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明坐在閣中的桌案前,手頭放著一小袋子。
袋子口微微敞開,露出來一些像是谷物種子一樣的細小顆粒。這些顆粒部分呈現晶藍色,像是細小又晶瑩剔透的米粒,部分則是呈現火紅色,有半個指甲蓋那么大,仿佛蘊含著火星。
楚天明取來一粒晶藍色顆粒,右手執著鬼毫筆,一筆一劃地在顆粒上雕琢著奇異的紋路。
鬼毫筆筆勢每每游走,空氣之中便有一縷縷細微的靈氣以奇異的方式融入顆粒之中,花紋雕琢完畢時,那一粒顆粒上的花紋便在月光下閃爍了一下,好像被注入了靈魂一樣活了過來。
楚天明一粒又一粒地雕琢著,眼中完全沒有疲憊之意。
不多時,小銀端著水盆靜悄悄地進來,輕輕地放在桌案邊的架子上,柔聲低語道:“公子,夜深了。”
楚天明將一粒雕琢好的顆粒放到一邊,笑道:“鞏固得挺快的呀。時辰不早了,你先去睡吧。”
小銀說道:“公子還未睡。”
楚天明便笑了笑,“罷了,那你就稍等我一會兒吧,快了。”
說罷,便又繼續雕琢顆粒。
等到夜空中的皎月被云層蔽去大半的時候,楚天明擱下鬼毫筆,伸了一個懶腰,道:“完工了。”
他起身走到水盆邊,洗手,擦凈。
“我之前說過,當你開啟了三個氣源的時候,會傳你一道心法口訣。”楚天明慢斯條理地說道,“本來想明天再說的,但既然你現在就在,不妨趁著月光傳你一道。”
小銀一聽,俏臉之上頓時滿是驚喜之色。
楚天明便抬手一拘,頓時那空中的皎月便被楚天明拘來了一束月暉。
月暉在楚天明的手中聚斂,好似一彎新月,接著他口吐真言,每一個字都是充滿了對于大道的理解和把控。這些字節在小銀聽來,實在是太過于晦澀深奧,隨便一聽之下,完全無法理解就算了,連心智都容易被攪亂。
真言融入月光,化作了一道無上心法。楚天明看了一眼,頗為滿意,然后隨手一點,便是將這篇心法口訣烙印到了小銀眉心之中。
“這道心法口訣,由我所創,適合你們一族修煉。我剛才稍加修改,使它更適合你修煉。”
小銀如獲至寶,備受感動,又問道:“公子,這篇心法有什么名字嗎?”
楚天明想了想,抬頭看了一眼皎月,目光似乎穿越虛空,看到了遙遠的過去,看到了那一道血灑黑石海的身影,“就叫……‘輝月心法’吧。”
“輝月心法……”小銀眨著銀眸,喃喃地嘀咕了兩聲。
她并不知道這道心法的名字,乃是來源于她的一位祖先。
“好了,去睡吧。”楚天明揉了揉小銀的秀發,笑道,“這道‘輝月心法’,這幾日你先體會體會,有什么不懂的,隨時可以問我。等到播種完,你再跟我去一趟琴峰,我帶你去取一樣東西。”
“謝公子。”小銀開心地笑道,然后端著水盆離去了。
楚天明看著小銀的背影,笑了笑,接著目光就落在了桌案上的那些顆粒上,眼中罕有地浮現出了幾分期待之色。
“很久沒喝過‘道沖酒’了。”
……
翌日,荒地。
楚天明將雕琢好的晶瑩顆粒分給馬夫和掃地人,然后便分別扛著鋤頭各占一角,開始耕耘播種。
晶瑩顆粒剛一入地,田埂旁的水渠中便自行飛過來一縷水線,澆灌到了那一個小土包上。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一株新芽便破土而出。
這株新芽呈嫩綠色,芽中有著一道奇特的紋路,它一破土,便瘋狂地汲取著荒地之中的靈氣和養分,卯足了勁生長。
當然,哪怕它再怎么吸收,那一些靈氣和養分對于荒地數萬年來的積蓄而言,都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絲絲而已。
掃地老人看著一株株幼芽破土而出,不禁感慨,連連贊嘆:“妙哉妙哉,真是造化也!”
