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氣味散開,戲臺上的柳文杰,蘇川柏,蘇植相繼后退了幾步,捂著鼻子蹙眉盯著宋玉準備的第二份藥材瞧。
“牛糞。”
“是牛糞嗎?”
“這氣味,不是牛糞還能是什么?”
“宋玉這廝怕是瘋了吧,竟然拿牛糞出來充數。”
“那可沒準,你忘了方才那尋常的蜈蚣草都是藥材,沒準這牛糞也是藥材呢。”
臺下議論紛紛。
“宋玉,你什么意思,存心惡心我們是嗎?大過年的你拿牛糞出來作甚?你可別告訴我這便是你準備的第二份藥材。”
蘇川柏挽著衣袖,異常憤怒。
他接連幾局栽在宋玉手里,此時宋玉又拿出牛糞冒充藥材,叫他如何不氣。
宋玉倒是并不在意他的質疑,而是轉身朝柳文杰問話。
“柳兄可也認為這不是藥材?”
柳文杰愣了愣,不知該如何回答,他自認牛糞并非藥材。卻又怕萬一前腳信誓旦旦地認為牛糞并非藥材,后腳宋玉便有方法證明它真是藥材,如此自己豈非下不了臺。
有了前幾次的教訓,這次柳文杰異常謹慎,說話也開始含糊起來。
“即便宋兄拿出的這東西真是藥材,怕是也難登大雅之堂。”
柳文杰委婉地回話,既沒否認牛糞是藥材,也沒承認,而是以牛糞難登大雅之堂來挑事。
宋玉笑道:“不知柳兄認為何種藥材方能登大雅之堂?”
“所謂藥材,即便生的再美,其目的也是為了救人保命,燕窩也罷,牛糞也罷,即是藥材,又豈有高賤之分。”
“宋兄此言,柳某不敢茍同。先不論牛糞是否是藥材,若真如宋兄所言,藥材并無高賤之分。為何天下藥材的價格會有天壤之別。燕窩,靈芝等極品藥材價值千金,而像蜈蚣草,魚腥草這類草藥卻爬滿墻頭而無人采摘。”
柳文杰引以藥材價格來反駁宋玉觀點。
“藥材價格卻又不同,可其作用……”
宋玉正要與柳文杰理論一番,卻被蘇老夫人打斷。
蘇老夫人擺手道:“好了,今日以猜藥為賽,其它無關的下次再議。當下只議宋玉拿出的這東西算不算得藥材。”
眾人議論不休。
一位年紀稍大的太叔公突然站了起來,用滄桑的語氣說道:“說起以這牛屎為藥,我可是過來人。記得數十年前城內發了一場霍亂,當時很多行醫者都束手無策,卻被一地方郎中以牛屎為藥給醫好了。爾等別看這腥臭無比的臟污之物,實則是散熱解毒之良藥。”
“對對對,我曾聽村里來人也說過黃牛屎能治霍亂之癥的。”有人附議。
臺上蘇信石見不少人都承認了牛糞也是藥材后,只能宣布宋玉再得一分。
“宋玉,比準備的第三種藥材是什么?”蘇信石問話。
臺下眾人紛紛翹首期盼,畢竟宋玉拿出的兩種藥材都是尋常到根本入不得法眼,甚至遭人嫌棄的藥材。
這第三種……該不會比牛糞更奇葩吧。
宋玉剛要自己只準備了兩種藥材,卻被蘇植打斷。
蘇植朝蘇信石道:“二老爺,想不必再比下去了。我等都是與藥材打了半輩子交道之人,卻接連輸給了從未接觸過藥材的宋兄。今日比試,我輸得心服口服,再比下去便是自取其辱。”
此話從蘇植口中說出,讓蘇川柏與柳文杰很不是滋味。
前兩輪他們二人相繼失手,只能將希望寄托在蘇植身上,盡管他們也不喜歡蘇植,卻更不喜歡宋玉贏下這場比賽。
蘇植主動站出來認輸,徹底宣告了宋玉獲得此次活動的頭名。
