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漢副官駕駛著快艇,帶著卡列爾和歌思雅直接沖進了封鎖區。
不出意外,連光母的影子都沒看到,他們便被警告不要靠近了。
卡列爾當即報出了自己的身份,于是,兄妹倆加上副官,三個人都被請到了海鷗號上喝茶。
這是一間極其優雅的辦公室——雖然它本身并不怎么優雅,但和光母上其他充滿著科技感的地方比起來,這種桌上還擺著插花的都市麗人風無疑就顯得非常有格調了。
似乎,空氣中還飄著淡淡的香味。
“嘖嘖,希爾佩斯那老家伙,看上去挺爺們的,沒想到背地里是個娘炮。”卡列爾咂巴著嘴道,越看這間屋子越覺得有女人味。
“會不會這次過來帶隊的將軍不是希爾佩斯?”歌思雅問道。
希爾佩斯是軍研部的最高領導人,平時要多忙有多忙,基本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兩天,海鷗號不太可能為這樣一名將軍專門布置一間辦公室,那樣純粹是浪費,何況,這也不像希爾佩斯的風格——就算這位上將閣下真是娘炮,也不可能在公眾場合把自己的娘炮屬性展現出來吧?
“如果不是希爾佩斯,我也不猜不到是誰了。”卡列爾看了看表,說道:“這家伙架子還挺大的,晾了我們快一個鐘頭了。”
從一登上海鷗號,卡列爾三人便被帶到了這間辦公室,然而,這間辦公室的主人卻一直都沒出現,帶路的年輕上校說將軍在忙,讓他們稍等一會,這一等,直接就過去了五十分鐘。
“會不會有什么陰謀?”莽漢副官緊張兮兮的問道。
他這個狀態已經保持很久了,連桌上聞起來很香的茶都沒敢喝。
“海軍部的這次行動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陰謀。”卡列爾說道,雖有又笑著拍了拍副官的肩膀,“不過你放心,他們不會在海鷗上對我們動手,除非我們先動手。”
“典獄長大人說的沒錯。”這時,一個穿著浴袍的短發女人推開門走了進來,“但我要補充一點,即便你們動手了,我們也許依然不會動手。”
“是你…?”歌思雅的座位正對著門,女人剛一進屋,她便將對方認了出來。
凱蒂·卡黛,十七年前的監獄島上,卡列爾那段黑暗時光中位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卡列爾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不由扭頭,隨后也愣住了:“卡黛…?”
“你們兩兄妹的反應還真是如出一轍,默契的讓人羨慕啊。”卡黛跟歌思雅握了握手,笑著走到卡列爾身邊坐下,“很高興你還沒忘記我的名字。如你所見,我剛才洗了個澡,讓你們久等了,希望你不會因此生我的氣。”
“卡黛,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卡列爾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下意識往邊上挪了挪屁股,和卡黛保持著一定距離。
十七年前,這個姑娘到無光之海附近參加獄卒到獄官的晉升考核,從此一去不回,直到對方走進這間辦公室之前,都可以說是杳無音訊,卡列爾甚至以為卡黛出了什么意外,還為此難過了好些日子,結果現在后者卻搖身一變,成為了海鷗號的負責人??
要知道,想指揮一支光母艦隊,軍銜最低也得是少將級別。
所以,以前的獄卒卡黛,如今已經是一名正兒八經的女將軍了?
這不是扯淡嗎!
“卡黛,雖然你的出現讓我非常驚喜,但我想,你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卡列爾直勾勾的盯著身旁的短發姑娘:“既然你還活著,為什么一直不跟我們聯系?”
“對不起,我騙了你們。”卡黛微微垂頭,“我并沒有去參加獄官考核,而是回了軍事中心。”
回了軍事中心。
“所以,其實你一直都是軍研部的人,對嗎?”卡列爾忽然感覺面前的女人有些陌生,直覺告訴他,卡黛沒有說謊——至少現在沒有。
“在那里,我不能聯系你們。”卡黛說道,“我的立場也不允許我聯系你們。”
“立場?”卡列爾瞇起眼睛,“我記得你親口說過,你不喜歡克勞倫。”
也正是因為這點,他才和卡黛成為了朋友。
依照卡列爾的性格,本來不會將“立場”和“朋友”分得太開,因為這兩件事本身也沒有什么沖突,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應該知道這世界上不只有敵人和朋友這兩種單純的關系,也許兩個人上了戰場后會生死相見,但私底下,只要脾氣對胃,他們未必就不能成為惺惺相惜的好朋友。
只不過,卡列爾那段日子的處境太敏感,為了自己和歌思雅的安全,他不能去冒這個險。
教會的人都在處心積慮要弄死他了,他還去和對方做朋友,怎么看都像腦子有病。
所以,監獄島上和卡列爾關系好的兄弟朋友,大多都是對教會心有不滿的人。
其中便包括卡黛。
可現在看來,卡黛似乎騙了他。
從一開始,這個姑娘便是克勞倫安排在他身邊的臥底。
“卡列爾,這件事我沒有騙你。”卡黛認真道,“直到此時此刻,我依舊不喜歡克勞倫的行事風格,他太嚴苛,太自負,太驕傲,也太墨守成規,太沒有人情味。”
“都是負面評價,可你依然選擇了為他賣命,不是嗎?”卡列爾直視著卡黛:“如果有人威脅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想辦法。”
原來,他認為是有人在威脅自己嗎?
