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確是大師兄和子欣師姐的大喜之日。”
蘇牧的心里的猜測,最終在沐璃口中得到了證實。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蘇牧無奈道,“我連禮物都沒準備。”
“不用禮物的,你能來就已經很好了。”沐璃說道。
其實她也是昨天才知道這個消息。
蘇牧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她剛出關不久,恰好沐浴完。
掛掉電話后,沐璃便去了膳房,準備找些吃的,順便讓一直守在她住處的小師妹通知三千她已經出關了,也正是從那位小師妹口中,沐璃得到了三千將與木子欣在明日舉行大婚的消息。
沐璃本來是想讓三千自己告訴蘇牧這件事的,可三千一聽說蘇牧明日本就要來沉璧淵,就沒再特地給蘇牧打電話了,原因很簡單,就是不想收禮。
而且,這次三千請的人非常少。
除了自家御劍門和婆家咒隱門的弟子,就只有神一道天中與木子欣關系比較好的幾位長輩跟朋友了。
粗略估計,這次婚禮大概能擺個800桌的樣子。
乍一看似乎也不少,甚至好像可以用“盛大”兩個字來形容了,俗世社會中的一些首富舉辦的宴席都不見得能有這種規模,可這800桌,如果放在三宗六派之首的御劍門掌教身上,那就真的有些微不足道了。
畢竟,光是御劍門的自家弟子就能坐個五、六百桌出來。
“你這么一說我才發現,剛剛山腳下除了我好像都沒其他外人了。”蘇牧說道。
掌教大婚,山門口卻只去了兩個弟子迎接……先前蘇牧還在想這兩個弟子修為不錯,能夠撐起山上第一門派的牌面,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太低調了!
低調到蘇牧都覺得有些委屈三千和木子欣了。
不說是天作之合,兩人至少也算郎才女貌,更何況,他們的師父一個是劍祖,一個是媧皇,都是在古劍世界聞名天下的大人物,且還代表著三宗六派之中的兩大門派,這樣帶著些許聯姻色彩的婚事,不是都應該大辦特辦才對嗎?
怎么搞得這么寒酸……
“蘇牧師兄,你可千萬別當著大師兄的面么說,不然你們又該吵起來了。”沐璃聽著蘇牧吐槽,不由掩嘴笑了起來,隨后又解釋道:“其實大師兄和子欣師姐也想好好辦的,可他們兩個的身份相差太遠,若是傳到外面,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到時候別說好好辦了,就連拜堂成親都不一定能順利進行下去。”
這個身份相差太遠,指的并不是尊卑貴賤,而是一正一邪。
天玄教和神一道天向來勢不兩立,各弟子之間互相看不順眼更是常有的事,甚至,兩方見面,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都算不得稀奇。
在這種情況下,你告訴他們自家某個大佬的親傳弟子要去跟敵方大佬的親傳弟子成婚,那還不亂了套?再加上方才所說的,三千和木子欣本都相貌出眾,天賦絕佳,暗地里喜歡兩人的絕不在少數,真要鬧大了,說不定連搶婚的戲碼都能給你整出來,那時候,恐怕就算御劍門是天下第一的大門派,也未必吃得消…
“老實說,我還挺希望看到有人來搶婚的。”蘇牧說道。
這家伙,典型的看熱鬧不嫌事大,聽得沐璃都忍不住嗔了他一眼。
兩人邊走邊聊,很快來到了半山腰的一處大院。
院門前有塊石碑,刻名“邀君閣”。
看著眼前的茅草屋和水風車……以及邊上的藥草圃,,蘇牧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這閣樓還真是別致啊……”
他現在嚴重懷疑桃園小筑就是星工辰儀社從這山上搬下去的。
院里院外的構造幾乎一模一樣!
但很遺憾,蘇牧猜錯了。
小筑系列的隨身住所都是由星工辰儀社的弟子親造,并非取自太華山。
這里和桃園小筑之所以那么像,是因為它本來就是小筑系列之一的草原小筑……
一聽到蘇牧說起閣樓,沐璃便笑了,解釋道:“這里本來是有一處氣派的閣樓,專門用于接待客人,但有一次,一位天罡門星海部的弟子在此居住時沒壓制住自己的修為,不小心引來仙劫,把邀君閣給劈成了粉末,之后又連續發生了幾次類似的事情,住的都是天罡門的弟子,師父回來后知曉了此事,便下令不準再修房子了,除了幾個比較重要的地方之外,凡是出現損壞,不能繼續使用的建筑,一律都用星工辰儀社的小筑代替。”
蘇牧愣了愣,“這是為何?”
