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橘光散去,各家燈火已經亮起,付琪有些累,他到現在還沒有說過一句話,他不知道要說一句什么,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須得說,有的時候,說話很輕松,洋洋灑灑萬字不用兩杯水,有的時候,一句話很難,需要滿嘴的口水。
付琪還在走,因為還有很多家沒去,因為他還沒說出那句話。
有的時候不能說話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不能表達出自己心中所想,便會有一股郁氣在心中,從走進第一個方魚家中,付琪就開始積攢著郁氣,但是他說不出那句話,不知道該如何說出這句話,所以他很難過。
今天就算是這青山之中千百方魚都被解脫了,就算是付琪仍舊狀態良好,他如不能說出那句話,那他一樣會很痛苦。
有的時候,你帶著氣回家,將西裝領帶扯壞了丟了,一頭油光锃亮的發型也一團糟,打開游戲通一個宵,在異域大陸,海島戰場,召喚師峽谷,拿著槍帶著刀,一身無盡加暴擊,98k在手,貼臉剛,殺千人百人,打開麥卻一句話不說,從黃昏殺到黎明,你會很難受,非常非常難受,因為你不知道要怎么說,種種理由讓你說不出這句話,她是你心疼的女友卻不理解你,那是給你發工資的老板卻讓你加班,那是向你敬禮卻盤問你是哪里來的的門衛,道德,禮節,從小到大學到的文明禮貌,知書達理,五好學生,別人家的孩子。
可是你說不出口,隊友被打成0-11-1,己方高地被破打野在拿三狼,三十分鐘了ADC的補刀只有60個,三把多蘭裝六神,中單揣著一本無字天書夢游,隊友捏了個雷往自己四個人躲著的廁所里丟,開車沖到了山頂,翻了,不知道怎么說,滿腔郁氣,你只需要一句話就能夠表達出自己的心情,但是不知道怎么說。
如何喊出那句話。
付琪手中捏著三根孔雀翎,一家一家登門拜訪,天黑了,有一些人家關上了門,既然是登門拜訪,那肯定要進門,上官芷月幫著付琪開敲門,她的臉色也不太好,不知道是見了太多,還是因為她感覺到付琪的情況很不對。
付琪手中的孔雀翎的出手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狠,上官芷月知道不是付琪想要這樣,而是他不得不將手中的孔雀翎甩出去,他若是不出手,他心中的郁氣便會更加一分,出手稍微能夠緩解一點,但是沒走過一家,付琪身上的郁氣愈發沉重,這讓上官芷月感覺付琪情況不太對,如果這樣下去,可能付琪心神不能夠控制,可能會再次出現暴走的情況。
所以上官芷月敲門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那些沒有關門的人家,敲門他們便走了進去,只要有水的地方,那就有付琪的眼睛,付琪甚至不需要自己看到,反手就是將孔雀翎甩出去,孔雀翎上有眼,能夠精確制導。
他們的速度越來越快,已經拜訪了一大半的方魚家。方魚們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做出任何動作,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他們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他們都沒有任何動作,因為他們都很聰明,不夠聰明的那些方魚們,都在非洲挖礦,或者已經在礦底沉睡。
夜空中有很多星星,天空中的云似乎在慢慢消散,越來越多的星星點點,一閃一閃亮晶晶,星星們來自不同的地方,匯聚在了這片天空,而有的星星被云霧遮蓋,不得睜眼。
夜很寧靜,萬物新生,有蟲鳴。
蟲子的聲音是夜的歌曲,今夜的歌曲很長很長,很急很急,從天幕將歇到午夜笙歌,付琪也很急,越來越急。
他還在走,手中的孔雀翎不斷地形成,他走得很快,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恢復,所以他開始虛弱,雖然不很明顯,但是確實是開始虛弱。
孔雀翎一枚枚綻放在黑夜之中,帶走那些方魚的一個個父親和母親。
為人父母,生而養,養而教,教成之后,可以保國家,可以恩親師。
只是,有的孩子,卻生而不能被親生父母養,不能以禮義仁智信教之。
養不教,父母之過。這份過錯,有的父母需要一輩子在心中遺憾,愧疚。
付琪記得自己走了多少家了,記得見過多少個方魚,記得自己甩出去多少根孔雀翎,他今天沒有補上一根孔雀翎,因為每一根就會有一個人的解脫,那些方魚們的父親和母親,還有一根,留在了方魚們的手上,床頭,桌角。
這是最后一家,付琪很疲倦,但是他還是一言不發,他還是沒能說出那句話。
“小琪,這是最后一家了。”上官芷月上前敲門,輕聲說道。
付琪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女孩子走了出來,女孩子生的很漂亮,氣質很好,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
女孩子打開門,看到付琪,微微一笑,朝著他走來。
付琪皺了皺眉,他沒有感受到房子之中有其他人,手中的孔雀翎捏的很緊,他現在只想把手中的孔雀翎甩出去。
女孩子走近了付琪,在上官芷月的注視之中,女孩子并沒有停下腳步,走近付琪,抱住了他。
····
上官芷月心中一絲惆悵,心里有點痛,小琪就這樣被抱了?而付琪沒有一點反應,這···
付琪也沒想到,就算是這個女孩子拿著一把刀捅向他,他也能夠瞬間十萬甲護身,可是,這女孩子在付琪最虛弱的時候,一把抱住了他,很自然。付琪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卻不知道怎么辦,十萬甲,千手,孔雀翎,應該怎么辦。
“謝謝你,我一直在等你。”女孩子抱的很緊,聲音中也沒有一絲慌張。
付琪點了點頭,明白了這戶人家,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生而為人,我很遺憾。”女孩子輕聲說道,“但是我一直在等,等到你的到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所以我沒有放棄。”
付琪臉上的郁氣慢慢消散,但是瞬間,他就感覺到懷中女孩,失去了生機。
女孩的衣衫瞬間殷紅,她的腹部有一柄銳利的短刃,一直插在里面,可是兩人都沒有發現。
付琪臉上郁氣消散殆盡,他將女孩抱起,放回家中,然后離開了女孩的家,離開女孩家中的一瞬間,近千孔雀翎從每一家中,每一個方魚身旁飛起,在空中一為十,孔雀萬翎登天,云霧消散,月光照耀在每一支孔雀翎之上,萬翎齊開,落入了那一座小小的池塘旁邊那間房子。
“我&&&啊!!!”
他終于喊出了那句話,對著開了一晚的麥,對著那些孤兒隊友,對著樓下狂吠的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