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很無情的生物,沈大人。”
“尤其是男人。”
李恒溯神秘一笑,“稍微愿意動一下腦子的人,都會對這筆突如其來又數額巧妙的錢財產生懷疑。”
“被染烈選中的人,大概有三分之二能想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他們一定會選擇把女人贖回。”
“這么做有一個天大的好處,一個名聲壞了的女人和一個能拿出一筆巨款為其贖身的男人,正合了各色話本中人們,人們‘勸妓從良’的期望。”
“更何況,有老鴇作證,女方還是清白之身。”
“這種情況下,世俗的意見并不會太反對這兩個人在一起。”
沈夜總算聽出點兒門道了,“你的意思是說,真正的考驗現在才剛開始——根據橫唐的律法,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一個曾是妓家的女人做不了正妻,只能做妾,讓贖回來的女人做妾,以期再娶會成為大部分男人的選擇。”
“做了這種選擇的男人,也會成為染烈的刀下亡魂。”
“對!”李恒溯的酒盅嘭的一聲撞在小桌上,“為了完成這一項‘試煉’,他會慢慢的……通過更多的門道,更隱秘的方式給這個男人送錢。”
“有時,甚至還會給他介紹適合做‘正妻’的姑娘家!”
沈夜單手撐腮,心下無語得很,“他有夠無聊的,這是少年時受了多大的情傷,竟生出這種嗜好。”
“誰知道呢?”李恒溯聳肩一笑,“名人,有點兒怪異的愛好,正常”
“那你的意思是說,咱們暗中拆散幾對有情人,等著被他選中,然后等他出手殺人的時候,一擊必殺?”
李恒溯點頭,“不然還能怎么辦?近年來他的興趣越發古怪,咱們只有迎合他這些興趣,才能把人引出。”
沈夜看李恒溯那躍躍欲試的樣子,嘆了口氣,“那你是已經有人選了?”
“禮部尚書的二女兒和一個極有才名卻因未生在世家,而無法登科的少年郎,剛被棒打鴛鴦沒幾天。”
李恒溯是個有手段的,若非如此,一他那孱弱的身體注定一生與白銀祭司的高位無緣。
沈夜整理著腦袋中各部官員的資料和聯系,有了個大致的猜測,“禮部尚書林靜梓……有傳聞說,三年前的春闈科考,他曾泄題,但到底沒查出證據,便不了了之。”
“想來是他擠掉的某些人在這三年內找到了更好的靠山,便要對他動手了?”
李恒溯搖頭晃腦的品評,“沈大人,這便是風水輪流轉今年活該他倒霉哦”
沈夜想了想,“你那邊找罪案罷了林靜梓的官,發配流放,將那位可憐的小姐充為官妓,我這邊借著開春的花魁之爭,名正言順的把那頗有才氣的少年郎徹底捧紅,甚至可以給他個官坐坐……如此,這對苦情人所處的位置便到轉了過來。”
“意氣風發的才子和落難的高門貴女……恐怕再沒有比這更能引起染烈興趣的有情人了。”
“只是有一個問題……”沈夜頓了一下,“無論怎么處理,你我參與的痕跡都太重,染烈會上鉤嗎?這么明顯的陷阱。”
李恒溯嘖嘖有聲的感嘆,“我聰明的沈大人喲平日里你要是能把我跟你的那些抱怨多聽進去兩句,多關心關心我這個同僚的公務,何至于問這個問題?”
“春山君把染烈捧成‘赤焰君’后,我就痛心疾首,決定痛改前非,發誓無論如何都要把染烈抓捕歸案!”
沈夜給自己倒酒的手抖了一下,他這話是想笑死誰?
情報販子何時負責抓捕犯人了?
“我用這個辦法引了染烈很多次。”
“他每一次都上鉤了!那家伙根本不把我們當一回事!”
沈夜橫了李恒溯一眼,他已經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了——
“就是手下人不行,不僅抓不著,還老死人,搞得我都快不好意思找補了。”
李恒溯非但不為自己的無能感到羞愧,還承認的極為大方的承認了,就差沒拍著胸脯大喊——‘沒錯,我就是個廢物’了!
李恒溯的無賴程度從這一刻開始,超出了沈夜的預料。
他繼續叨叨說,“沈大人,還記不記得我以前暗示過你好幾次,想你幫忙抓下人?”
“但你老說什么‘不在我的職責范圍之內’。”
“如此,我也就只能等,等啊等,終于,染烈自己撞你手上了!你都不知道,聽見你被染烈刺殺的時候,我有多振奮!”
沈夜的手,摸上了腳邊的橫刀。
然,刀雖鋒利,卻捅不穿李恒溯的厚臉皮,李恒溯一把抬起把酒壇子,放到沈夜面前——“沈大人,就讓咱們以酒為盟,一起把染烈那泥鰍變的小崽子抓了吧!”
李恒溯爽朗的露出個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起酒就往喉嚨里灌。
沈夜食指點桌,細細看著桌上那份關于這對‘有情人’的書料。
這少年郎名叫‘扶山’,今年剛滿十七,原本祖上封過爵位,但在他爺爺那一輩就已經敗落了。初到銀月都的時候,春山君惜其有才,曾給過他一筆資助,因著他確實有文書之才,也風光過一陣子,算算時間,也就是一年前的事情。
只可惜比起才名,那少年人更喜攀附權勢,入都城兩個多月,就勾搭上了禮部尚書林靜梓的二嫡女——林君如。
本來以他的才名,就算出身庶民,但有春山君的賞識,也能參加春闈科考,繼而在春山君的扶持下,慢慢向權力中心靠攏。
只可惜這他有些貪心。
他等不得慢慢成長,而是企圖入贅林家,一步登天。
但林靜梓是什么人?世家出身,且能在這混亂的末代坐上禮部尚書的位置,自然看得出扶山在打什么主意。
便決意棒打鴛鴦。
可這扶山和林君如也是狠角色,扶山在征得林君如同意后,把二人被棒打鴛鴦的故事寫成了話本刊印,差點兒沒把林靜梓氣死。
如此,自然是撕破了臉,林靜梓親自向春山君施壓,實權者的怒火之下,春山君也不得不令扶山辭了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