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垂頭聽著,眼睛的余光看了一下。
這個彭蠡是個三十多歲的錦袍男子,一身素色錦袍,未帶羽冠更未穿著朝服,一時間有些難以分辨他的身份。
只見他朝著三皇子朱炳熏微微抱拳,這才朗聲看向太子和對面太學的眾人,說道:
“新年都未有芳華,二月初驚見草芽。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周恒瞇起眼,看來這人還算識貨,這兩首詩是周恒最喜歡的,尤其是后面這首,盧梅坡雪梅讀起來似乎都能聞到清冷的梅花香氣,并且這個氣勢和景致,與今日極為的契合。
三皇子朱炳熏朗聲笑了起來,緩緩鼓掌,認真地看向周恒。
“今日要感謝大哥的宴會,如若不然真的無法看到,這樣或是唯美或是豪氣沖天的詩句,忽如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手中拎著桃花醉,看著外面的梅林雪景景致,真的讓臣弟感慨萬千,好詩!”
太子已經站在大殿中央,他更是圍著這二十首詩詞走了一圈,他的震撼更為強烈。
那朱孝昶是一個什么樣的存在,太學中人,無論誰都是打馬追不上的。
而近日在朱筠墨和周恒面前壓根不夠看的,這詩詞不用比評壓根不在一個段位。
這朱筠墨跟隨周恒許久,難道剛才寫的那首詩,也是出自周恒?
或者說,是這周恒訓練出來的?
所以那些大儒,在朱筠墨的眼中,壓根什么都不是,也不屑去跟隨他們耽誤時間?
太子瞇起眼,“三弟說的在理,今日讓本宮開眼了,對了筠墨是否還能寫出一首雪景和梅花的詩詞?”
如此突兀的一句話,讓周圍的人都一怔,人家剛才就寫了,現在還要寫,這是啥意思?
不過見太子眼中帶著探究的喜氣,一時間朱筠墨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目光落在周恒身上,周恒微微頷首。
朱筠墨端起酒盞,站起身一仰頭將酒盞中的桃花醉干了,辛辣的口感,從口腔一直到胃內,瞬間滾燙下去。
借著酒勁兒,朱筠墨搖晃著身子,頂著發紅的雙頰,看向門外。
想了一下周恒遞過來的紙條,瞬間抬手指著窗外說道:
“一片兩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
還未等朱筠墨吟誦完,對面的幾個太學學子已經仰頭大笑,太子瞬間回頭看向他們,這些人被嚇了一跳,趕緊收斂笑容。
朱筠墨頓了頓,晃悠了一下身子,似乎此刻更填了幾分醉意,一晃手臂接著說道:
“真是的,都跟蒼蠅一樣,真的讓人煩躁,做詩的興致都沒了?我再說一遍,一片兩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萬片無數片,飛入梅花都不見。”
說完最后一句,朱筠墨一屁股坐在桌案前,周恒趕緊湊上去,將朱筠墨扶住,朝著太子還有三皇子歉意地抱拳施禮。
“太子殿下,寧王世子近些時日非常的勞累,天天盯著桃花醉的制酒作坊,任何事兒都是親力親為,唯恐宮中的貢酒不夠,因此今日似乎有些不勝酒力,周恒先帶世子回去休憩一下先行告辭。”
太子趕緊揮手,示意幾個太監上前幫忙。
“快,你們幾個幫周院判將寧王世子送回去,今日是本宮失察了,筠墨連日操勞確實有些疲乏,你們速速回去休息吧,至于詩作的彩頭,明日會送過去。”
周恒趕緊起身,“那就多謝殿下了,臣告退。”
說著,周恒朝兩側紛紛施禮。
原本周圍的客人對周恒沒有多在意,此刻一下子丟出這十首傳世佳作,一時間紛紛起身謙恭的禮讓,周恒退后幾步,趕緊扶著朱筠墨走了。
身后的大殿上,太子環顧一周。
“雖說周院判走了,不過這詩作的投票還要繼續,本宮也很久沒有見到如此博學的人了,三弟你說是不是?”
