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舉起手腕,朝著老皇帝展示了一下,說道:
“這當然不同,佛教的七寶也叫作七珍,分別是硨磲、瑪瑙、水晶、珊瑚、琥珀、珍珠、珍珠這七種珍寶,可以祛除災禍,保佑身心,凝神靜氣。
哀家佩戴數日,已經有了明顯感知,夜晚很容易入眠,也沒有心悸的毛病,或許是因為這七寶被開過光吧。”
老皇帝沒再說啥,畢竟太后看著確實是精神矍鑠,整個人高高興興沒看出什么不一樣,不過他心里還是帶著一絲擔憂,想到那位聞夫人老皇帝抬眸說道:
“聽說這是福建布政使聞昌明的夫人送來的,那就明日也邀請過來,一起聽金逸和尚講經吧!”
太后沒多想,“不用了,那日進宮請安時她說過第二日就走,此刻應該已經回了福建。”
老皇帝一副了然的神色,隨即和太后聊了起來。
翌日,保和殿上坐滿了人,太后臉上掛著笑,不斷和淑貴妃聊著什么。
皇帝臉上也帶著神采,畢竟哄老太太高興,這是打心里愿意的事兒,因為他也老了,尤其是見到淑貴妃和太后那樣親近,心里頗為安慰。
伸手捏捏淑貴妃的手,湊到近前壓低聲音說道:
“愛妃可有想念的人,之前你生產太過倉促,完全沒有給朕準備的時間,如今昌兒也過了百日,在他生辰之際,我們要好好張羅一番。”
淑貴妃原本朝著太后笑著,聽到想念的人這四個字微微一頓,隨即轉身看向老皇帝。
她噘嘴哼了一聲,老皇帝一怔,不知自己說了什么惹得美人不耐,不過滿皇宮里面,真就這個小妖精敢對自己如此無理。
老皇帝故意板著臉,壓低聲音問道:
“這是作甚,難道朕不敢懲治你了,人不大脾氣不小,問你這個,不是想你見見故人?”
淑貴妃整理了一下衣衫,看了一眼太后隨即說道:
“臣妾故里遠在高麗,再說李家我父親就我一個女兒,倒是伯父家人丁興旺,可自幼臣妾隨著父親在大梁生活,一句高麗語都不通,此刻父母早已亡故多年,陛下讓我去跟誰敘舊?”
淑貴妃說著說著,臉上顯得有些落寞,拽著太后的手,微微垂眸,太后白了老皇帝一眼,剛剛她聽明白了,這皇帝兒子又開始疑心病作祟。
“皇帝招惹她干嘛,丫頭自幼就長在京城,是我看著長大的,雖說她父親是質子,那也是上一輩的事兒。”
老皇帝倒是沒炸,趕緊朝著太后施禮,畢竟今天要哄著太后高興來著,剛剛怎么就鬼迷心竅提及淑貴妃的事兒,臉上顯得有些懊惱。
“母后勿要煩憂,都是兒臣的錯處!”
如此一說,聲音不小,下面的大臣都朝著上面看過來,幾個御史和研官都不斷點頭,畢竟皇帝將自己的姿態放低,在母親面前,說什么都是以孝為先,這是他們最推崇的。
太后擺擺手,這些朝臣已經陸陸續續起身參拜。
“陛下孝心感天,吾皇萬歲萬萬歲!”