御劍門的房子在幾次意外事件中被天罡門弟子引來的仙劫所摧毀,跟以后都不修房子了,這兩件事之間沒有必然的聯系吧?
劍祖難道不是應該去找天罡門的掌教討個說法才對嗎?
“因為啊,師父懷疑那些弟子本就是在聽他們掌教的命令行事。”沐璃笑道。
劍祖是天下第一高手,御劍門又是天下第一大派,這太華山上一草一木,自然都不是凡物,不論是代表門派顏面的大殿,還是給客人居住的邀君閣,所有房屋,幾乎全是由上好的靈材建造而成,比如取自補天嶺的三玄木,又比如從光明野采來的鎏金石……這些靈材不僅能在一定程度上幫助修士快速修煉,還具備相當強悍的防御力。
畢竟,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逸玄將整個山門收拾的如此豪華,也算是兩手準備了,既撐起了天下第一的門面,又能更好的保護門下弟子的安全。
而邀君閣等房屋被雷劈一事,逸玄便覺得那群家伙是以“云游四海,恰好路過太華山,遂登門拜訪”為由而留宿,然后借機將他御劍門的閣樓當做法寶來渡劫。
這可不是逸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一連出現好幾次類似的情況,天下哪有這么巧的事?
聽起來,逸玄似乎更應該去找天罡門掌教算賬了。
實則不然。
因為在這一系列事情發生的半個月之前,他聽說自己的大弟子三千,想學習天罡門的龍魂絕技,卻又苦苦不得章法,便抽空親自去了一趟臨魁舟,并在演武場“觀摩”了一會天罡弟子練武,又順便悟出了龍魂的修煉之道……
所以,這其實是兩個門派之間在相互搞事。
你堂堂天下第一的劍祖,御劍門掌教,竟不顧身份來偷窺我天罡絕學?
好,沒問題!
但是,你也別怪我天罡門弟子借你御劍門的房子來渡幾個仙劫了!
天罡門掌教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盤,逸玄清楚得很,可偏偏吧,這事又沒法擺到明面上來說,畢竟真要論起來,他才是理虧的那一方,于是便下令讓御劍門弟子以后不許再修房子了——萬一天罡門掌教那老家伙搞上癮了,他修一個,對方就讓弟子來劈一個,那日子還過不過了?
蘇牧聽得笑出了聲:“原來天下第一也有吃悶虧的時候。”
沐璃也笑:“師父吃虧可不是一次兩次了,以前還經常跟我和大師兄抱怨外邊那些前輩不講道理。”
在外人面前,逸玄似乎永遠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可在面對三千和沐璃的時候,他卻更像是一位成天在外忙活,累了以后便回家嘮叨的老父親。
……當然,逸玄看起來一點也不老就是了,相反還很帥。
“怎么沒看見楚天浩他們?”蘇牧適時的岔開話題,免得說多了,女劍仙又因為現在劍祖不知所蹤而傷心。
此時,院子里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倒是石桌上放著的古琴蘇牧認識——那是他之前抽空帶楚天浩去圣哲城的某個琴行里買回來送給南溪的。
“他們應該去拜訪南熏前輩了。”沐璃說道。
大院后面的樹林有條小路,通往太華山鼎劍峰。
鼎劍峰是一處仙峰,用現代的話來講就是海拔極高,處于層層云海之上。
逸玄所設下的護山大陣,其中一處陣眼便在鼎劍峰上。
除此之外,鼎劍峰上還有間石屋,名為劍膽石居,供奉著太華山開山祖師赤霞真人所遺的殘劍。
南熏真人選擇在鼎劍峰隱居,便是為了守護劍膽石居。
至于那陣眼,純粹是逸玄后來自個兒加進去的……
論修為,逸玄或許比南熏真人要高上一些,但論起輩分,逸玄就必須得尊稱對方一聲前輩了。
