回到酒店,和寧皓文幕野一合計,做出決定,調整拍攝計劃!
這小子不是因為飾演呂受益才變成這樣的么?那就把他的戲份,尤其是呂受益最瘦弱虛弱將死的那一段提前,讓他把這些演完了,他還有什么理由不吃飯?
因為警察追查,害怕自己被抓坐牢的程勇決定洗手不干,把賣藥的途徑交給了假藥販子張長林,卻沒有想到張長林太貪,轉手就把藥的價格提到了兩萬的高價,有人受不了舉報了他,他被抓入獄,這下子,從阿三國進藥的路子完全斷絕,所有人都沒了藥吃。
呂受益本就是晚期,沒有了藥撐著,病情惡化的越來越快,到了化療都控制不住的程度,而且家里的錢也終于撐不住他的治療,這一刻,他也崩潰了,想到了最簡單的解決方法——自殺。
割了手腕的他被人發現,及時的救了回來,但是人也更加虛弱,他的妻子為了救他再一次找到了程勇,乞求程勇能夠重新給他們找來藥,原本已經洗手的程勇終于挨不住良心,去看了呂受益。
這個時候的呂受益已經憔悴的不成樣子,一個大男人,看上去卻比他妻子還要瘦弱幾分,幾乎快要成了一個人干,躺在床上,連喝水都需要人伺候。
他看著坐在床前許久未見的程勇,忽然咧嘴一笑,那是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其實這個笑沒有太多意義,和一個算得上朋友的人久別重逢,笑其實很自然,笑的這么難看不是他本意,只是,這個時候的他,是真的連笑都很費力了。
“頭發剪得蠻精神的。”他像個老朋友一樣和程勇說道。
“膽子挺大啊,你敢自殺了。”程勇也用調侃的語氣和這個他曾經認為的膽小鬼說道。
聽到這個話,呂受益的臉上閃過了一抹不自然,眼睛下意識的閃躲,然后指著邊上說道:“吃個橘子吧。”
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他膽子很小,一直很小,這么膽小的一個人,又怎么會生出自殺的勇氣呢?答案當然只有一個,他真的已經無路可走了,而現在,每次說到這個話題,就會讓他更清楚的意識到,他距離死亡已經那么的近,哪怕不自殺,也沒有多少時間好活了,而且,他現在每活一天,對于他自己,對于他的家庭,都是一種莫大的折磨。
“怎么搞成這個樣子的?”程勇問。
“沒有藥啊,就這樣了。”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失落,隨即又想用笑來掩飾,但是,他實在是笑不出來了,以至于那個笑容到了嘴邊就已消失,只剩下一個有些別扭的扯動嘴皮的動作。
看著程勇那傷心又有一些逃避的神情,他終于也有些無法控制自己,悲傷爬上了臉龐。
他不想哭么?他當然想,從知道自己得了這個病,到病情無法治愈且一直加重,再到現在拖垮自己拖垮家庭,膽小如他其實一直都想放聲大哭,但是他不能哭,不敢哭,因為那樣非但于事無補,還只會給別人帶來更多的麻煩。
但悲傷總是在的,而且越積越深,所以,在看到眼前這個曾經給了他希望,卻又親手扼殺了希望的“老朋友”,當看到對方的愧疚的時候,他自己也忍不住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打斷了這一切。
“二床的病人清創了。”
清創很痛苦,但是,他早已經習慣了這些痛苦,曾經的那個挨下打都害怕的膽小鬼,在這一刻卻表現出了遠超常人的膽量。
他甚至還記著給妻子打手勢,讓妻子幫忙照顧一下程勇,然后取過放在一旁的一條毛巾咬在嘴里,毛巾上已經有了好幾個破洞,那是他之前清創時咬出來的,然后,他配合醫生轉身,露出腰間那個為了清創掏出來的洞。
整個過程,這個曾經膽小無比的人,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程勇走出房間,房間里很快傳出了那無論如何也抑制不住的慘叫聲,那么的凄厲,仿佛要將人心撕裂。
程勇終于決定重新從阿三國進藥,但是因為各種原因,之前的路子已經沒法使用,他只能動身前往阿三國想新的辦法購藥。
這邊,得知這個消息的呂受益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然而很快,這個希望也再一次破滅了。
程勇買藥受阻,遲遲無法從阿三國歸來,而呂受益的病情卻已經不能再等了,病情進入急變期,藥物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用,現在想要活著,只剩下一條路。
終于,在和醫生的一番交流后,呂受益的妻子決定要給呂受益做那成功率極低的骨髓移植手術。
手術前的化療,呂受益躺在儀器上,因為長期化療和放療,他的頭發已經非常的稀疏——這不是假發套,而是王傳軍要求的,請發型師給他做了這樣一個發型,只為了能夠更加真實。
儀器緩緩移動著,躺在上面的呂受益一動不動,他面無表情,那一刻的他仿佛已經死去。
夜晚,再次被劇痛痛醒的呂受益用盡了全力從床上爬起來,他想去廁所,廁所其實并不遠,但是對于他來說,卻仿佛一條無盡的路途那般遙遠。
才走出幾步路,劇痛就讓他彎下了腰,他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量來對抗著身體的疼痛,好不容易疼痛稍稍減輕,他剛想繼續往前走,目光卻忽然落在了邊上。
就在他病床邊的地上,他的妻子和孩子擠在狹窄的地鋪上睡得很香,媽媽摟著孩子,孩子縮在媽媽的懷里,這一刻,那么靜謐,又是那么美好。
他就這么癡癡地看著,想哭,他們原本可以擁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像這樣擠在一起睡在地上。
然而緊跟著,他并沒有哭,反而,他的臉上泛起一個笑容,一個他這一輩子,最最豁達和爽朗的笑容。
這一刻,他做出了一些決定。
這一刻的他不再膽小,反而充滿了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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