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不正常,繪三郎懷疑他們還獲得了別的什么助力。
這樣的夜襲,對手下鴉天狗士兵的士氣打擊完全是毀滅性的。憑借翅膀的優勢,鴉天狗的真實損失其實還不到三成,但逃出性命的殘兵們,個個衣冠不整,垂頭喪氣,裝備補給丟失過半。
幾位領軍的番頭,也全都灰溜溜的,看著重傷瀕死的神谷大將,被擊垮了斗志。
“阿真!你怎么樣?”
神谷沒有回答,輕輕喘著氣。夜色正濃,看什么都是黑漆漆的一片,繪三郎一招手,有殘兵點燃了火把,遞了過來。
火光之下,神谷腹部可見一個碗口大小的黑洞,四周血肉模糊,在昏暗的火光下,血液都是黑乎乎的一片,把白色的綿甲也染成了羽毛的顏色。
“阿真……”繪三郎的表情變得有些復雜。
神谷真被詭異魔具所殺,繪三郎原本是喜憂參半的。
憂自不必說。喜的則是一路以來,神谷真拽得二五八萬,完全不把同為大將的自己放在眼里。結果不但迅速陣亡,甚至陣亡得比自己還要難看多了。
被一名區區高級層次的附庸國戰士一擊斃命,像什么話!
神谷回去之后受的責罰,不可能比繪三郎受過的低。說繪三郎沒有幸災樂禍的心思,是不可能的。
那些湖畔人類如此狡猾,連神谷也被擊殺,這總怪不到我繪三郎的頭上了吧?說不定自己之前被貶職的事,也有機會撤銷呢。
但現在,神谷卻把他的武器交到了自己手里。這讓繪三郎的心情變得復雜起來。
神谷的意思很明顯。
重新振奮部隊的斗志,再次前往湖畔,真正動手,確保探清對方的虛實。
沙狼的部隊明顯是擅長野戰的小股部隊,要想在山林中快速找出他們,無異于大海撈針。
但湖畔的設施、人員,一時半會兒卻跑不掉。
如果那名狂兔手上有真本領,那蔽天自認倒霉,盡快南下,支援圍攻炎獄的戰爭。
如果那名狂兔是裝腔作勢的西貝貨,湖畔也沒有像樣的防御部隊……
那這一切仇怨,就都要發泄到湖畔那些村鎮的留守居民上!
“那種武器……不會太多……是你的話……應該……”神谷斷斷續續地說。
“行。阿真,你的意思我收到了。安心回故土去受罰吧……”
繪三郎調轉薙刀刀鋒,輕輕一劃,結束了神谷真的痛苦。
隨后他站起身來,提著薙刀,昂然岳峙,靜靜地環視了一圈自己的隊伍。
這沉重的氣氛吸引了所有士兵的注意。垂頭喪氣的士兵們疑惑地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大將。
繪三郎一句話不說。但那挺立的身姿,便已經激起了喪膽的士兵們心中僅存的警醒。
繪三郎眼神從殘兵的臉上一一掃過。在大將鋒利目光的注視下,殘兵們不自覺地收攏四肢,整好羽毛,做好接受檢閱的準備。
繪三郎滿意地看到,士氣仍可一戰。
“小的們!神谷大將,被那些人類渣滓,用卑鄙的手段暗算!這公平嗎!”
敗戰守則第一條,想要重整士氣,就要把失敗的原因,推到敵人身上。
主將之死,一定是不慎失誤,或誤中奸計,而決不能是棋差一著,技不如人。
“不公平……”
聲音不夠響亮。但繪三郎本也沒期待多響的回答。
“他們待我們解刀卸甲,再乘夜襲擊我們,這公平嗎!”
“不公平!”
聲音更響了一些。
“我們蔽天上國的大好男兒,能接受這種侮辱嗎!”
“不能!”
聲音里帶上了一絲血氣。
“我們要怎么辦!”
“打回去!”
這一次不夠整齊,只有零星的幾聲。更多的聲音則在竊竊私語:
“但是……連神谷大將都……”
“我們怎么打得過……”
繪三郎吸了一口氣:
“不過是一場夜襲,你們就被嚇破膽了!?”
私語聲迅速平復了下去。
“他們連自己的城鎮都拋棄,卻在今晚襲擊,你們覺得是為什么!”
“是湖畔!”
“一定是湖畔那些人類指使的!”
“不然早不來晚不來,怎么偏偏在我們偵查完湖畔的當晚來……”
“他們的武器,好像也是湖畔那邊的!……”
“可是……湖畔不是有那什么兔子……連吉田大將,上次也……”
繪三郎見時機已到,便道:
“白天時我和神谷還不太肯定。
“但現在,我倆都已經確定,
“湖畔那只狂兔,是假的!!”
士兵中爆發出一陣驚呼。
“假的!?”
“怎么會……”
“那些人類……用假的狂兔騙我們!?”
“然后再使喚別人來夜襲我們……”
“還給他們武器!”
“這些人類……也太歹毒了!”
繪三郎見士氣已復,微微一笑,再次問道:
“身為我蔽天上國的將士,你們說,我們應該怎么辦!”
“打回去!”
“打回去!”
“回去收拾那幫混賬!”
“回去燒死他們!”
“殺!!”
“我……我是不行了……這魔具……”
神谷鼓起精神,斷斷續續地說道。
繪三郎抬起視線,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身邊的殘兵。
這輪夜襲給己方部隊的打擊巨大,那些沙狼戰士在不知不覺中,竟然接近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烏莫耶和布窩臺甚至摸到了營地中心,兩名大將的所在。
神谷的眼神猛地嚴厲起來。
繪三郎一放開手,神谷真便軟綿綿地滑到了地上。
“我明白。必須警告家老……”繪三郎回答。
“不……”神谷抬起手,“他們……通過水晶……應該都看見了……你要做的是……咳……”
“你是想說……湖畔的人類和狂兔都沒有出現……他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好好好!我懂!如果狂兔真的有問題,我們就必須要查證清楚,這是我們的職責……”
神谷的眼神放松下去。
“但是……我們的人手……和士氣……”
繪三郎瞇起眼睛,仔細考慮了一會兒,替神谷開口道:“你是想說……湖畔?”
神谷馬上點了點頭。
就連繪三郎自己,直到最后也沒能拿到自己的武器,空著手,十分狼狽地逃了出來。
神谷動了動,抬起手臂,哪怕是這樣的重傷,他也一直沒有丟下手中的武器。現在,他把自己的繪魔薙刀遞到了繪三郎手中。
神谷又點了點頭。
繪三郎快速整理著思路,繼續說:“你還是在懷疑狂兔的實力?懷疑湖畔的真實防衛能力?但是……那可是狂兔……”
神谷咳出兩口鮮血,牽動傷口,一時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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