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二人乘車趕往玉石行后身的院落。
打開門鎖,這里顯得有些破敗,屋頂的雜草已經有一人高了,院子里面更是顯得荒蕪。
南側一個獨立的小樓,剩下南北兩排房子都是很高大的屋舍,讓人稱奇的是,兩排房子竟然不是起脊的磚瓦屋頂,而是建成了平頂,這樣的屋頂周恒在清平縣是第一次見到。
估計,建造之初是想留著晾曬什么貨物而用的,因為旁邊就有樓梯通往屋頂。
所有房屋的門窗齊全,里面空空如也,門全都是雙開的大門,周恒越看越是滿意。
讓人去叫薛老大他們過來,房子都是完好的,只要找人修葺一番,完全能用,這個院子比回春堂的后院大了一倍,屋舍更多更高大,做庫房也好車間也好都非常適合。
龐霄引著周恒到此后,就走了。
周恒沒留他多呆,畢竟需要處理的事兒太多,留下也不能好好招待。
當晚周恒去了梅園,送上十幾斤醬馬肉,還有糯米藕、藕合、茄合和蘿卜丸子,這些都是非常普通的吃食,不過這大梁很少有人吃油炸的東西,朱筠墨非常喜歡,和周恒聊了很久,周恒才離開。
之后的七天,周恒忙的團團轉。
這處院落,兩排的屋舍全都加蓋了一層,城外的工程已經結束,找工人非常便捷,價格也很實惠,沒有五天就建好了,不求什么精工細作,只要結識耐用就好。
小樓裝潢的很溫馨,周恒打算自己住,剩下的兩排房屋,樓上都用來居住,樓下南側用作倉庫,北側給薛老大用來當作坊。
用了兩天的時間,薛老大將作坊置辦齊了,此刻志愿者中,靈山村的人撤下來十多個,負責蒸煮灌裝的、負責采摘運輸的、還有負責售賣的,分工明確,當日就開始制作。
畢竟清平縣已經封城多日,城內的幾處荷塘就有蓮藕,而且數量還很大,薛老大派人挖回來,制作好糯米藕和藕合,開始拿出去售賣。
這些周恒都沒去管,畢竟在城內搗鼓,應該沒什么大問題,醫館居住的人也都搬到此地,為了與回春堂進行區分,周恒想了想將這里命名為二號院。
回春堂騰出來的幾間房子,全都改成病房,此時回春堂內的病房數已經達到十間。
周恒每天都去一趟城外,隔離區就剩下二十幾個重患,這些還多是因為外傷或者局部感染需要治療的,暫時在這里照顧著,真正的疫病患者已經剩下兩個。
而隔壁的觀察區,人多一點兒,有四十多個在這里隔離觀察的災民,他們是從別的縣城跑過來,有些許輕微的癥狀。
因此這里只是張安康帶著兩個回春堂的人留守,其他的人員都撤出了。
至于安置區,已經完全進入正軌,衙役和一些鄉紳家的家丁,扶著治安和灑掃,每天清理一遍捕鼠器械,然后進行掃撒消毒。
有些想要投親靠友的,也都開始陸續撤離,城外的兩萬多災民,此刻留下的不到一萬二千人。
進出城的管控也沒有原來嚴苛,只要不是來自疫區,不發燒不咳嗽,進行全身消毒后,可以進入清平縣城內。
至于柴汶河一代,衙役早就去查探過,當地的水退去大半,不過房屋和土地還是泡在水中,加上雨水豐沛,看樣子還需要一些日子能完全退去。
城外這些災民知道,入冬前不可能再補種什么了,只等著水退去,回去清理房屋。
不過這事兒急不得,因此也都安心住下,等著朝廷和官府的進一步安排。
九月二十九這天,周恒放下銘宇送來的報表。
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茶水已經不再冰冷,反倒有些燙嘴。
抬眼一看,原來是冬兒站在自己身側,瞪著大眼睛看向自己。
小丫頭經過幾日的休養,身體好了很多臉色紅潤了,臉頰上也有些肉,看著就像年畫上的娃娃,非常可愛,抬手揉揉小丫頭的頭發。
“冬兒?怎么是你給我添茶?”
