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明點了點頭,“的確,人心乃是黑暗的源頭。”
徐清淺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細微的弧度,似乎這話從楚天明的嘴里說出來,令她十分開心。
但楚天明卻繼續說道:“但心中有光,黑暗自破也。”
徐清淺微微一愣。
“哪里有什么光,無非是萬世的長夜,永世的怨與恨罷了。”她說道。
楚天明搖頭道:“你只看到了人心中的黑暗,卻沒有看到為了戰勝黑暗而血戰的人。你只看到大荒中求生的自私者,卻沒有看到那些挺身而出,對抗鬼霧潮的修士們。人心有暗,也有光明,你走在暗中,看到的全是黑暗,卻不知,在你身后那影子無法蔓延的地方,乃是堂皇大道,煌煌耀世。”
“你有青蘋仙子的傳承,但,你終究是走了一條令她失望的路。”
楚天明背負著雙手,淡漠地看著徐清淺。
當初的青蘋仙子顧青蘋,在與蘭亭書圣小堯爭奪混方修真域域主之位失敗后,一氣之下歸隱,乃至于第一次黑石海之亂中根本沒有出現她的身影。
后來,當顧青蘋出山時,第一次黑石海之亂早已經結束,楚天明再度以黑棺遁世,昔年的友人死的死傷的傷,而小堯更是直接離開了混方修真域,她顧青蘋有實力、有資格繼承域主之位,當她卻沒有。
因為她已經錯過了她的時代,她的避世,是她所犯的最大的錯誤。
而這個錯誤,她無法挽回。
她與小堯之間,多出了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征伐黑石海所帶來的洗禮,生與死的較量,是任何秘境與際遇都無法彌補的。
徐清淺睫毛抖了抖,“我,從不為誰而活,也談不上令人失望。”
她看著楚天明,看得很認真很認真。
“路是我的路,是我所選擇的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在報復。”
“我在求一個答案。”
“你已經求到了答案,你現在在報復。”
徐清淺光潔的腮幫子微微鼓動了一下,她笑了笑,“對啊,我在報復。我報復完了,你要殺我了嗎?”
“要。”楚天明說道。
他隨手一點,一股無上偉力鎮壓而去。
徐清淺微笑著,周身忽然騰起萬丈玄光,玄光之中,有著千般幻影,忽而,那些幻影齊聚唯一,化作一道朦朧的光影。
那光影籠罩著徐清淺,將楚天明的無上偉力阻擋在外。
“顧青蘋。”楚天明看著那光影,淡淡地說道。
那光影之中,響起一道輕柔的聲音,“圣師,你曾允諾于我,將來我之傳人若冒犯你,你會饒其一命。”
楚天明看著那光影,冷聲道:“我早已饒過她的性命,這一次,定斬不饒。”
早在書玄界中,徐清淺接連追殺小銀的時候,楚天明就對她有了殺心,但他看穿了徐清淺的跟腳,故而饒了她一命。
那光影卻道:“圣師,傳承不易。”
“所以,你更應該好好選人。”楚天明嘴角一掀,心念一動,那光影登時崩滅。
下一刻,偉力落下,徐清淺卻沒做一絲反抗,任由這股力量將她轟殺。
眼看徐清淺即將形神俱滅,缺口處的空間陡然波動了起來,一條燃燒著黑色火焰的手臂,自黑石海中穿透而出,越過星空古道,直接探到了大荒之中!
黑炎之主本尊盤踞大荒,卻在此刻悍然出手,欲將徐清淺拽入黑石海!
“難得有人踏入黑暗而明本心,此女性命,你得放下了。”黑炎之主的聲音,如神諭垂臨,宣判著徐清淺的命運。
楚天明冷笑一聲,“大荒,不是你能來的。滾!”
滾字一出,虛空之力悍然沖出,虛界一角化作無盡刀鋒,重重地斬在了黑炎之主幻化的手臂上。
一道落下,道痕崩飛,那黑炎手臂寸寸龜裂,然而縱使如此,黑炎之主也沒有放棄。
徐清淺身入黑暗卻沒有迷失,甚至,她能夠穿行黑暗,感受黑暗,此等天賦,著實超越了一切修煉了黑暗之道的修士,他豈能放掉如此一株好苗子?
然而,楚天明也從未想放徐清淺離開。
黑炎手臂終究是被楚天明斬斷,化作無盡的熔火道威湮滅在了空間之中,而楚天明偉力依舊,拍在了徐清淺的頭頂。
一掌落下,徐清淺當場隕落。
“終究只是一個沒有從生父弒母的陰影中走出來的人。”楚天明微微搖頭,童年陰影,有時候會毀掉一個人。
混方殿內,剛燃起沒多久的廣靈星星主的魂火,就這么熄滅了下去。
楚天明衣袖一揮,那原本隔絕天地的符文驟然飛出,化作補天印重重地砸在了那缺口上,將那缺口生生堵死。
然而,楚天明知道,黑石海之亂既然開始了,那么就會有綿綿無盡的鬼霧潮從黑石海中用出來,它們會穿越星空古道,然后涌到混方修真域外,空間壁壘就算修復,也終將不堪重負,會被鬼霧潮打破。
試想一下,若是黑石海之亂只靠修真域壁壘就能夠抵御的話,歷史上的第二第三次黑石海之亂,也不會有修士悍不畏死地沖入黑石海了。
龜陣他不香嗎?
龜得住誰要突突突?
楚天明立于虛空之上,負手而立,俯瞰大荒,他方圓百丈的區域成為了一片禁區,縱使鬼物潮奔涌不息,也沒有一頭敢去侵犯。
整個大荒落入他的眼底,亂成了一鍋粥嗎,但是他并沒有急著出手,而是就這么看著。
像一個世界之外的人。
他終究不是大荒的保姆,這如潮的墨世與黑暗,終究需要人渡。
他所能夠做的,不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浪費時間和精力去根除大荒的黑暗,而是進入征伐黑石海。
只有從根源上斷絕鬼霧潮,才是真正他該做的事情。
不然,等鬼霧潮再度沖破門戶,整個混方修真域都會暴露在黑暗之中。
等到了那個時候,難道要靠蔡旭他們布下的防御陣茍命嗎?
茍命?不過是一個笑話罷了。
黑暗之下,無人能夠置身事外,所謂的迂回安逸之法,只是懦夫的一種借口罷了。
這時,大荒星塵海里,一位穿著古老服飾的老人,撐著一只竹筏,緩緩駛來。