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伏難陀的梵我如一,除卻‘梵’外,首先要解釋‘我’之概念,這個‘我’,指的便是人之本質,可以稱為‘真如’,又或者‘靈神’!
所謂的‘我’,是由五重識構成,由下至上依次是物質、感官、心意、智性和靈神,而以靈神為主宰的核心。
靈神雖是無影無形,形上難測,卻非感覺不到。
葉凝目光朦朧,被他以心靈降服后,伏難陀的話語此時再度在他的心中回響……
“所謂的真如之我,冥冥中的靈神,其實每天晚上我們均可感應到它的存在!”
伏難陀翹起嘴巴,枯黑瘦瞿的臉容露出一絲令人莫測高深的笑意,油然道:“當我們做夢,身體仍在床上,但‘我’卻到了另外一些地方去,作某些千奇百怪的活動,
從而曉得‘我’和身體是有區別的。晚上我們忘記醒著時的‘我’,日間我們卻忘記睡夢中的‘我’。由此推知真正的‘我’是超然于肉身之上,這就是靈神真如。”
“‘自我’以生氣為質,以生命為身,以光明為體,以空為性,以梵為本原,遍布一切,貫通一切。
其細小處如米黍,大處比天大,心空大,心萬有大。但在本性而言則毫無所異,還梵歸一,發見真我,皆因梵我不二!”
回憶著伏難陀的話語和他所表露出來的氣息和境界,葉凝心下暗忖,伏難陀說的道理與中原古代大圣哲的莊周說的:
“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
可謂異曲同工,但伏難陀則說得更簡單實在和容易理解。
“梵是梵天,是創造諸神和天地空三界的力量,神并非人,而是某種超然于物質但又能操控物質的力量,是創造、護持和破壞的力量。”
適才的場景一幕接一幕的在葉凝面前重現,他漸漸陷入了深思之中,伏難陀口中的‘梵我如一’,道士與道家思想中的坐忘有很多相似之處。
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謂坐忘。
‘我’則如那一點先天靈光,本來真我,人人具備的慧根。
無論人的肉竅發生怎樣的變化,蒼老、破損、毀壞……
既在人體內,又超乎于人本身的那一點先天靈光,卻始終不變,因為那是超乎物質之上,超越我們物質感官的范疇,超越修行者心智推考的極限,觸摸不到,量度不到。
生死只是一種轉移,就像蘇醒是睡覺的轉移,令人恐懼害怕的死亡,只是開放另一段生命,另一度空間,另一個天地的一道門。那不是終結,而是另一個機會……
伏難陀的梵我如一,指的便是作為外在的、宇宙終極的梵天,與作為內在的,人的本質或靈神在本性上是同一的。
所以只有通過對物質、心意、感官、智性的駕馭,才有機會直指真如,通過靈神與梵天結合。
只可惜……梵天之力雖然廣闊,但比起真正的天來,還是遜之遠矣,所謂的梵天不過是集天竺一地之信仰神話而成的造物。
而葉凝所參悟的天,卻是這一方世界的主宰,生發萬物之本源,二者間看似只是多了一字,甚至雙方有許多重疊之處,可實際上,其中之差別仿若云壤。
不過對于葉凝來說,這其中的價值仍舊不低,伏難陀的梵我如一之道,同樣也是一條通向天人境界的大道。
道無高低,人有窮盡,說不得未來若有天才將伏難陀的梵我如一之道發揮至巔峰,或可取得不遜色于葉凝的成就。
甚至籍著伏難陀的梵我如一之道,葉凝卻是對他身上所具備的、來至于許開山腦海的域外傳承,有了絲絲將之改造強化的靈感。
大明尊教源于波斯‘祖尊’摩尼創的‘二宗三際論’,講的是明暗對待的兩種終極力量,修持之法是通過這兩種敵對的力量,由明轉暗,從暗歸明,通過明暗的斗爭,還原太初天地未開之際明暗各自獨立存在的平衡情況。
《御盡萬法根源智經》顧名思義,乃是開啟自身智慧,駕馭萬千法門的根源。許開山用其化虛為實,將空氣、水流變成銅墻鐵壁般進行攻擊或防守。
而楊虛彥則是以其融匯不死印法,創出扭曲空間,錯亂思維的黑手魔功只是取戰斗之法,卻舍棄了這門武功最為神妙的增長智慧靈覺之妙用。
大明尊教武學起源的《娑布羅乾》一書,倡說“二宗三際論”,認為最高的神祗是大明尊神,乃神位、光明、威力和智慧四種德性的最高表現。
其中這一卷《御盡萬法根源智經》,就是讓人修煉之后,得到大明尊神通徹天地,遍觀古今的無上智慧。
而倉皇出逃的大明尊教以各種黑暗手段方才立足于塞外,早就忘卻了其中最根本的精義。
一直到了葉凝的手中,這一卷無上智經才恢復了最原始的面目。
只可惜這卷武功的立足點雖然玄奇,但對于天人強者而言,用處卻并不大,畢竟天人強者的蛻變是整體的,智慧在蛻變過程中同樣的到了一定的提升,抵消了部分《御盡萬法根源智經》的效果!
