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之后一路往北，京城繁華的街景就逐漸展現在眼前。
現在是夏末秋初，雖然中午的時候還會有些悶熱，但一早一晚，還是比較涼爽的。
天才剛亮，京城就開始熱鬧起來。
大街上行人如織，小販熙熙攘攘，沿街叫賣聲不絕于耳，不時還能聽到街旁閣樓里傳來的絲竹之聲，好不熱鬧。
吳敵并沒有心情欣賞這沿街的風景，而是加快了腳步，不多會兒就來到了昨天那家包子鋪前！
“包子！包子！剛出籠的大包子！”
隨著伙計掀開籠蓋，一層熱氣夾帶著包子的香氣撲面而來！
吳敵跟囡囡動作一致的深吸了一口熱氣，頗為滿足，而下一刻，他們的肚子叫的更響了。
盯著包子，吳敵下意識的伸手入懷，里面空空如也。
他從記憶里得知，回到京城的吳敵身上已經沒了多少盤纏，昨天僅剩的五文錢在這家包子鋪里買了一個白菜大包子，做了他跟囡囡的晚飯。
而現在，他實在囊中羞澀。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這讓此時的吳敵感同身受，盯著包子陷入了沉思當中……
“客官，要點什么呀您？”
把籠蓋放下，那伙計就開始招呼起來。
“哎，怎么又是你？”
剛才因為熱氣的緣故，那伙計并沒有看清站在最前面的人長什么模樣，待熱氣一消，他就看到眼巴巴的盯著他——身后包子的吳敵了！
他對吳敵可謂記憶尤深，這家伙昨天晚上就帶著身旁的小姑娘，在包子鋪前轉了半天，結果最后只買了一個包子！
他們這的包子雖然個大餡多，但要是管飽，一個成年男人少說也得吃上三個才行！
一個哪里夠吃呀？
再說了，還帶著個小姑娘呢！
當時他就多瞧了吳敵幾眼，心想這家伙空有一副好皮囊，活的卻如此落魄，簡直連他這個伙計都不如！
只是苦了那粉雕玉啄的小女孩了，看樣子，應該是這男人的女兒，以后可該怎么辦呢？
吳敵沒料到這伙計還能認出自己來，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有錢行遍天下，沒錢寸步難行，一點都不假。
訕訕的笑道：“這位小哥，我今天出來的急了，身上忘了帶錢，要不你先給我一個包子，我待會再把錢給你送來可好？”
為了女兒，什么臉面不臉面的，吳敵也不在乎了。
那伙計白了他一眼，心想你到底是忘了帶錢還是壓根就沒錢，當我不知道？
“伯伯，能不能給我們一個包子呀？”
那小伙計還沒來得及說話，囡囡就開口了。
小姑娘的聲音非常稚嫩，聽著讓人不忍拒絕。
那伙計猶豫了一下，一個包子五文錢，大不了就當自己送這小姑娘吃了！
“小姑娘，我們這里有白菜、蘿卜和肉餡的包子，你愿意吃哪種呀？”
囡囡扭頭看了看吳敵，拉了拉他的手問道：“爹爹，你喜歡吃哪種呀？”
“………………”
那伙計跟吳敵對視一眼，心里鄙視的同時，又非常羨慕他能有一個如此乖巧懂事的女兒。
“要不……就肉餡的吧！”
反正已經不要臉了，索性更不要臉一次！
那伙計聽了，直接夾了一個包子放在油紙上，想了想，又夾了一個，然后遞了過來。
“小姑娘，來，接著吧！我們家的包子可是又大又好吃呢！”
“多謝伯伯！伯伯真是個好人！”
囡囡接過包子之后，對著伙計彎腰致謝，然后把包子交到了吳敵手上。
吳敵也對著伙計鞠躬示意，拉著囡囡，準備離開。
“站住！”
吳敵還沒邁步，就聽到后面傳來一聲暴喝。
回過頭去，一個大腹便便、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指著吳敵，冷聲問道：“你付錢了嗎？”
“我……”
“王掌柜，這包子……”
“我問的是，這包子付錢了嗎？”
王掌柜的打斷了伙計的話，再次冷聲問道。
“沒有。”
伙計把頭低了下來，心里一陣懊悔，早知道他就先把十文錢拿出來，算作自己請這對父女吃一頓了！
現在可好，被王掌柜發現了，不僅這對父女可能會被牽連，就連自己的這份差事可能都不保！
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后悔給這對父女包子吃！
“哪里來的要飯的？沒有給錢就想吃包子？還不趕快給我放下！”
那王掌柜再次暴喝一聲，周圍的人全都看了過來，眼神在吳敵和囡囡身上來回掃著。
若是吳敵一個人，他把包子扔下自己走就是了，大不了被人罵兩句，可現在囡囡就在身邊，當著女兒的面被人罵，這天下怕是沒有一個男人受得了吧？
雖然是自己沒理在先，可那掌柜的嘴巴實在太毒了些，竟是連囡囡都被他罵成了要飯的，吳敵血往上涌，心里想著既然是你出言不遜，就別怪我辣手摧你這根狗尾巴草了！
一個包子引發的血案，即將上演！
“不就是兩個包子嗎？多大的事兒，我幫他付了！”
就在氣氛僵持的時候，一聲熟悉的婦人嗓音從身后傳來。
吳敵猛然回頭，果不其然，昨天剛見過一面的李夫人——也就是囡囡的祖母和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婦人出現在了他們身后。
那王掌柜見有人買單，冷哼一聲，也不再多說什么，徑直走了回去。
而吳敵同樣冷哼一聲，今天就放你一馬！
看到李夫人的那一刻，囡囡又想起了昨天吳敵要把她送走的事情，緊緊的握著吳敵的手，往他身上靠去……
………………
對于李夫人，吳敵是恨不起來的。
當然了，他也根本沒有資格恨！
他把別人養了十多年的女兒拐走，讓人家連女兒的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將心比心，他現在也是一個女孩的父親，更能體會為人父母的心情。
可憐天下父母心！
昨天李老爺沒把自己打死那還多虧了李夫人攔著，對他而言已經仁至義盡了！
因此即使她現在對自己冷著一張臉，吳敵也無話可說。
一間茶館的包廂里，四個人就那么大眼瞪小眼的沉默著，氣氛異常尷尬。
“囡囡，叫外祖母！”
原來的吳敵足夠混蛋，他不奢求李家老兩口子能夠原諒自己，可孩子總是無辜的，除了自己，面前的這位婦人算的上囡囡最親的人了。
聽了吳敵的話，囡囡有些怯懦的看了吳敵一眼，在得到吳敵鼓勵的眼神之后，小步走到李夫人跟前，輕聲叫了出來。
“外祖母！”
“哎呦，我苦命的兒呀！”
這聲“外祖母”讓李夫人徹底崩潰，或許是又想到了自己的女兒李美蓮，抱著年幼的囡囡嚎啕大哭起來。
懂事的囡囡有些手足無措，但還是學著大人的模樣，伸手輕拍著李夫人的后背，以示安慰。
李夫人抱著囡囡哭了一會兒，然后拉著旁邊那位老婦人說道：“張婆，你看看她像不像美蓮？”
被稱為張婆的老婦人緩緩走到囡囡身前，仔細端詳著囡囡，淚眼婆娑。
“像小姐呀，跟小姐小的時候一模一樣啊！夫人！”
說完，竟是跟李夫人抱作一團，再次大哭起來，聲音悲慟，讓人生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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