如果說赤霞真人是太華山的第一任掌教,那南熏真人就是第二任,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知道這位有著一頭白發,看起來卻依舊年輕貌美的女子到底活了多少歲月。
在那個年代,沒有沉璧淵的御劍門,也沒有妙成山的妙法門,只有一座令無數大妖望而生畏的太華山,而南熏真人修煉的功法更偏向于五行之術,所以嚴格來講算是妙法弟子的老祖宗,南溪之名,也正是她親自所取。
那一次,她在鼎劍峰呆久了,有些悶煩,便想下山去走走,結果,卻在山腳下發現了一名女嬰,南熏真人心生憐意,剛好這女嬰天賦又不錯,便喚青帝過來把孩子抱了回去。
南溪對此事是全然不知的,只知青帝叮囑過她,無論修煉有多忙,每年都必須上鼎劍峰去拜訪南熏真人一次。
“要不我們過去找他們?”蘇牧想了想道,“我也挺想拜會一下南熏前輩。”
蘇牧自是不清楚南熏真人的來歷,但聽沐璃說對方住在鼎劍峰上,他便有了一種“世外高人”的感覺。
仔細想想,門派中最厲害的大佬,往往都不是掌教,而是那些隱居在門派里某個地方的太上長老,或者是某個大殿閣樓門前的掃地僧。
“想來便來吧……正好,我也有樣東西要交給你。”
沐璃還未來得及答話,便聽到耳邊響起了南熏真人的聲音。
這聲音飄渺不定,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給人的感覺很近,卻又始終找不到來路。
“大佬就是大佬啊!”蘇牧在心中感嘆道。
傳音什么的他也會,但傳完了音以后,還能讓對方找不著自己,這就不是他能夠做到的了。最重要的是,南熏真人既有意要見他,自然便不會刻意隱藏自己的位置,也就是說,對方在傳音之術上的造詣,已經達到了一個他所不能理解的程度,隨隨便便一開口,就能讓人云里霧里的找不著北。
同樣一個技能,卻能用出截然不同的效果,或許,這就是大佬修士和普通修士之間的區別?
“蘇牧師兄,咱們快走吧。”
“好。”
南熏真人親自發話了,沐璃也不敢怠慢,連忙領著蘇牧上了鼎劍峰。
兩人一路來到南熏真人的住處,卻并未發現人影,便又沿著小路去了劍膽石居。
這回就找對地方了。
石居外,除了一名白發及腰的貌美女子,南溪和楚天浩等人也都在。
不過,他們都沒敢跟蘇牧打招呼,哪怕一向性格比較跳脫的林洛洛都變成了乖寶寶,安靜的站在一旁,僅僅是沖蘇牧眨巴了兩下眼睛。
蘇牧假裝沒看見,和沐璃一起走到白發女子跟前,恭敬的行了一禮。
“晚輩蘇牧,見過南熏真人。”
“弟子沐璃,見過南熏真人。”
南熏真人拂塵一揮,便把兩人扶起,隨后打量了蘇牧一番,笑著開口道:“長得倒是俊俏。”
蘇牧汗顏:“前輩謬贊了。”
“你不必謙虛。”
南熏真人道,“若是生的不好,即便天賦再高,我太華山弟子也未必看得上你。”
沐璃:……
蘇牧:……
這么真實的嗎?
“是不是覺得很俗氣?”
南熏真人輕輕一笑,又接著道:“這世上從來沒有無欲無求之人,所謂不染凡塵,不過是以大毅力克制住了自己的七情六欲。如此做法,為的是穩固道心,以證大道——這同樣是有所求;他們斬斷一切因果是非,不去招惹任何人,看似冷冷清清,無情無義,實際上,還不是為了自己?這不是沒有感情,而是自私,同樣也是有所欲。是以,克制來克制去,終歸還是免不了俗,倒不如坦坦蕩蕩,做個隨性之人。俗世中有句話說得很對,大俗即大雅,我且再補充一句,大雅即大道。率性而為卻不放縱,心法自然而無人為,能做到這一點,便是大道可期。”
大俗即大雅,大雅即大道!
蘇牧心中一凜,再次鞠躬:“晚輩謹記真人教誨!”
南熏真人卻是一笑,目光轉向沐璃,說道:“我看你二人也算十分般配,不如便趁著今日掌門大婚,也把親事給辦了,為我太華山來個喜上加喜,如何?”
沐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