卡黛精致的面容上露出一個并不常見的溫柔笑容:“卡列爾,謝謝你愿意相信我,不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沒有人威脅我,我是自愿幫克勞倫做事的。”
“為什么?”卡列爾問道。
不喜歡這個人,卻還要成為這個人的手下,這是哪門子道理?
“因為我姓凱蒂。”卡黛輕聲說道,“克勞倫,尊敬的教皇大人,他是我的親生父親。”
莽漢副官手里的茶杯掉到了地上。
這家伙眼睛瞪得滾圓,張著嘴巴,卻始終沒說出一個字。
過了好幾秒,他才反應過來,“對不起,我什么都沒聽到,你們繼續,別理我。”
莽漢副官連忙道了個歉,然后彎腰收拾起地上的碎片來。
卡列爾也確實沒理他,因為典獄長大人自己也被這個消息給驚呆了。
開什么玩笑,那段時間里,他在監獄島每天都小心翼翼的生活著,警惕性前所未有的高,可還是在不知不覺間交了個臥底朋友?且這個臥底,還是敵方頭號大BOSS的親身女兒?
卡列爾本能的不相信卡黛的話。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又由不得他不信。
凱蒂是卡黛的姓氏,也是克勞倫的姓氏……
歌思雅看著哥哥身邊的短發姑娘,目光閃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現在是不是該稱呼你為圣女閣下了?”卡列爾神色有些復雜。
可不是嘛,教皇的女兒,那不就是圣女嗎?
“這種老掉牙的稱呼就別提了。”卡黛說道,“我只是卡黛,只是你的朋友。”
“你覺得我們還當得成朋友?”卡列爾嘆了口氣,“我以前遭遇的暗殺都是你安排的吧?你知道行動失敗后會引發什么樣的后果,所以隨便找了個借口,趕在他們動手之前離開了監獄島。”
“后半句話沒錯,但前半句不對。”卡黛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只有最后一次是我安排的。”
最后一次,指的自然是派騎士級別的獄官強殺當時看上去還只是個四階小獄卒的卡列爾那一次了。
“你可真夠狠的,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想要我的命。”卡列爾的嘲諷的笑了笑,也不知是在嘲諷卡黛口中的“朋友”,還是在嘲諷自己看錯了人。
卡黛看向一言不發的歌思雅:“如果我說,我早就知道你們兩個已經突破到五階了,你信嗎?”
歌思雅點了點頭:“我信。”
“但我不信。”卡列爾說道。
“不管你信不信,這件事我都要告訴你,不然梗在心里我會難受。”卡黛說道,“當時的我,的確是教皇派來接近你的,可我從來沒有將你的信息暴露出去。”
否則,那次去強殺卡列爾的人,也不可能只有一名五階初級的獄官了。
“而關于整個刺殺計劃,都是教皇的命令,我并沒有權力去阻止他們。”卡黛繼續說道,“我唯一能做的,便是順著他們的意思來,然后利用自己的身份,給他們提一些‘合理’的建議。”
“你阻止不了他們,所以便借老典獄長的手除掉他們,對嗎?”歌思雅問道。
“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卡黛笑著問。
歌思雅搖了搖頭:“他們該死,至少對我和哥哥來說這樣。”
“其實,我提醒過他們。”卡黛兀自說著,“不論那天晚上死的是卡列爾,還是那個倒霉蛋,這件事都必然會引起老典獄長的震怒,從決定聽從我這個圣女的“建議”開始,監獄島便注定了要血流成河,可惜,他們沒有聽進去我的話,或者說,他們不相信老典獄長敢真的殺掉他們,最后的結果你們也都看到了,教皇派來的人一個都沒能活下來,對此,我感到非常遺憾,但并不愧疚,因為這是他們自找的,而且,想殺一個人,就該做好被別人殺的準備。”
“卡黛將軍,你不用跟我們解釋這些。”卡列爾再次嘆了口氣,“你在把自己的身份說出來之前,就該知道這一點,我們已經做不成朋友了。”
“我也沒想和你繼續做朋友。”卡黛直勾勾得盯著卡列爾的眼睛,“我要的,是普通朋友給不了的東西。”
又一個杯子摔在了地上。
莽漢副官:“對不起!”