三皇子朱炳熏笑了起來,點點頭目光落在朱孝昶的身上。
“不禁是周院判的十首詩作,就連寧王世子朱筠墨的兩首詩,仔細品味,絕對不遜色多少,如此朗朗上口的詞匯,別有一番意境。
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做學問和作詩也是如此,華麗詞語堆砌的詩詞,和如此簡單的詩詞相比,看似過于簡樸,可細細品味,似乎更有深意。”
說完,朱炳熏站起身,拿著手中的紙條走過去,舉起來給大家看了一眼。
“我投的是,周恒的兩首春雪,還有朱筠墨的這首雪。”
說完也沒有和別人去交流,徑直回到自己的位置。
隨后剛才感慨的彭蠡起身,快步走到大殿中央,站在壇子前面,也將自己的字條高高舉起展示了一下,上面內容和朱炳熏的完全一樣。
這二人是先后起身的,字條也是早就寫好,看來他們的看法非常一致,隨后兩邊開始開始起身投票。
朱孝昶非常的緊張,因為當他看向周圍的人時,這些人根本沒有跟他對視。
不用說,他們定是因為三皇子朱炳熏的力挺,改變了最初的想法,不一會兒投票結束,賀公公帶人開始計票。
沒有一盞茶的時間,票已經整理完畢,拿著最終的結果,朝著太子躬身施禮。
“回稟太子殿下,票數統計完畢,第一的就是周院判的春雪二,第二就是周院判的春雪一,第三......是寧王世子的雪,第四......第十寧王府朱孝昶公子的詠梅。”
說完這些,賀公公趕緊跪倒在地,這結果真的讓人難堪,周恒有八首詩進入前十,朱筠墨得了一個第三,而朱孝昶十首詩竟然只有一首算作安慰般出現在第十。
太子臉上帶著笑意,看向席位上的朱孝昶,朝賀公公一揮手。
“收起來,將這些詩作裝裱起來,讓人謄抄,明日我想整個京城會流傳開吧,稍后你準備兩份禮物送到寧王世子府和周院判的府上,說好的獎勵少不得。”
朱孝昶此時臉色漲紅,站起身,端著一個碩大的酒盞,朝著太子施禮。
“太子殿下,愿賭服輸,孝昶輸了,自然是要罰酒十杯。”
說著將桌面上的小酒盅中的酒水,全部倒入手中的杯子,閉起眼仰頭將酒喝下。
辛辣的酒一入喉,朱孝昶差點兒窒息。
不過還是忍著那辣眼睛的感受,將這些酒喝掉,杯子落在桌子上,人也有些醉眼迷離,朝著身側的皇長孫笑了一下。
“辜負黃孫的期望,我輸了,輸的一敗涂地。”
說完一屁股坐在案前,目光已經有些迷離。
皇長孫一臉的緊張,微微蹙眉看向朱孝昶,不過這時候不能表現出任何的不悅或者埋怨,仿佛什么都沒有聽到一樣,只是招呼了太監和宮女到近前。
“趕緊將朱公子扶下去,給他準備上好的醒酒湯,在后面休息一下,他這酒喝的太急了,著實有些難受,不過能有此信用,我佩服之至。”
太子看了一眼皇長孫,沒有責備,也沒有說什么,只是將酒盞舉起來。
“今日得此好詩,值得喝一杯。”
眾人起身,趕緊躬身端起杯子共飲一杯酒。
剛剛坐定,朱炳熏看向不遠處的彭蠡。
彭蠡沒說話,只是趕緊將這些詩作謄錄在冊子上,朱炳熏看了一眼笑了起來,這才看向皇長孫。
“剛剛宴席之前,我聽說孝裕摔傷了,不知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