蘇川柏與柳文杰雖有不服,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宋玉從老夫人手中接過大紅包。
活動后,宋玉并未在花園逗留,接受賓客的贊許,而是領著小禪在第一時間回院,避開了蘇川柏一家仇恨的目光。
小禪在西院呆了一會后,便告辭離開,去見蘇紫苑去了,諾大的西院轉瞬便只剩宋玉一人。
他覺得無聊,想早些睡吧,又想著能等到跨年,子時的鑼聲敲響后再去睡覺。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此時并無睡意,他在懷疑一件事。
蘇蘇與蘇紫苑的關系。
自打進入蘇府后,他從未見過娘子蘇紫苑,只是在小禪口中,與外界傳言中聽說過蘇紫苑是個怎樣的人。
外界傳言中與小嬋口中的蘇紫苑還是兩個不同性格之人。
有人說蘇紫苑蠻橫,粗魯,目中無人,宋玉有些相信,畢竟換成任何一種性格的女子,都不可能避著夫君連見都不見。
唯一的解釋便是她眼中根本就看不上自己這個入贅夫君。
而小嬋口中的蘇紫苑卻又是另外一種樣子,她善良,純樸,知書達理,好靜坐望梅,不喜熱鬧。
光是不喜熱鬧這四字,宋玉便覺得小嬋有些亂用詞了,若蘇紫苑不喜熱鬧,怎能整日跟那群商販吵吵鬧鬧,為了幾兩銀子爭論不休。
說來奇怪,盡管他不信蘇紫苑是小嬋口中的樣子,可小禪說的多了,他便有些信了。
關鍵是小禪口中的蘇紫苑,與蘇蘇很像。
而且兩人從未同時出現過。
那夜廚房煮面時,蘇蘇在,蘇紫苑逃婚了。
那夜梨樹下翻墻時,蘇蘇在,蘇紫苑不在。
那夜花園還是翻墻時,蘇蘇在,蘇紫苑不在。
那夜臘八宴,蘇紫苑因藥鋪之事出了長安,不在府上,蘇蘇也不在。
小年夜花燈夜,宋玉與蘇蘇同游花燈夜景,第二日卻聽聞小年夜飯局上,蘇紫苑也未曾出現。
種種巧合。
難道真是巧合?
“你是蘇紫苑嗎?”
宋玉坐在屋檐下盯著院里那棵碩大的榕樹發呆。
突然他見到一道人影從院外走了進來,鬼祟著朝他在的方向靠近。
那道影子在月光下被拉的很長,很纖細,窈窕,影子逐漸削弱,最終消隱在榕樹影子之中。
那人已然來到宋玉身前。
宋玉抬頭笑著,那人低頭沉默,一個站著,一個坐著。
四目相對,那人撇了撇嘴,避開了目光交匯,而后在宋玉身旁找了個位置坐下,剛坐下卻又跳了起來。
“地這般涼,你也能坐。”
宋玉起身撿起地上的坐墊,嘿嘿笑著,“給你墊。”
來人正是蘇紫苑。
蘇紫苑倒也不客氣,接過坐墊,丟在椅子上,轉而坐了下去,學著宋玉的樣子看著那棵榕樹發呆。
氣有些詭異,天上明月時隱時現,現時,二人都在看樹發呆,隱形時皆在偷瞄彼此。
宋玉往蘇紫苑身邊挪了幾步,挨著她坐著。
蘇紫苑嘟嘴看不出是喜是怒。
“煮面,下棋,吟詩,作對,開書鋪,藥材,這些你都懂,你……究竟是什么人?”
蘇紫苑趁著月色消隱,院中變得黑暗時問出了她此行的目的。
她此行目的有兩個,其一問問宋玉究竟有什事是他不懂的。其二,告訴他自己便是蘇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