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攤一別,足有七日,
這日,朝陽頂著璀璨照亮了林家府邸。
大片的光明下暗藏著大片的黑暗,影影綽綽之間,回蕩著林君如凄慘的哭聲。
母親已經替自己找好了夫家,她的山郎知道了這個消息,清早黎明時分,意欲翻墻而入,現下卻被抓了個正著。
面色森冷的護衛守在院子里,鞭子抽破皮肉的響聲刺的她兩耳發疼,她都不敢睜開眼,看自己的情人。
“你們別打了……我求求你們……別打了!爹,你是禮部尚書,要重禮,要重人的!”
“扶山沒有才華嗎?春山君也珍他的!”
“出身……往上數七八代,林家也是尋常人家!”
林君如早已哭成了個淚人,扶山卻還硬咬著牙,悶哼出聲。
“爹!您就放了他吧……”
林靜梓沉默著,臉色沉郁,看不出真正的想法。
仿佛只有他一個人站在院子里,其他人都與自己無關。
求了許久都無用,林君如知道他爹這次是鐵了心要把她嫁出去了,雖心有不甘,但想想山郎……
林君如心一橫,睜開了眼。
她一把扯過嫁衣,自己披上,站起來,朝扶山走去。
抽打扶山的護院們不敢得罪二小姐,紛紛后退,林君如也知道這一點,她走到一個護院面前,伸出玉手,一把搶過了沾血的鞭子,嫌惡的扔了出去。
星星點點的血占到了她的新嫁衣上,旁邊站著的老媽子們急了,小跑著就要圍上來,卻被林君如罵了回去。
“你放了他!”
“我嫁!”
被捆著挨打的扶山不樂意了,“君如,你不能嫁!我們發過誓要在一起的!除非他們把我打死,否則,你就是不能嫁給別人!”
一直沉默的林靜梓終于動了。
他轉過身來,指著扶山,問林君如,“你到底為什么非他不嫁?”
“是因為他有點才名,會哄你開心?”
“他都被打成什么樣了?可你瞧瞧,他還那么和你說話!”
“他有尊重過你嗎?他在用你們的山盟海誓束縛你、命令你!”
林靜梓是個飽經風霜的男人,他太清楚眼前這個年輕人究竟是個怎么樣的人了,貧窮時的愛真真切切,往后的厭惡,定然更加真切!
可林君如就像是被灌了迷魂湯一樣,她緊緊拽著嫁衣,指間掐得發紅,“爹從小就教女兒要重情義,要尊禮,要信守諾言,我已經許諾了要與他在一起,便定要與他在一起!”
“往后若有什么不好的,女兒一力承擔!”
“那你披上嫁衣做什么!”
“您要把山郎打死,女兒自然就只能順著您的意,做個背信棄義的人,祈求您能放過他了不是嗎!”
“林君如哭的梨花帶雨,好不委屈,她爹的話她是一句都沒聽進去,但若仔細聽聽她所說的,也同樣沒有錯處。
到底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也別想說服誰。
“父親,如果您執意要女兒隨便嫁個世家公子,那我將來定不會愛我的丈夫,或許也會因此不愛我的孩子,如此一生,是喜悅還是凄苦,便由女兒自己去承受吧!”
林君如這些話聽在耳朵里,句句都像是威脅,林靜梓越聽越氣,兩手捏成了拳,又攤開,只想扇這個不孝女一巴掌!
林靜梓氣急,猛地抬起手來,就在此時,扶山卻咬著牙說話了,“林大人!君如是您的嫡親女兒,您若打她,疼在您自己心上,要打,便打我吧!”
“反正今日,扶山也是死路一條了!”
扶山態度堅決,林君如被他這一席話感動的涕淚橫流,絲毫看不出,眼前這個男人心底最真實的意圖。
方才聽著林君如自己說要嫁,扶山也是慌張的,他沒法兒控制住自己,生怕自己真的就這么與林君如失之交臂,便吼了出來。
林靜梓說得對,他就是命令了林君如。
扶山在林君如的哭啼下反應過來,見著林靜梓要動手,腦中靈光一閃,才有了這么一番說辭。
扶山此人,確有才,但不愿用到正途上。
“爹!”
“你若是真要打死他,就連我也一同打死吧!”
林君如頗受感動,伸手便去扯拴著扶山的繩子,憑她的力氣,自然是扯不開的,可這下人們也不敢攔這二小姐。
在沒有扶山這一檔子事之前,二小姐可是名動都城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求娶的世家弟子不知多少。
所說是二小姐,卻也是嫡親的,而且從小就養在身邊,又是主母最小的女兒,那可當真是林大人的心頭肉。
林靜梓氣到兩手發抖,他指著林君如,想要罵,卻又罵不出來,真是要活活憋死自己。
“你要救他是吧!”
“迫不及待是吧!”
“好!”
“我給你這個機會!”
“你的婚事,這個月就辦!你入了洞房,我就馬上就放人!”
林靜梓放下狠話,長袍一揮,命令一干護院,“把這小畜生給我關起來!”
他說完,或許是覺得如此不解氣,又加了一句,“私闖官家府宅,把人給我送到刑部牢房收押!”
扶山頓時抬起了頭,慌了——刑部大牢!
進去了,可就別想再出來了!
然而,林家的護院們可不會給他思考的機會,更何況,這時的扶山完全沉浸在了恐懼之中,根本說不出話來。
林君如看著扶山緊緊咬唇,雙手攥拳的樣子,痛心疾首,她后悔了,不該這么刺激爹的,她還想要再求幾句,但林靜梓沒給她這個機會。
“把小姐守好,人斷食七日方死,斷水可活三日。”
“林君如,你的婚事,七日內我定給你辦了!”
“你便好好想著,刑部大牢,沒有我,那個沒門沒位的小畜生,就只能死在里面!”
“你若想他活,便不要再給我作妖!”
“什么山盟海誓……總有一日你會知道,那都是狗屁!”
林靜梓離開了。
他走到后園的假山林苑,捧了一捧清水,抹了把臉。
如今,他清醒了——
“這個扶山,到底是從哪里聽到君如要嫁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