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我醒來的事情,歷來少有,區區一壺酒,便是大道相沖,亦不夠資格。”那聲音悠悠然道。
楚天明也不急,取出蘭亭令,放在了石桌上。
那聲音的主人沉默少頃,又道“蘭亭令……也不夠資格,換做是蘭亭書圣親臨,那還可以。”
這一次,徐清淺和紫源圣子都被這聲音的口氣震驚到了。蘭亭書圣親臨,才有資格讓它醒來?它究竟是何方神圣,到底有多大的開頭啊!居然連蘭亭令都不夠資格讓它醒來?
蘭亭令何許寶物也?文宗尚未沒落以前,還是一方巨擘書齋,那時候整個混方修真域都流傳著一句話,“持蘭亭令者,可行書齋無阻”,更有甚者,任何人只要持有蘭亭令,就可以去書齋里交換到一些道法典籍、請書齋的長老放下身段出手相助一次之類的……
可現在,一枚蘭亭令,居然根本不夠資格叫醒這聲音的主人?
不止是他們,小銀和林風也都因此而心頭一震。
但楚天明卻搖了搖頭,淺笑道“你誤會了,我沒有給你蘭亭令的意思。雖然這塊木頭沒什么大用,但劈柴燒火還是可以燒一會兒的……”
“劈柴燒火?”那聲音聽聞此言,也不慍怒,反而是淡淡地說道,“你既然拿出了蘭亭令,該知道它是何等寶物,竟然想拿它來取火,真是愚不可及。”
楚天明挑了挑眉毛,唇角勾起一絲笑意,“是喔,你說的對,畢竟這是那丫頭親手雕琢的令牌,又有一縷文印纏繞,可是連龍蘭的火焰都無法焚燒它呢,哪是凡火可以燒著的?”
楚天明這話,話中有意,徐清淺等人都是聽不出味道,但是那聲音的主人聞之,卻一瞬間陷入了沉寂,不再多說一句話。
數息之后,只聽得“吱嘎”一聲清響,那塵封了無數年的藤椅上,那一具像是熟睡的凡塵老人一般的道尊傀儡,忽然動了。
它緩緩地從藤椅上直起身子,然后像是一個老人一般,佝僂著身子,慢慢悠悠地來到了石桌前,說來也怪,當他動身時,似乎空氣也為之凝固,整個時空好似只剩下了他一個人。而當他來到了石桌前時,不知何時,那里憑空多出了一張石凳。
道尊傀儡緩緩地坐下,在他的面前,是那一只早已斟滿了道沖酒的杯子。
他拿起杯子,閉起眼睛,放在鼻間輕嗅了一嗅。
“火靈穗……藍河稻……竟是以凡塵俗世里最普通的稻谷為原料釀造的?”他開口了,所吐出的,即是那神秘而又深沉的聲音。
這具道尊傀儡,就是那紫源圣子一直在探尋的聲音的主人。
紫源圣子大吃一驚,不再急著去選擇迷你界,而是默默地待在一旁,看著楚天明和道尊傀儡的交談。
“以什么為原料并無所謂,只要釀出來的酒值得一品,便是好道。”楚天明淡淡地說道。
“是好道,也是好酒。”道尊傀儡淺嘗一口,頓時微張了張嘴,吸了半口氣,“嘶……大道至簡爾。”
楚天明笑而不語。
道尊傀儡想了想,忽然開口問道“書齋,何來?”
楚天明淡淡地說道“只愿立一宗,不介紛爭,不予亂斗,只納大界卷宗,獨立于浮世之上……若有那日,便喚此宗‘書齋’。”
道尊傀儡目光閃爍,又道“琴峰,何來?”
楚天明看了道尊傀儡一眼,淡淡地說道“取云海首峰一截,煉入文宗,輔以書閣一座,可端坐云海間,一覽眾生百態。”
道尊傀儡面色大變,忙起身,退后數步,然后雙手作揖,深鞠一躬,恭敬萬分道“公子道古無雙,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請公子恕罪。”
短短兩問,道尊傀儡的態度卻從漠然到恭敬,簡直翻轉了無數個面,看得林風下巴都要驚掉到地上了。
徐清淺和紫源圣子也是一頭霧水,這問的答的都是些什么東西啊,叫人聽得稀里糊涂的,難道里面還蘊含著什么暗號不成?
他們不知,他們之所以不懂,乃是因為有些東西超越了他們所能夠接觸到的層面。
而道尊傀儡卻知道,那是那個時候的事情了……
在那個時代,蘭亭仙子已然平定亂世,將眾勢力所追逐的寶物道尊傀儡——也就是他收在了手下。
某日,蘭亭仙子和化身白衣書生的楚天明在云海之間的一座孤亭里飲酒,蘭亭仙子看著翻騰的云海,感受著難得清閑的時光,又看向楚天明,笑嘻嘻地說道“老師,日后,我們也建立一個宗派吧?”
楚天明溫和一笑,“建宗?那可是麻煩事。”
蘭亭仙子伶牙俐齒,聲如銀鈴,煞是清脆,“哎呀又沒叫老師你來管理,不麻煩不麻煩的……老師你聽我說,將來,我只愿立一宗,不介紛爭,不予亂斗,只納大界卷宗,獨立于浮世之上……你覺得如何?”
楚天明苦笑道“你這丫頭,就是想要網羅天下卷宗吧?這哪是什么宗派,徒然一座書齋罷了。”
蘭亭仙子卻是沒在意楚天明的打趣,美眸一亮,動人萬分,“好名字好名字!老師,你可幫了我一個大忙,若有那日,我便喚此宗‘書齋’,名字倒也是透著清雅韻氣!”
楚天明無奈地搖了搖頭,“你若是喜歡,便隨你吧……”
楚天明飲罷一口酒,如雕塑般立于二人孤亭外的道尊傀儡便進來,為楚天明的酒杯重新斟滿……
而之后蘭亭仙子截斷琴峰時,道尊傀儡自然也是跟在蘭亭仙子身邊的,故而對于這等秘辛,他也算是知道一點。
因此話說回來,當他聽到楚天明說書玄令是“那丫頭親手雕琢”的時候,心中便以隱隱有所猜想,如今再與楚天明試探一番,自是敲實了他的疑慮。
畢竟,那些事情,只有楚天明和蘭亭仙子二個人知道……當然,他不是人,他是一具通靈的傀儡、一具道尊傀儡。
在那之后,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蘭亭仙子成為了蘭亭書圣,而他也被蘭亭書圣留在了書齋里。他是傀儡通靈,一心想著褪去傀儡身,化而為人,想要像人族一樣能夠修煉,并在這一條路上不斷地摩挲著。某日,蘭亭書圣將他喚來,然后抬開書玄界,翻到了第七玄天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