“《御盡萬法根源智經》來自于波斯,其中以光明及黑暗為主的教義思想卻是有些淺薄了,若我以陰陽互生,衍化無窮之理,摻雜部分來自于伏難陀的天竺智慧之道,重新編寫此書,或能令我別有所獲……”
葉凝心中閃過一抹靈光,忽而喃喃自語。
因心而動,隨心而至,遙遙把握著那一點靈光,當下,在這陌生的域外之地,葉凝開始了自己漫漫無期的修訂武功之路。
大業十八年。
天下之局勢漸漸向著兩極劃分,大唐或者大隋周圍,雖仍然有著一些小型的勢力或者義軍,但在愈發龐大的兩大巨無霸面前,卻也只不過是星星點點的糕點罷了。
大隋!
大唐!
大隋和大唐,一南一北,兩極分割整個天下,而那些割地自守的小型勢力則仿佛是兩者之間的緩沖帶,使得這兩個巨無霸級的勢力至今未曾發生過大型的戰爭。
不過在明眼人看來,大隋在新皇手上雖頗有中興之勢,可終究難脫舊王朝之窠臼,起初雖占有優勢,但隨著時間的推遲,大隋的發展只會越來越慢。
而好似出生的太陽一般緩緩升起的大唐,則無需擔憂前朝的弊端,雖然起家發家較為艱難,可在雙方之對恃過程中,越到后期發展便越為迅速,甚至可反超大隋!
若大隋不能在大唐徹底超越自己之前,揮軍北上,攻克大唐,最后勢必只有被拖死一條路可走……
塞外。
隨著中原的亂局,塞外之地同樣不甚安寧,再兼新皇為了迅速提升國力,逐漸將四散邊疆之際的兵力收歸中央,更是為塞外各族的入侵去除了一大威脅。
突厥、契丹、室韋、吐谷渾……
大業十八年四月。
塞外聯軍號稱百萬大軍,大舉叩關。
當天,身在大軍中央的武尊畢玄,被人天外飛來一道劍氣,一劍貫胸而入,一身之修為付諸東流,天下人始知,那位名壓天下數載有余的天下第一高人同樣也在關注著這一戰。
而且在這段時日之中,較之于當初斬殺傅采林的實力,顯然如今那位青玄真人已然再進一步,不過于遠處揮出一道劍氣,便讓武尊畢立這種大宗師級的高手喋血其下。
在這位青玄真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稍露鋒芒之后。
草原聯軍,在唐皇李淵和大隋新皇的共同號召下,天下共擊之,佛道兩門齊齊出手,以暗殺之手段為主,大軍推進為輔……
前后不過數日,草原聯軍雖在初期攻破了幾個城池,最后便因為中層官員乃至于部分高級官員大面積死亡,無法指揮龐大的陣型和數以十萬計的大軍。
大隋和大唐的軍隊從兩側同時出售,以逸待勞,以不足對方十分之一的損失,徹底擊退草原聯軍,甚至打入了草原之中。
若非那無邊無際的茫茫草原成了草原聯軍的天然助力,使得不少軍隊迷失方向,迨誤戰機,這才令那些草原聯軍逃得一命,大唐和大隋的軍隊,沒有像世宗皇帝那樣,將之“郡縣之”!
茫茫草原。
廢掉了武尊畢玄之后的葉凝便在草原之中隨意行走,每當有所感悟之時,便會停下腳步,修改《御盡萬法根源智經》根本經義,并在其中填充其他內容。
如此這般,歲月如沙,自掌間滑落。
這一日,便是自己也不知行到了哪一處的葉凝,忽然在遙望星穹之時靈感大發,遂連夜對《御盡萬法根源智經》進行刪改、增減……
直至東天大白之時,徹底刪除的最后一段,被他用嶄新的奧妙將之代替后,述盡陰陽至理,變化之妙,天竺修智慧之秘……
隨著一次吐氣,最后一個圓在他腦海劃下,這門武功的修訂至此落下了帷幕。
葉凝再將整篇經文從前到后仔仔細細的閱讀,并且修訂了一遍,再在心中默默推演了數次之后,他開始修行這一嶄新且更為強大的《御盡萬法根源智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