“沒關系。”卡黛笑容頗有種風情萬種的味道,她看著卡列爾:“你愿意給嗎?”
“我要是說不愿意,我們今晚是不是就走不出這間辦公室了?”卡列爾問道。
“事實上,即便你說愿意,你們也不能離開。”卡黛也沒有瞞著卡列爾,“公事公辦,私事私談,這是我從你身上學來的,身為這次行動的總指揮,我必須扛起自己肩上的責任,所以抱歉了,我親愛的典獄長先生,你們可能得暫時在海鷗號上游玩幾天了。”
“卡黛,你打不過我們。”卡列爾意味深長地說道。
這件辦公室是隔音的,而且只有四個人,他們三對一,隨時可以將卡黛劫持為人質。
“我知道,我一直都不是你們的對手,甚至都不用你……當初在監獄島上,我不就經常敗在你妹妹的手下嗎?你從來都不肯多看我一眼。”卡黛說完這句話,便主動切斷了這個讓人心酸的話題,她說道:“將你們留在監獄島,這是教皇大人的命令,而我一個人來見你們,這是我的本意,卡列爾,如果你愿意,現在便可以利用我的人身安全,來達到你想達到的目的,就像我雖不喜歡,但卻自愿為我的父親做事一樣,我不該幫你,但我還是要幫。”
“你何必呢?”卡列爾今天是第三次嘆氣了。
他其實一直都明白卡黛的心意,只是,以前的他,完全是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根本沒功夫去想這方面的事情,而現在,他和卡黛的立場截然相反,不可能會有結果。
“那你又是何必呢?”卡黛反問道。
敵人與敵人之間的感情不會有結果,那親兄妹之間的感情就會有結果了嗎?
“哥哥,你是該找個女朋友了。”歌思雅忽然開口道。
“或許吧,但這個人應該不會是卡黛將軍。”卡列爾答道。
卡黛笑了笑,似乎并未將卡列爾的話放在心上,她說道:“典獄長先生,如果你想離開海鷗號,現在就把手掐在我的脖子上,不然萬一等會我改變了主意,你們就真的走不掉了。”
說完,卡黛看向歌思雅,微微一笑:“謝謝你,我的妹妹。”
“不要試圖害我哥哥,否則我保證你會后悔。”歌思雅認真說道。
聞言,卡黛竟從戒指里掏出一副手銬,自己給自己拷上了,“這樣行嗎?”
“不用了。”卡列爾哼了一聲,“威脅女人這種事,我不屑于去做。”
“那你們只能在海螺號上休息幾天了。”卡黛說道。
“是嗎?”卡列爾不置可否,“我倒是覺得,你們呆會可能會恭恭敬敬的送我們離開。”
剛一說完,夜空中閃過一道火光,響起一聲巨大的轟鳴,震得人耳膜都有些隱隱作痛。
看光源,爆炸發生的地點離海鷗號還有一段距離,但這聲炸響,卻像是就在身邊一樣。
“嘭嘭嘭!”
幾乎同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敲門的人似乎不知道里頭還有“客人”,在門口聲音急切的說道:“將軍,不好了,海螺號遭到了敵襲!”
卡黛看著卡列爾,深吸一口氣:“你有沒有想過主動攻擊教會海軍的后果?”
“你還不了解我嗎?”卡列爾攤了攤手,“能報的仇,絕不隔夜。”
卡黛站起身,把被自己拷上的雙手舉到卡列爾面前:“我最后問你一次,動不動手?”
“我說了,我不屑于做這種事。”卡列爾說道。
卡黛深深看了卡列爾一眼,隨后雙手向外一扯,“咔擦”一下,手銬便應聲斷裂。
她拿起衣架上的將軍制服套在身上,大步離開了辦公室,并對門外的士兵命令道:“給我看好他們,沒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許進來,也不許出去。”
“是,將軍!”
卡黛走后,莽漢副官小心翼翼的撿起地上某塊斷裂的金屬觀察了幾秒,面露古怪之色,“卡列爾大人,將軍好像在暗示你什么。”
卡列爾不明白:“什么暗示我什么?”
莽漢副官看了歌思雅一眼,湊到卡列爾耳邊,小聲說道:“大哥,這手銬是那種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