冬兒用嘴巴示意一下門口,壓低聲音說道:
“秀兒姐姐似乎有心事,站在窗口看了一早晨了,沒背書也沒吃飯,就那樣看著窗口,我有些擔心。”
周恒朝她笑笑,目光落在冬兒單薄的衣服上,眉頭微微蹙起。
“你身上的衣衫太單薄了,讓張嬸子帶你出去做兩身衣袍,還有襖子,眼看著天就冷了。”
冬兒笑著搖頭,兩個朝天發髻上的銀鈴鐺,隨著擺動發出悅耳的聲音。
“周哥哥不要擔心,張嬸子帶著幾個嬸嬸給我和盛兒都做了新衣,褙子小襖棉裙外袍都做了,全是新棉花,軟軟的可漂亮了。”
周恒朝冬兒伸手,小丫頭走大周恒近前,周恒翻看了一下小丫頭的雙手,手上原本的那些口子還有擦傷已經完全好了,這些日子養的已經恢復小孩子的細膩。
“這些端茶倒水的活,不用你來做,我說過你不是下人,你是我周恒的妹子,盛兒是我的弟弟,在找到家人之前,我們就是一家人,平時如若覺得無事,就跟著秀兒姐姐一起學寫字。”
冬兒點點頭,一雙大眼盯著周恒的眼睛。
“周哥哥放心,我已經在跟著秀兒姐姐識字了,不過盛兒不喜好這個,總是跟著阿昌哥哥去看后院的制藥,尤其是搓丸子,他說搓丸子的擦板有些費力,如若改成傾斜的或許好用,阿昌哥哥照著試了,說現在極為好用,也不攔著他去跟著看了。”
周恒一怔,沒想到這小子還有這樣的天賦,才幾歲啊,竟然對制藥感興趣,看來收養他們兩個是對的。
冬兒再度將周恒手中的茶填滿,這才微微施禮道:
“周哥哥不要擔憂我們兩個,您還是去看看秀兒姐姐吧,冬兒退下了。”
說著小丫頭抱著托盤快步走了,周恒將賬冊合上,起身從診室出來,室外有些陰沉,因此顯得更加陰冷,街上的人也都行色匆匆。
上了二樓,就看到劉秀兒沒有穿隔離服,披著一個斗篷站在北側的窗前,目光看向遠方卻并未聚焦,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其實,不看周恒也知道劉秀兒擔憂什么,劉仁禮去濟南府已經八天了,按理說即便在濟南府耽擱兩天,也不至于這么多天不回來。
從上報水患到今日,已經超過十八天,賑災的銀子早該下來了。
按照屈大夫所說,一般在災后十五日,賑災銀兩和米糧就能送到,多寡就不必細究,不過這個速度是沒什么問題的,那今年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是那位濟南府的同窗,心有不甘從中作梗?
周恒看看劉秀兒,見她如此擔憂,顯然就是這樣想的,走到劉秀兒身后,周恒故意將腳步聲放大。
劉秀兒仿佛驚到了,趕緊回頭,發現周恒站在身后,臉上露出一個有些牽強的笑容。
“周二哥,您找我?”
周恒點點頭,“走吧,去房間坐,別站在窗口了,今天風大,如若吹到就不好了。”
劉秀兒沒說話,跟著周恒走到樓下的診室,一盞熱茶遞給劉秀兒,她捧著熱茶不斷暖和著雙手。
“別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你哥哥這次去濟南府,只是去領賑災的銀兩,還帶了那么多人,不會有什么事兒的,這周圍的縣城,清平縣賑濟的災民最多,是旁的縣城七八倍之多,再者我們救治的病患也是最多,死亡率是最低的,這樣的成績,不是別人想要抹去就能做到的,喝杯茶午后帶著冬兒,一起聽解剖課吧。”
劉秀兒抬眸看向周恒的眼神也堅定了幾分,朝著周恒微微點頭,擔憂的心也舒緩很多。
“好”
就在這個好字還未說完,一陣嘈雜的聲音傳來,隨后就是桌椅掀翻的聲音,一個男子的吼聲,在診堂的方向傳來。
“誰是回春堂管事的,給我滾出來一個喘氣的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