老皇帝臉上帶著笑意,示意眾人起身。
無論什么時代,舔狗都會被另眼相看,無論是結局如何,至少當前老皇帝對這些朝臣還是十分滿意的。
“愛卿都平身吧,想來你們也都知曉,京城來了一位金逸和尚,他是從海路去的天竺取經,回到我大梁國想要開壇講經,正巧倭國派來僧人,想要進行論法辯經,來人傳金逸和尚覲見。”
隨著一聲聲通傳,殿外緩緩走進來一人,淺灰色的僧衣,漿洗的已經泛白,外面斜披著一件赤紅的袈裟,上面金絲金鱗繡著方磚的形狀。
右手持禪杖,左手還掛著一串佛珠,與昨日相比不同之處就是,今日他帶了一頂毗盧冠,步行緩慢卻自帶氣場,沒有被這大殿之上的官宦和王公的注視所震懾。
徐徐來到高階近前,單手立于胸前。
“阿彌陀佛,寶華寺僧人金逸參見陛下,參見太后娘娘。”
沒有跪拜,沒有過多的說辭,只是垂眸躬身,口中誦讀佛號。
老皇帝似乎早有心理準備,并未過多計較,畢竟這些人都是方外人士。
“聽聞,你獨自南下從福建漂洋過海去天竺求取真經,不知這真經可是帶回來了?途中可還順利?”
金逸和尚微微頷首,隨即說道:
“多謝陛下關懷,貧僧并非完全的徒步南行,途中有寶華寺俗家弟子幫襯,只是進入福州后,才徒步去的碼頭,等待往復天竺的商船,搭乘商船去的天竺。
到了天竺,因為語言不通,貧僧在爛陀寺,跟隨杰禪法師修習梵語和各種經綸,三年之后帶著所研習和翻譯的一十三卷經書返回福州。
到了福州,因為帶著的經書眾多,也不利于運送,只能開始沿途講經,隨后讓當地的寺院幫著貧僧轉運,至此才得以回到京中,雖然不及曾師祖在天竺的時間長,卻也帶回十三卷經書,想要供奉在寶華寺傳承世人。”
老皇帝朝方紀中擺手,讓他去取了最全的海境輿圖,展開后示意這位金逸和尚上前。
金逸和尚一看就明白老皇帝的意圖,不過這輿圖并不全,上面海域上并未進行標注,南側也沒有相應的國家,這才趕緊躬身施禮說道:
“陛下,貧僧這里有一張手繪的輿圖,雖然不甚精美,但更為遼闊,能展現南境海域的一些國家和海島形態,貧僧已經都用漢字標注。”
說著這個金逸和尚并未多言,伸手將袈裟上面的鎖扣打開,一抖落,袈裟落下,在內側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縫著一塊白色絹帕,上面細密的都是文字和圖形。
老皇帝起身,趕緊走下臺階,金逸和尚已經將這張圖展開平鋪在地上,老皇帝仔細看了一遍,一眼就找到大梁的位置,版圖的邊緣形態,和方紀中手中的輿圖上完全一樣。
再看一下海岸,果然,南側越是往下,還有一些彎彎曲曲的國家,在這些國家外圍的海域上,有一條虛線,帶著箭頭,這回不用金逸和尚解釋老皇帝也看明白了,這是他們航行的路線。
看著這樣的輿圖,老皇帝腦海中想到的不是金逸和尚的事兒,而是滿腦子都在想著,當初周恒所說的那個藩國人,似乎就是從海上來的。
雖然走行的路線不同,現在看來這船是真的可以在海上縱橫,能將別過的好東西運到大梁,而大梁也可以將特有的商品售賣到他國,記得周恒說過,似乎那人對回春堂的藥有極大的吸引力。
方紀中在一旁叫了老皇帝一聲,他以為皇帝似乎是走神兒了,畢竟在這樣的場景下,走神兒還是有損形象。
“陛下!”
老皇帝笑了,朝著金逸點點頭,淡然地說道:
“朕想到一個人,之前他們也接觸過藩國的商人,說過海上船只可以從你說的這條線路,直接到達英吉利和西班牙!據說,他們的武器非常先進,作物也非常的豐富,金銀的交易更加便宜!”
原本氣定神閑的金逸和尚,一瞬間頓住了,他沒有想到這大梁國的皇帝竟然知曉這些,要知道他即便是跟福建跑海運的人聊起這些,都沒幾個能知曉的,這次他回國最大的仰仗也就是這些,現在讓他一時間有些發怔。
“阿彌陀佛,真的興哉,竟然有這樣的人,真的是讓貧僧有些意外,不知是那位可否有幸能讓貧僧見上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