楚天明搖了搖頭,說道:“哪有什么造化,小道罷了。”
馬夫捧著一粒晶瑩顆粒細細地看著,自言自語地說道:“這顆粒是哪種靈植的種子?它能夠發芽生長,是因為種子本身的特殊,還是因為這里面的紋路呢?這紋路……”
這紋路,馬夫看不懂,但他瞬間就知道這是出自楚天明的手筆了。
在沒有見過楚天明之前,他自問自己知道的東西還是很多的,肚子里的學問也是有的,可是在見到了楚天明之后,他才是真正的理解到了什么叫做井底之蛙坐井觀天。
掃地老人忍不住問道:“楚公子,能不能指點一下這其中的玄學?”
楚天明也沒有敝掃自珍,雖然他對于如今的文宗已經沒有太多的感情了,但這畢竟是他和那丫頭一起建立起來的宗門,稍加指點一下后人,也無可厚非。況且,這荒地雖然不錯,但于他而言,也無非就是一塊地而已。
地,本就是用來種東西的。地在文宗,自然也是他當初有意留下的。
楚天明便晃了晃手中的晶瑩顆粒,說道:“這些是火靈穗和藍河稻的種子,除了精挑細選過之外,也沒什么特殊的地方。”
火靈穗和藍河稻,都是修真界非常普遍的靈植,地位和凡間的優質水稻沒什么區別。
馬夫和掃地老人一聽,立刻明白了那雕琢在了種子內部的紋路才是問題的關鍵。
楚天明取出一粒火靈穗的種子,隨手一點,內部的紋路便像是一朵小煙花般綻放了一下。
接著他蹲下身子,伸手放到荒地的泥土上,輕輕一按。
嘩!
只見以楚天明的手掌為中心,無數道光紋向著四面八方蔓延出去。
整塊荒地就像是一個早已被拓印好的模子,光在模子之中傳遞,形成了楚天明手掌下的光紋。
光紋一閃即逝,就像在地上放了一朵煙花。
掃地老人赫然發現,這荒地之中的光紋與種子里的紋路,竟然有幾分相似。
楚天明收回手掌,淡淡地說道:“兩種紋路,并不相同,但是道出同源,彼此呼應。只有雕琢了紋路的種子,才能夠在荒地里生長。”
這也是楚天明當初留在荒地之中的一種禁制,防止荒地被不爭氣的后人無休止地壓榨。但是現在看來,后人雖然壓榨不了,但是的確不爭氣。偌大一個文宗,居然連一個領悟了紋路奧妙的人都沒有。
掃地老人聽完,不禁陷入了沉默。心底,卻是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這里面的學問被說穿了之后,就變得非常簡單了。可惜,文宗歷代的人,只想著如何獲取荒地里的資源,卻沒有一個想到研究一下荒地本身。
掃地老人再傻也明白,這紋路本身就是一種不亞于道藏的驚人財富,可文宗卻從來沒有一個人來研究過。
目光的短淺,行事的迂腐,種種因素結合在一起,使得文宗的沒落,變得合情合理。
楚天明淡淡地說道:“好了,繼續播種吧,日落之前干完,明天還有明天的事情。”
日暮之分,夕陽西下,眾人播種完了最后一粒種子,一切都在楚天明的計算之內。
掃地老人扭了幾下腰,然后忍不住錘了幾下,自嘲道:“人老了,干點小活就腰酸背痛的,身子骨快不行了。”
馬夫笑了笑,說道:“動動身子骨也好,朽得慢一點,可以多做一些事。”
這時,小白例常歸來,這次它的嘴里叼著一只小東西,當它一甩頭將這小東西丟出來時,那東西逐漸變大,赫然是一頭牛……
楚天明掃了一眼這頭牛,嘴角勾起一絲弧度,說道:“今天就吃牛肉吧。”
掃地老人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心中不禁為這頭牛的主人默哀,手頭則是自覺麻利地和馬夫一起搭著烤肉架。
是夜。
一道窈窕的身影順著石階上山,最后落到了荒地邊。
她看向荒地,月光下,映出了一張清秀迷人的面龐,只不過如今的這一張美人臉上,卻充滿了震驚之色。
“他……他竟然真的在荒地上種植了靈植?”
她輕點地面,輕飄飄地落到了田埂上,就在她蹲下身子,想要伸出青蔥玉指去觸碰一下其中一株幼芽的時候,一道淡淡地聲音,忽然從她的背后響起。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隨便去碰別人種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